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太岁被盗窃了信仰,名字也从山海经被抹除,虽然没有死,却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之躯。
昔日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的太岁爷,被偷窃了一切,不再拥有高维生物的体质、思考和行为能力,回归了最本初的模样。
白玉?黑玉?已经无从知晓了。没有了信仰,它就是块普通的黏菌复合体。
这比直接杀了它还恶毒。
而第三条预言给了祂希望:太岁死后,会复活。
那么复活后,会不会,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霍传山没再出声,但白岐玉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许就是他所猜测的。
……太荒谬了。
因为无法抗拒前两条预言,就把希望寄托在第三条上面?
“所以,你的沉睡,是在等第三条预言?”
霍传山没有出声,白岐玉却知道,他猜对了。
“你就没想过,如果预言不会成真呢!如果前两条都是巧合呢!”
白岐玉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真的是太岁,我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做。我不相信命运,从来都不相信。太岁一定也是。前两条预言,它一直在反抗,即使反抗现在看来是失败的,却也没有证明预言一定为真。你却替它接受了命运,接受了命运之死……”
“不是预言害死的他,”白岐玉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是盲信预言的你,害死的他。”
霍传山终于给出了反应。
他痛苦的弓着身子,像一个被夺取了珍宝的恶兽,用那种崩溃的,毫无理智的嗓音嘶哑的吼道:
“你当时已经没有意识了……困在身躯里,回归了最本初的黏菌复合体……”
“你不再享有信仰,不再拥有超脱维度的能力,无法行动、无法思考……我以为,如果你还能思考,也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的……”
“既然我们还会在一起,你一定是死后重新获得了思维。就像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很好吗?”
白岐玉嘲弄地笑着:“所以,你从来都不懂我。”
“阿白……”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它在哭?”
这是霍传山一直求知不解的问题。
他问,为什么?
“因为,它那时候知道了三条预言。它痛恨它们,抗拒它们,发誓拼劲一切也要阻拦它们。而你……你让它输了。你代替它投降,把它的骄傲与反骨,一文不值的踩碎在了地上。”
这句话,像一把锋锐的匕首,狠狠刺在了濒临崩溃的最软的心头。
霍传山浑身震颤起来,然后开始风化。
他舍弃了这个一次性的、空洞的、无法带回爱人的壳,任霍传山的肉/体湮灭如尘,消失在世间。
海浪波纹一层一层的翻涌,白岐玉好似听到了海哭的声音。
那是一股极其悲恸而孤寂的幽鸣,那些海水,深邃的痛楚,独属于海水的潮湿腥冷的气息,从任何一处阴霾涌来,一瞬将这片空气包裹。
哗……哗……
哗……哗哗………
咕噜咕噜咕……咕噜……
白岐玉做了一个很平淡的梦。
知道是属于前世的回忆,他没有太大情绪起伏,而是带着好奇,随着梦中人的视角,探寻当年的事情。
他正在用餐。
周围环境倒是不错,一片海边的老式码头,碧海蓝天,海鸥叫嚣着翻飞。有身材精壮,扎着裤脚和手套的水手们在收网。
可面前食物的品相却糟糕极了,一大盆海鲜,水煮的,极其原始的处理手法,恐怕连盐都没放。螃蟹、鱿鱼、虾,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海鱼。
旁边是几个陶制的小碟子,放着白泥、绿泥般酱料和咸菜。没有餐具。
这样品相的餐品,白岐玉肯定是不吃的。但梦中的“白岐玉”却很熟稔的下手抓了一只螃蟹,直接塞到嘴里嚼。
他吃着东西,一群小孩子围过来了。
都穿着破衣服,屁股蛋子露着,瘦的惊人,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典型高加索人种的五官,金发和红发都肮脏到看不出本来颜色。
“哥哥,我们好饿。”
白岐玉就推了推盆子,示意给他们吃。
孩子们也毫不客气,一拥而上,抢劫般抓了满手的食物,就跑了。
盆子空了。
白岐玉叹口气,把盆子推到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靠在椅背上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渔装束的高大男人在他面前坐下。
他看到空空如也的盆子,心情俨然不错:“今天食欲不错?”
“嗯,”白岐玉含糊的说,“是不错。”
“我再去弄一点?”
“不用了,”白岐玉打断他,“我在想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呆腻了?”
“有点。”
二人有一波没一波的聊着天,孰料,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
他的穿着比刚才抢食物的孩子们还破,像个乞丐,门牙漏风。
六岁,或者更小,身子却瘦的骷髅一样,能看到嶙峋的骨头。
这么小的孩子,很难看出来长大的模样,更何况保质期短小的白种人。可白岐玉意外的觉得,这人特别眼熟,似乎从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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