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处理工作。
既然工作是唯一能让她放松、感到安全的事情,那就放手让她去做吧。祝锦枝想。
朱砂其实是想积极配合的。
她不开口,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至于顾偕……他答应了不再骚扰她,也确实做到了。只不过每一次毫无进展地治疗之后,他化身一只焦灼烦人的蝉。
蝉:“在吗?”“姑娘在吗?”“在吗姑娘?”“姑娘在吗?”“加个微信呗?”“发张自拍呗?”。
而这位教父:“你行吗?”“你真的行吗?”“朱砂看起来好像还没好?”“你能不能透露点进展?”“你不行吧?”
“你治不好她吧?”。
如果她对PUA没有研究,恐怕都要在顾偕的打压下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了。
顾偕问:“我和她的关系,如果退回去一步,对她会不会好一点?”
他背对着祝锦枝站在她新办公室的窗边,半边侧脸沐浴在金红夕阳中,瞳孔倒映出不远处中央公园的景象。
她现在拿着双份工资,当着双面间谍,出版了专业著作,获得了业界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奖,请了聪明伶俐的秘书,秘书的
办公室都比她曾经那间心理咨询室大。
“您的意思是……与朱小姐和好?”
祝锦枝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昏暗的房间内灯光骤亮。办公桌上摆着一束用报纸包装的郁金香,从祝锦枝的角度正好能看见
头版头条的照片。
那是欧洲某小国玫瑰花田的专题报道。
基金教父的童话婚礼是这几个月全世界的热议话题。
“你说过,”顾偕拧紧了眉心,“戒毒还有个减少剂量的过程。”
“没一个瘾君子能成功戒毒,”祝锦枝柔声道,“复吸只是时间问题。”
顾偕叹了口气:“她今天躲在天台上深呼吸,看样子快憋死了。”
“您是舍不得朱小姐摔倒,还是打算用轮椅推着她一辈子?”
顾偕沉默了,望着窗外景色,很久没有说话。
她和朱砂的接触次数不多,朱砂也不够对她坦白,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大师,再加上顾偕和白清明的叙述,她已经能
将朱砂的人格拼凑出模糊模样。
朱砂这个人自尊心极强,骄傲是肉里支出来的刺,骨子里却又极度自卑。
她的前半生都在和女性群体划清界限,选择站在男性一侧。
她认为其他女人失败,是因为她们弱小,而她则与众不同。
她仰慕强大的男性,渴望被男性群体接纳,享受他们的尊重与崇拜,为成为强者中的一员而自豪。
其实她依然是支持父权至上。
所以患上心碎综合症才会让她难为情。
这是常见于女性群体的病症。
只有矫情的小姑娘才会情爱所困。
原生家庭在她生命的开端稍稍留下了一点不同的色彩,但这世界上远远有比她的境遇更加不幸一万倍的人存在。
她生长的环境里有无数个小朱砂未成年辍学卖身,卖不动回家乡结婚,生了孩子再出去卖来养家。
她本来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要说她和她们的不同,则在于是,她更穷,且不认命。
前十几年极端贫穷与后来这十年的奢靡浮华,犹如同时在她身上烙印的两道疤,这就让她有了十分典型的身份认知错误。
也就是常说的冒牌者综合症。
她认为自己配不上拥有的一切,将成功归于其他因素,用近乎于苦行的工作方式来麻痹她的情感。
“但凡有丁点儿的愿望她都会觉得是奢求,不论再想要这个东西,都会先往外推,把决定权交给别人,”祝锦枝似乎想到
了什么好笑的事,又补充了一句,“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是你的不会走,不是你的不必强留。”
她一抬头,登时愣住了。
只见站在窗边的顾偕脸色惨白到吓人,浅色的瞳孔里闪动着寒光,连胸膛似乎都没有起伏,似乎被她哪句话震住了。
窗外天色暗淡但夕阳如烧,房间里亮着明亮的灯。
顾偕英俊的面部笼罩上双层颜色的光影,他就这么定定注视了她许久,看得她头皮直发麻,整个人仿佛被他的目光困在了
原地。
也不知道到底僵持了多久,顾偕深吸了一口气,朝她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祝锦枝转过身,目送他离开,那挺拔背影隐约有些僵硬,甚至……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当天晚上,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走到玄关,透过猫眼门镜,只见一名不速之客站在门外。
“朱砂告诉我,如果素素要用婚姻交换衣食,这个人可以是我父亲,为什么不能是我,”顾偕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撑在门
框上,认真注视着祝锦枝,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你从专业角度回答我,她……是把选择权交给我了吗?”
