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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退居幕后么?”孔安槐问,她仍然低着头,问得谨慎。
    和喻润在一起之后,她一直遵从内心,感情本来就不是理性的东西,他们两个至今为止所有的分歧,其实从来没有解决过,喻润不喜欢她插手危险的事,她知道,但是根本没打算听,喻润心里一直有莫名的阴暗自卑,偶尔会发病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也知道,劝过了发现其实喻润也没有听。
    他们解决分歧的方法简单粗暴,因为太喜欢对方,所以努力接受努力避开雷点,但是并没有试图利用分歧改变对方。
    她觉得这样很好,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独自生活了小半辈子,其实都有了独立的人格和价值观,产生分歧难免,产生分歧努力避免再次分歧就够了,没必要因为不一样而硬要对方和自己一样,那样不现实。
    可是攀岩这件事不一样,遵从内心之后,她害怕承受结果,她想让喻润去实现梦想,但是又畏惧攀岩这件事本身的危险。
    所以她问的谨慎,理智,小心翼翼。
    喻润沉默了一阵子,只是伸手把玩孔安槐的掌心。
    孔安槐低着头看着两人黑白分明的手,交握的时候,能看到喻润手指间也有薄薄的老茧。
    “洲际定线员考核很漫长。”喻润粗糙的指尖揉的孔安槐掌心痒痒的,“这不像你们读书考试,考过了就算了,为了拿到牌照要拼资历,看经验,我们国家现在只有五个洲际定线员,两个实习洲际定线员,国际级的一个都没有。”
    “如果我选了这条路,我们两个真的就只能长时间异地了,我起点不低,退役前一年就已经拿到了国家级牌照,洲际资格除了年限,其他的我也都符合标准,为了拿到考核资格,我这五年时间都得不停的去各种攀岩比赛进行定线。”喻润笑笑,“阳朔比赛的定线你也看到的,耗时长,赛前还有各种维护,其实是个苦差事。”
    “我不想我们以后长期分隔两地,攀岩能拿到的最高奖项我都拿到了,也够了。”喻润晃了晃孔安槐的手,示意她抬头,“这种牺牲是必须的,你真的不用觉得难过。”
    苦差事,但是放弃却让他觉得是一种牺牲。
    “做定线员危险么?”孔安槐抬头,看着喻润的脸,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适合户外,哪怕这样无法动弹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能让人感觉到蓄势待发的气势。
    这样的男人,走仕途么……
    “你为什么始终觉得攀岩危险?”喻润笑,“我是走比赛的,又不是一天到晚出去征服未攀爬岩壁的冒险家,比赛的安全措施都是最好的,你看过哪个正规攀岩比赛赛场上出意外的?”
    孔安槐很无语的看了看他额头的伤疤和右边肩膀,说的好像这些不是在攀岩赛场上弄伤的一样。
    ……
    喻润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改口:“正规比赛,我额头上的伤不是在正规比赛弄得,今天这个真的是意外,几率跟出门被花盆砸中差不多。”
    “而且以后退居幕后也不用去了,最多开开会帮忙看看线,做做裁判之类的。”喻润又摸摸孔安槐的手,“杨尔巧是粉丝,她的话立场和你不一样。”
    “不遗憾?”离洲际定线员只差临门一脚,还有个更高的国际定线员目标,明明已经可望可即,却选择了放弃。
    “会遗憾吧,但是人生哪有两全的?”能追到孔安槐,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大部分,他也没有放弃攀岩事业,只是选择了一条可能并不适合自己的路,走的难一点,不过总是能走到。
    他已经很满足。
    孔安槐眉心微微皱,嘴角抿紧,伸手抚平喻润眉心的褶皱。
    喻润看起来并不难过,就如他所说,遗憾是一定的,但是他仍然觉得现在已经足够幸福。
    但是她却有些不舍。
    她对定线员这个职业一点都不了解,但是却了解让喻润放弃梦想有多难。
    他答应过她,以后尽量不分开,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句尽量不分开背后的代价。
    他在追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的打算,选攀岩还是选她这件事,喻润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总是什么都不说,默默的做了,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背后他付出了多少。
    在恋爱前,她最纠结担心的事,现在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但是她心里面却压抑的难受。
    心里面有个念头模糊成型,转身在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对喻润晃了晃:“还要不要?”
