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的时候习惯眼睛无意识朝上看, 调取记忆,想起自从上次带着沈绪放和周肯吃了一顿饭以后,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封正渊出院那天,就连表姑姑都来了,可他连面儿都没露,封央央还问她周肯哥怎么没去,姑姑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封溪现在才想起来,她说周肯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放心吧,没什么事儿,一会儿我联系他让他发个微博。”
封溪安慰了几个关心他的粉丝以后,朝镜头挥了挥手,然后就下播了。
盛际集团这边,会议也接近了尾声。
自打刚刚沈总的手机没完没了地响了几十声以后,大老板的脸上就一直洋溢着一种莫名荡漾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慌,怵得不行,产品部经理甚至把第二季度的报表和第一季度的拿反了,读到季度总结的时候才发现,惶惶不安地抬头看,沈总神态轻松,搭在桌子上的手随意地往前舒展,“重来。”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旁边的助理似乎都不敢相信,抹了一把冷汗。
走出会议室,孙奇跟上沈绪放,脚步匆匆,“沈总,万晟贸易的孙总约您晚上在同庆楼,讨论一下上次滞留海关的那批货物。”
“挪到明天中午。”沈绪放走进办公室,站在门框上回头看着正打算跟他进去的孙奇,问,“还有什么事?”
孙奇脚步一顿,“还有一件,风顺物流最近去工商局递交了公司登记证。”
风顺就是封正渊那家日渐式微的物流公司,出院以后,他就开始着手关闭公司了。
这事儿沈绪放听说过,也曾表示过只要老先生有继续经营的意愿,他会让风顺挂名在盛际旗下,这对于一家小规模企业的负责人来说是十分心动的,可封正渊决意已定,一出院就让公司财务去处理了。
“知道了,你留意些,工商局那边有什么为难的私下帮衬一下。”
“好的。”孙奇点头,不一会儿发现了自家老板还盯着他,浑身一激灵,“沈总,还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沈绪放声音不耐烦。
“没,没事。”孙奇抱着文件从门口退出去,眼睁睁看着老板进了办公室,无情地关上了门。
沈绪放关门以后,松了松领口,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然后就掏出了手机。
封溪发错的那个表情包,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讶异了片刻,然后就被源源不断的表情包刷屏了,心下了然,应该是发错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回拨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几道,最后无疾而终。
沈绪放眉头轻拧,又拨了家里的固定电话。
响两声就接起来了,张婶客客气气,说,“太太刚刚出去了,手机落家里了。”
“她去哪了?”沈绪放抬手看表,已近傍晚,她又要出去吃?
“听说是回娘家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张婶突然说,“您可以打电话问问司机。”
收起手机以后,周肯又拿起了内线电话,唤了孙奇进来。
封溪坐车回了栗山。
下午她给周肯打电话,本来打算问问他的近况,没想到周肯先给她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刚从封家出来,在栗山脚下的芙蓉街上,那儿有一家奶茶店。
“我在店里等你。”
他的声音很淡,仿佛被水洗过一样,透露着一股疲惫。
封溪心里有些不安,从车上下来就奔到奶茶店里去,远远地看见周肯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眉眼向下,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你来看我爸的吗?”她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
周肯抬眼看他,“我是来问表舅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突然结婚——”周肯把眼前的奶茶往她那边推了推,“是因为表舅经营的公司遇到了问题?”
封溪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今天上午偶遇了央央。”周肯轻声说,“刚刚又亲自去家里问了一下。”
“你问他了?”封溪眉头轻蹙,封正渊刚出院,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
“对,我问他了。”周肯神情隐忍,舌尖抵了抵腮帮,眼神颇为受伤,“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封溪黯然地摇摇头,“公司遇到的问题,你帮不了。”
“他们是抚养了你,可付出也并不是很多,以后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回报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自己终身大事来为他们牟取便利。”周肯看起来很生气,眼眶都泛了红,英挺的眉骨轻耸着。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封溪用轻松的语气说完这句话,看他一副受伤的表情,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你别气了,我也没受委屈,现在做个富婆也挺美的。”
怎么可能会没受委屈呢。
周肯勾勾嘴角,嘲弄地笑了笑,封家给了她什么呢,不过是多添了一副碗筷的恩德,却要人背着比山还重的负担独自成长,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委屈,最后还要赔上姑娘的一生作为回报。
“不过还好。”周肯松了一口气,好在封正渊经过这场意外以后,人生态度就变了。原本把事业看作生活重心,如今一朝涉险,方才知道什么才是生而为人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