早春的寒风灌入曲折的走廊,穿透了祝锦枝薄薄的睡衣,裸露在外小腿和手臂上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凌晨三点,惨白的走廊灯将顾偕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有些尖锐,他眼底满布红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肩颈肌肉因过度
用力而凸起,一呼一吸间似乎夹杂着剧烈痛苦。
祝锦枝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顾偕那双瞳孔仿佛可不见底的深渊,其中游荡的复杂情绪让祝锦枝忍不住心底一痛。
她在那道灼灼目光中别开了视线,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她也希望能给出否认的答案。
再往后的日子里,蝉一样烦人的顾教父再也没有出现,朱砂每周三次的治疗,依然毫无进展,领着两份工资的她还是要向
顾偕汇报进展,哪怕她将心理评估报告写得再像普通的老板考核普通的下属,但她十分清楚,从选择接受治疗朱砂的那一刻开
始,她就背叛了当年在医学院操场上说过的誓言。
她按照顾偕的要求,写下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治疗方案。
第一种,时间会治愈一切;第二种,让朱砂回到他身边。
据某权威杂志统计,第一次离婚之后复婚几率高达34%,而第二次离婚后复婚的几率只有7%。
所谓破镜难重圆,朱砂心中有了芥蒂,即使再留在顾偕身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对待他。往后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
秒对朱砂而言都是一个提醒——提醒她分开的这些天里,她是如何是空看长夜,消磨睡意;而那个离开他的男人又是如何佳
人在侧,浓情蜜意。
然而在彻底分手之前,她会经历无数次挣扎、犹豫和徘徊。如果她不够坚强,无法承受失去顾偕的痛苦,或许会选择永远
躲在乌龟壳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永远当顾偕的地下情人。
从世俗角度看,前者才是正确的道路。
她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治疗过程中要让病人感受到认同感,治疗结束后要让自己从共情里抽离出来。就像《盗梦空间》里
的小陀螺一样,她也有一个道具帮助她完成“他人心事都锁在这间办公室”的仪式。
那个凌晨,顾偕敲开了她的家门,而她的“小陀螺”留在了办公室。她坐在公寓沙发上,忍不住从局外人角度分析这两个
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如果猜测没错,这个理由简单荒唐到可笑。
这是一个人人都有精神病的时代。
荒唐的背后又存在严丝合缝的逻辑。
茶几上摊着一本书,是《霍乱时期的爱情》,祝锦枝目光微动,一排小字倒映在她眼底。——人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生活会逼人一次又一次脱胎换骨。
可惜直到最后都没有传来基金教父取消婚礼的消息。
而在那之前,朱砂先在某一个傍晚,踏着暮色走进她的治疗室。
长久的安静后,朱砂如释重负般笑了笑,说道:“我送了他一幅字作为新婚贺礼。”
当时她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
所以朱砂离开后,她给顾偕打了个电话:
“朱小姐开始向前走了,我不能告诉你她和我谈了什么,最多可以告诉你,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你。”
那时,海鹅诉讼案正式拉开帷幕,命运裹挟着众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法庭上。
朱砂开始反复做同一个噩梦——她被粘了在蜘蛛网上,眼睁睁看着一只长着人脸的大蜘蛛朝她慢慢逼近。她眼熟与脸的轮
廓,然而梦中心悸却让她无法辨认出他的身份。
如果是精神分析学派,会说那只蜘蛛是她的顾先生,她被困在这场婚外情的僵局中。但后来有一天,朱砂笑着告诉她,顾
先生也出现她的梦里了,他递给她一瓶汽油,就在蜘蛛靠近的时候,一把火烤干了蜘蛛,然后她翻开蜘蛛“焦香”的尸体一
看,是那位在法庭上三番五次把她逼上绝路的检察官尹铎。
正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她才无暇关注她和顾偕的畸形关系。而有了她视若神明的男人在身旁支持她、保护她、安慰
她,与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与此同时,这长达一年的官司,也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
今年4月,海鹅案胜诉,朱砂再次坐在咨询室沙发上时,整个人明显发生了变化,从前伪装出的温顺全然褪尽,眉眼
冷静得十分尖锐。
祝锦枝眯起眼,她意识到,这一次,朱砂真的准备好了。
她以为故事已经接近结尾,却没料到这只是转折。
几个月前的一个深夜里,她忽然接到了顾偕的电话。
他说:“我改主意了,死都不放手,你要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两年间,祝锦枝从女王区的出租公寓搬到了城郊的独栋别墅里。偌大的客厅被打通了两面墙,直通阳台花园,室内走法式
清新田园的装修风格。藤制茶几上摆着一簇鲜红的玫瑰,不知是否有意营造出浪漫的感觉,花瓶附近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玫瑰花
瓣。
“她选择谁了?”