    喻润笑着点头。
    她需要点时间,足够了解后,帮喻润完成这个两全。
    ***
    麻醉效果消失之后,喻润的脸色发白,额前痛出一层薄汗,当年手指韧带撕裂使用了大剂量的止痛药,所以现在这种术后1小时1毫升的镇痛对喻润来说毫无用处。
    为了避免止痛药过量,喻润只能强忍。
    孔安槐一直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汗,却仍然肉眼可见的看到他痛的下颚经常抽紧。
    “不要忍着,叫出来会不会好一点?”完全无法帮他分担,心痛的一缩一缩的。
    喻润很坚决的摇摇头:“那样太不男人了。”
    今天已经被她鄙视了大半天的插尿管了,他要维护形象。
    在一旁换挂水瓶的小护士忍不住笑出声,走的时候安慰孔安槐:“他身体素质不错,恢复速度应该很快,不会痛很久的。”
    ……
    孔安槐皱着眉头哭笑不得。
    她和整个病房氛围都有点格格不入,喻润是外伤,加上身体素质是真的好,进出的医生护士表情都很轻松,止痛药无效只能忍这件事,来来往往的护士听到都会笑着调侃两句。
    好像都直接无视了喻润已经痛的发白的脸,和一直咬着的牙关。
    而喻润,因为不想她再皱着眉,一个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全程都在找话题逗乐她。
    她对这样痛到脸色发白却只关心她晚上睡沙发会不会不舒服的傻子无计可施。
    喻润习惯用牺牲成全来让身边的人幸福,他独自一个人过的太久,从一无所有一点点的变成现在这个男人,一定牺牲成全了无数次,所以才会把放低姿态当成了习惯,所以才会对所有美好的感觉小心翼翼。
    他太为所有人着想,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宠着,期待着有一天,他也能开始为他自己着想。
    手伸进被子,果然和额头一样出了一身汗,他有轻微洁癖,这样黏黏腻腻的晚上一定睡不着。
    “我给你擦个身好不好?”出去和护士确认今天可以擦身之后,孔安槐红着脸端来一盆热水,她就不太明白这医院的护士为什么都这么八卦,只是说擦身,就能冲她意有所指的眨眼。
    眨得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擦身意味着什么,然后端了盆水脸红到爆炸。
    “……”喻润吞了口口水,说的有点困难,“擦……身?”
    “你出了一身汗,不擦干你肯定睡不着。”孔安槐把空调温度调高,关上病房的门,看到喻润躺在床上又吞了口口水。
    ……
    他这是什么表情。
    孔安槐决定无视。
    拧干毛巾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左边固定的肩膀,脸红成番茄酱。
    她也后悔了,尤其是碰到喻润胸肌之后听到喻润在她耳边深呼吸了一下。
    ……
    “这可以止痛。”喻润的声音简直听不出到底是痛还是恨。
    “啊?”孔安槐没反应过来。
    “我插着尿管,有反应会很痛……”喻润示意孔安槐继续,“然后肩膀就没那么痛了。”
    ……
    …………
    “那我不擦了?”孔安槐咬着嘴唇想退回去。
    “别,都这样了就继续好了,不然太亏了。”喻润咬牙切齿,一本正经,“我会忍。”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映:病房play2,一个道具玩的不亦乐乎的我。。。
    另外有一个坏消息,我似乎爆字数了,结局会长一点。。嗯。。
    ☆、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孔安槐是被喻润赶出病房的。
    擦完身后某人一直处在不可言喻的疼痛中, 再加上后半夜孔安槐累了就直接趴在床沿睡了一会, 睡着的时候无意识的一直蹭到喻润的腰, 喻润不受控制的脑补之后,转移疼痛效果很不错, 但是一大早的火气就变得很大。
    “回去睡一觉,下午再过来。”喻润粗声粗气, “这两个人白天待在医院完全没问题,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的男人。”
    ……
    被点名的杨尔巧和李大荣一脸莫名。
    孔安槐倒是没有拒绝,一来昨天一下飞机就直接到了医院, 衣服都没换, 全身都是汗的味道,二来向来早起的喻泽早上给她发了一封长邮件,居然和她昨晚的想法有部分不谋而合,她需要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把事情全部确认了再和喻润商量。
    性格牛一样倔的喻润。
    早上睡着的时候喻润的手机响过, 孔安槐抬头的时候看到是章天成的来电显示, 固定在病床上的某人动作异常迅速的当着她的面直接掐断。
    然后梗着脖子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行为太幼稚, 导致她都不想吐槽。
    回到短租房洗澡休整睡了两小时,起来的时候先给喻泽回了一封邮件,然后看了看时间, 拨通了杨尔巧的电话。
    “我借口出来买咖啡,现在在楼梯间,很方便说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一接起来杨尔巧就主动报告方位。
    孔安槐莞尔,杨尔巧是真的人精,她也就是早上走之前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居然就反应迅速的知道她有事找她。
