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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三生走进她的房间,走进空荡荡的、没有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摊开,床单泛起褶皱,窗户开了半边。
    在没有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涌进无数念头,所有想法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她在谁那儿。
    三分之一的命中率,他却连猜都不敢猜,念头一旦从起点攀升,就会爬满嫉妒的枝蔓。
    他只敢坐在她的床边,等着,等她回来。
    夜里的风很冷,吹在他的脖颈后,灌进他的短袖里,漏进他的心里。
    他占有很多与她相关的回忆,而这些慰藉在她被绑入院子的那一天,便成为了超量的痛苦;可他心甘情愿地握住回忆刺来的刀,鲜血淋漓。
    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忍受新伤,而是回忆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疤;那些被反复推翻、又被反复合拢的伤痕,累满了无能为力。
    每一次看着她了无生气的面庞,林三生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一起离开吧。就算明天就死掉,也离开这里。
    但他的爱太自私了,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这样的话,连让她出去走走的提议都置于喉底,辗转千回。
    也是一样冷的夜,他们看完灯船,她喝醉了酒,靠在栏杆上笑,声光凌乱,软媚著人,眸子里盛满星光;而如今景销灯残,星星自散。
    佐艾的鼻头涌上一股微酸,她将凌乱的发拢到耳后,走到他面前,然后轻轻抱住他的头。
    他的头发曾经柔软,令她爱不释手,如今同样柔软,却不再能悸动她心半分;但伤情是如此真实地挤上来,她想不清楚是为何。
    是因为如今她和他的胞弟之间拥有了与他相比更紧密的联系,她为踌躇的、痛苦的情人流泪;还是因为远远地看见他的强大、生存的困难,而此刻又如此脆弱、无助,是这样鲜明而动人的对比,让她无法不被触动?
    林三生紧紧搂住她的腰身,酸涩的眼睛一闭上便落下泪来。
    「我,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加强你的能力;」他说,「所以我每天都和不同异能的人对练,问他们方法。」
    「但是我一直没办法告诉你,」衣衫被微微打湿,他蒙蒙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一直在等你主动站起来,我想,这样我才有资格陪着你一起走。」
    「第一眼在训练队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你站着拉弓的姿态都比别人要严苛、要标准、要美。」他沉默了很久,很艰难地开口,「我很想、很想你一直保有那种坚韧,我把期望加在你身上那么多年,甚至不允许你露出脆弱的一面,无法忍受你来依靠我。」
    佐艾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那天阴沉的大海、灰色的院子、有裂痕的天花板。
    如你所愿,拉我起来的一直是我自己,只是这次你不会再陪我一起走下去。
    「我又那么懦弱。每一次兽化,我都不会想到你,在战斗时我全神贯注,唯一能让狂躁的脑海冷静下来的想法是:我要活下去。」林三生松开了一些抱着她腰的手,低着头,只把视线聚在她的衣服上一点,「你在等我回去这个想法,没有办法慰藉我。」
    「有时候我还会想,是不是真的可以选择死亡,而不是苟活;有很多瞬间,我想那是可以的。」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轻轻的说话声,佐艾连呼吸都放缓,「但思想会欺瞒,反应却是无法骗人的。我想活下去,无论怎么样,活下去。」
    「在训练场上的每一分、出城的每一秒,活下去就是支撑我的唯一信念。我曾经以为爱、道德、自由,它们拥有超越生命的价值,但是……」他的话语淹没在哽咽中。
    佐艾动了动嘴唇,没有办法说一句话、一个词。
    因为谁都没有错,谁都不曾承诺什么,也不曾背叛什么;
    但他们都错了,因为他们渴望着和自己追求相反的东西。
    更错的是,他们在明知道这一点之后,仍然要回头去追那些东西。
    于是心和身体、身体和心背道而驰,却又融为一体。
    他们在这不断的拉扯中消亡、又充盈,痛苦、又欢愉。
    情与爱、依靠和怜惜都不是假的。
    佐艾跪在地上,抚摸他的脸庞,轻轻地含住他的嘴唇。
    泪水是咸的,津液是湿的,他们在陆地与海的交界点上亲吻,彼此都没有越界,彼此却都超越了界限。
    陆地驻守一端,海洋奔腾四散,浪花会反复涌来,打湿一片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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