顾偕坐在沙发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周身的低气压快要凝结成黑暗沉淀的实体,眼下客厅内静默的对峙又将那份怒气冲
上了屋顶。
祝锦枝没有说话,始终安静地注视着他。
今晚的顾偕似乎极有耐心,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也没有威胁挖苦,只是从裤袋里摸出根烟,刚放进嘴里,正要点燃,忽然
手指一顿,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茶几上用来装果皮的小垃圾桶刚刚才换过垃圾袋,淡紫色塑料袋向下一坠,兜住了那根香烟,烟纸如凝脂般雪白透亮,靠
近烟尾处还印着一颗深红的心。
祝锦枝微微诧异。——这个绅士的动作简直不像顾偕本人能做出来的。
“没关系,”她道,“你可以抽烟。”
顾教父本人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于是又摸了一根烟点燃,低声道:“我把她逼太紧了。”
生日那晚朱砂离开后,他通过朱砂的手机定位发现她既没去丝绒会馆,也没找尹铎,就在海边吹了半宿的寒风。翌日,朱
砂便开始躲着她,今晚本想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没想到她一离开咨询室就直接奔着检察院去了。
“她要在我和尹铎之间做选择了吧。”顾偕问。
祝锦枝沉默不语。
“她看中尹铎哪点了?”
“……”
顾偕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抬眼冷冰冰望着祝锦枝:“我问你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今天我走出这个门,明天你就
要向我要回你的执业资格、行业副会长的地位还有那几个评选资格。或者我们直接越过这一步,你现在就告诉我答案。”
祝锦枝相貌出色,眉眼含蓄温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娇柔的弱态,甚至比柏素素还让人怜香惜玉。这幅毫无攻击性的外表
给了她作为心理咨询师极大的先天优势,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放下戒备。但她向来不屑利用娇弱温柔的外表换取任何好处,否则
她作为行业顶尖的咨询师也不会沦落到当双面间谍赚房租的地步了。
“她不一定会选尹铎,但一定不会选你。”祝锦枝道。
顾偕微微颔首,面色平静,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然而他还是开口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是张铎、李铎、王铎谁都
可以,还是非尹铎不可?”
“尹铎和你都是‘爹’,你教她成神,尹铎教她变回人,”祝锦枝摇摇头,“她的自由,不是由一位‘爹’教出来的。”
顾偕紧皱着眉头,沉吟道:“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她现在依然慕强,还想要你认可,但又不能向你示弱,”祝锦枝的手轻轻敲击着杯沿,思索了一会儿后,抬起头认真注
视着顾偕,说道,“所以该怎么做,你知道答案。”
顾偕面无表情,只有眼底微微闪动。
窗外明月高悬,城郊别墅区一片静寂,深夜时分,似乎家家户户都陷入深眠,马路上许久都不见一辆车经过。
顾偕再没有发问。
他只求一个答案。
一个他在来之前便清楚,只不过借由旁人之口才能让他心安的答案。
客厅内安静得只能听见起伏的呼吸声,顾偕静静地抽完一根烟,才从沙发上站起身。
祝锦枝送他到门口,关门前突然叫住了他。
“顾先生——”
顾偕在夜色中回过头,门廊灯光惨白,映照得他的脸冷得发寒。
祝锦枝面色凝重,目光诚恳,柔声问:
“动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放朱小姐自由?”
·夜深人静,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从郊区穿过大半个城市只用了半小时。中央商圈的霓虹灯彻夜不熄,反射出五彩光芒至
车窗玻璃上,再勾勒出顾偕英俊的侧脸。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啪地点了根烟。——当初为什么放朱砂自由?