    “昨天的那些话,回家之后李大荣教训过我了。”杨尔巧声音一如既往的朝气蓬勃,“不过我一开始就说了,那是作为粉丝说的话,作为粉丝,我是真的觉得喻润放弃的太可惜了,你也看到阳朔这场比赛定线国际上给的评价了,在攀岩上,他一直有天赋,而且比其他人更努力,他的成就不应该到此为止,起码不应该是为了给你稳定生活,主动放弃的。”
    “但是作为他的朋友,我会觉得走仕途稳一点,不用风吹雨淋,不用吃苦,好多退役后的运动员都想走这条路,别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喻润却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了。”杨尔巧说话语速很快,“反正他的个性,做什么都能做的好,昨天那话是实在觉得憋得难受没忍住才说出来的,我就是觉得,我的男神,暗地里为了你牺牲的那些东西,你应该要知道。”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喻润到底为什么会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你在我们粉圈和喻润队友那里,风评非常差,可是喻润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说你一句不好,李大荣还为了这事跟他打过架,两个人罚了两个月强度训练,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杨尔巧拿着手机坐在楼道口,估计是想到了从前,语气带着惆怅,“从见到你开始,喻润明里暗里为你做的事你大部分都不知道,喻润手指受伤整个人颓废到不行的时候,李大荣找过你,不过接电话的不是你,是个小姑娘,说你正在开会,打了四次电话都是正在开会,李大荣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孔安槐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回头想想,你当时可能还真的是正在开会,这段时间和你接触了以后才发现,你这人吧,活的真的是太他妈的坦坦荡荡了。”坦荡的她有时候都觉得嫉妒,“不过当年因为这个电话,我们对你的不满越来越严重,这几年,没少给喻润介绍女朋友,灌醉他企图让他酒后乱性的法子都试过,但是没用……有阵子我们甚至都想给他介绍男人,但反正,喻润不管男女,表现的都跟性冷淡差不多,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我话比较多,你要是不想听了就直接开口啊。”杨尔巧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才意识到孔安槐从头到尾没出过声,挠挠头有点难堪。
    “我在听,你接着说。”孔安槐的声音透着手机很难听出情绪,每次她和李大荣给孔安槐打电话,都会因为孔安槐过于安静和平稳的语气而不安。
    因为她就跟个应答机器人一样,你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她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不过她既然让她接着说,杨尔巧决定继续,这话她憋了好久了,不说出来太难受了。
    “喻润跟你重逢后悄悄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都劝过他,李大荣为此还哭过好几回,尤其是喻润放弃做定线员的时候,大荣喝了酒抱着喻润的大腿哭的鼻涕眼泪的,说实在的,那时候内心深处,我们还是不喜欢你。”杨尔巧撇嘴笑笑,“可是后来我们发现,喻润和你在一起是真的开心。”
    “你是知道的吧,过去这几年,喻润的日子过的有点像苦行僧,生活简直是一种修行,除了攀岩训练比赛,他生活就没有重点了,一个人的时候抽烟喝酒,眼神看起来都没什么盼头,三十出头的男人,没有比赛的时候看起来居然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特别高低起伏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稳字,一点都不像活人。”杨尔巧的声音低了点,“那时候,我们粉圈都很担心,喻润退役后会去做真正的无保护攀岩,总觉得他可能会真的死在这个运动上,因为除了这个,他一无所有。”
    “结果缘分这东西还真的是一言难尽,还没等到退役他就重新遇到了你,在一起之后他的精神状态简直是焕然一新,那天定线他居然一个人在岩壁上哼歌,李大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是大老远的爬过去,结果听到喻润在哼两只老虎,吓得差点没把螺丝钉钉到自己嘴里。”杨尔巧笑得认命,“反正喻润这人,这辈子估计都栽在你手里了,他的喜怒哀乐幸福与否似乎都只和你有关系。”
    “我粉了喻润十年,从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训练队队员开始,所以哪怕没有资格,我也想求你一件事。”杨尔巧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有回音,语气难得的慎重惆怅,“不管以后你们的结局是好还是坏,在一起的时候,请你尽力的对他好,不要他的时候,一定要够狠,不要像七年前那样,让他还有回头等的余地。”
    孔安槐很久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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