恐怖分子暴动一点都没影响卢南人民的跨年热情,游行队伍弹琴唱歌,穿着奇异漂亮的衣裙,手挽手绕着陌生人跳舞。
他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等待午夜钟声敲响,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第一遍来电时他没接,因为人潮兴奋躁动,他
一边攥紧朱砂的手,还得顾及着朱砂另外一边那吊着石膏的胳膊,生怕哪个没长眼的东西撞上来再碰着她的伤口。
紧接着,手机又开始震动第二轮、第三轮……卢南恐袭暴动,国际航线封锁。
基金教父非要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夕赶到战场送死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纽港市,没有人会在这个关头一遍遍打电话骚扰他。
除非有什么比三战爆发更危机的事……又或许就是三战要爆发了,如果是的话,他和朱砂必须立刻返程。
于是他在欢呼声中按下了“接通”。
倒计时的钟声开始敲响,他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能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松开了朱砂的手,堵上耳朵,慢
慢挤开了人群往旁边僻静的地方走去。
那通电话与三战无关,对他的意义却如同三战一般重大。
卢南与纽港市有六个小时的时差。
电话的另一端正值晚上六点,精英组开了个小会,一致同意向Boss告状和威胁。
“如果您任由朱小姐清算了基因医疗项目,那么新年新开始,我们六个人会集体辞职。”
顾偕脸色苍白,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人群中,身旁的欢呼和喜悦几乎淹没了他,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基因医疗项目是可以改变人类未来的科技,白川那个女人是除了他以外唯一进过朱砂家里的人。
朱砂竟然一意孤行放弃了前途大好的项目、背叛了唯一的朋友、不留情面地与多年的手下决裂,心甘情愿为他毁灭自己的
世界。——当初为什么放朱砂自由?——这就是理由。
他细心雕琢了十年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自我。
那华丽的皮囊之下,是一缕空洞的灵魂。
他想让他此生唯一的珍宝能肆意地哭,随心地笑,不论爱还是恨都能自由。
车玻璃慢慢降下,露出顾偕半边英俊的侧脸,深夜的冷空气一拂而入,将淡紫烟雾瞬间吹散。——让她走,还是让她留?
·一架飞机倏然城市夜空,鳞次栉比的大楼灯火通明,朱砂裹着风衣站在天台上,脚下是繁华到炫目的城市夜景。
她掌心里紧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上隐约显示出优昙雾兰的百科。——顾先生送来优昙雾兰的那晚,是否说过什么吗?
她仔细回忆着有关这盆花的一切,却发现脑海中的记忆少得可怜。
他什么时候送来的这盆花?爆炸前?还是爆炸后?
那段时间的记忆实在太混乱了,先为了赵凯源烦恼,后来又处理豆沙湾爆炸,很多与这两件无关的事情都被模糊掉了,提
到这盆植物,她脑海里最清晰的印象,反而是她将兰花送到何崇添桌上的那一刻。
好像是……有一天晚上加班,她让白清明先回家,自己去茶水间觅食,深夜办公室里没有人,顾先生将她抵在的白玫瑰前
来了一发,期间除了逼着她说“硬不硬”“爽不爽”以外还有什么喜欢什么花之类奇怪的话,然后将一盆花送到她办公桌上。
当时她太累了,又看顾偕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顺眼,也没认真听他说什么,敷衍了两句就转身回办公室的卧室里睡下
了。
后来几家房地产公司趁机吸血,赵凯源渔翁得利,她走投无路时,顾偕才告诉她这一盆花的价值,以此提示她如何反杀回
去。
而对于如何得到这盆花,顾偕反而绝口不提。
他像个旧时代走来的人,维持着老派的体面,默默做事,不多言语。——但是不说的话,她又怎么知道?
寒风如刀般刮着朱砂裸露在外的小腿,不久便从脚踝至膝盖以下的皮肤都冻成了红色,她望着深深夜色,下意识摸了摸手
指的尾戒。
不,他说了。
他在烟上印下了她的名字。
然后她跑了。
·今夜无人入眠。
卧室里开着一盏柔和的月球夜灯,尹铎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凌晨四点。——失眠三个小时了。
他认命般叹了口气,啪地按下了床头灯,起身走向了书房。
乌龙茶摆在手边,哗啦翻开卷宗,他再次捋一遍整个豆沙湾爆炸案。
不知为何,今晚只要他一合眼,眼前就会浮现出朱砂的脸,就连现在顺着时间线回顾事件,他仿佛都看见朱砂做决定时的
表情,甚至她犹豫时紧皱的眉心、顿悟时垂下的眼梢、不满时紧绷的嘴角都清晰展现在面前。
然后,他试着去理解朱砂的逻辑。
地皮有主,就用蝇头小利和主人交换;如果主人不同意,那就威逼,这个‘威’是主人栽培的小球星……尹铎目光一行行扫过文件,突然眼底一顿。
7月18日傍晚,豆沙湾爆炸。
一瞬间一丝难以言喻的直觉隐隐约约浮现了出来。
“我不是一向都踩着尸体赚钱吗?”
几小时前,在停车场里,朱砂清清楚楚地说过这句话吧?——我不是一向都踩着尸体赚钱吗?
那么……她要如何踩着尸体呢?
突然间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滑过脑海,尹铎下意识掏出手机,在搜索栏里打下:
保险公司股价!
—不收费—
怒写一夜,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如果今天晚上不更新,会在文案上标出
んρǒ1⑧.cǒ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