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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桩婚事——”站在薛央身后的散骑常侍谢长书往前一步,“这桩婚事有些不妥。”
    魏昭执笔, 蘸了蘸墨,在奏疏上写下恭贺的话语。听到谢常侍的话,他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何不妥。”
    “六郎既然想娶郑家女郎,孤这个做兄长的,难道还要阻拦不成?”他不仅不拦,还要给他们送一份丰厚的贺礼。
    处理完朝堂上的政事后,其余人都退了出去。留下来的杨廷之上前一步,禀报道:“臣已查清天一教神和真人的身份。”
    魏昭抬头,目光渐渐冰冷,“说!”
    “神和真人俗名陆静修,出身江南士族名门吴郡陆氏,此人自幼学道,早年曾踏遍五湖四海,南诣衡湘,九 ,西至峨眉、青城,收集整理道经,是道教有名的人物。但后来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魏昭冷声道了句继续。
    杨廷之继续开口:“属下查到陆静修后来进了天一教。天一教是道教几大分支中最神秘的一支,外人很少知道。据说这一支传人都擅长紫微斗数,能夜观星辰,算天地命理。”
    “夜观星辰?算天地命理?”魏昭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还有查到的吗?”
    杨廷之这回出去了将近一个月,查到了许多东西。他再次说道:“陛下,臣在青城查到了天一教大致方位。此去,虽然未曾真正找到天一教的所在,但根据天一教山下的山民所言,这几年来,山上常常有人进进出出。”
    进进出出。江道清到底想做什么?当年,那个老和尚能够算出他紫微星降世的命格,江道清只怕也能算出来。魏昭眉眼间渐渐冷了下来,如此说来,他当年收自己为弟子,莫非也是因为早已知晓自己的命格。
    若他想杀自己是因为皇帝的身份,他当年为何不提早动手,反倒认真教导自己。魏昭眉峰微微皱起,只觉面前有一团迷雾,而他差的就是拨开迷雾的一个契机。
    魏昭收回思绪,颔首吩咐:“继续去查,最好能够查清天一教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因着常山王年纪不算小了,他和郑十二娘的婚事定在今年十月。魏昭十分信守承诺,不仅携皇后亲自到场,还给常山王送了很厚的贺礼。
    因为婚礼结束后,魏昭的那些弟弟们都来拜见兄长,魏昭比李陵姮晚回宫。他踏进景阳殿的时候,正好看到李陵姮坐在镜台前出神。
    魏昭走到李陵姮身后,一边替她拆掉头上的发饰,一边细心问道:“怎么了?”
    李陵姮望着倒映在镜中的两人,眼中带上几分柔情和怀念,“今日六郎成亲,令我想起了当年我们两个的亲事。”
    李陵姮的一句话,让魏昭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后,他摘下李陵姮发髻上的最后一支金簪,然后一边帮她摘下耳垂上的白玉珰,一边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虽然那时因为李陵姮在婚前的请求,他对李陵姮并无任何好感。但在掀开玄纱的那一刻,就算是他,也不由为李陵姮容貌所震慑。
    他还记得那一日的李陵姮身穿玄色深衣,黛眉雪肤红唇,浑身上下只有三种颜色,那一抹殷红是唯一的亮色,美得惊心动魄。她抬起眼看自己那一刹那,他仿佛在她的眼中见到了满天星辰。
    他当时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惊艳之情,很快就移开了眼。现在回想起来,却从心底生出遗憾,只恨没有多看几眼。
    李陵姮没有察觉到魏昭心中的想法,她正梳着那一头黑发,感慨道:“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已经成亲五年了。这五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魏昭从后面拥住李陵姮,“阿姮,我们还会有第二个五年,第三个五年,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李陵姮回眸一笑,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吻。魏昭望着李陵姮在灯火中灿若星辰的眼眸,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抬手蒙住李陵姮的眼睛,在她耳旁柔声哄道:“阿姮,闭上眼。等我让你睁眼了再睁眼。”
    李陵姮声音里带上几分笑意,“你想做什么?”
    魏昭没有回答,只是在她额角上亲吻了一下。等到李陵姮完全闭上眼之后,魏昭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望着摆在桌上的梳妆用品,回想着记忆里李陵姮那张明艳又端庄的脸庞,学着平日里宫女们替李陵姮梳妆的模样,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李陵姮觉得脸上有些痒,但她下意识排除了那个猜测。魏昭虽然很厉害,但总不能连替女子梳妆都会吧。
    然而,当她睁开眼,见到镜中的自己时,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猜测是错误的。
    镜中的她,画了眉毛,涂了红唇,妆面虽然不及平日里宫女们替她画的精细,但看上去样子也不差。
    “二郎?!你——”李陵姮扭头看向魏昭,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手。时下虽然有很多男子涂脂抹粉,但从来不包括魏昭。
    对着李陵姮吃惊的眼神,魏昭笑起来,不以为意地说道:“平日里,见你画得多了,不知不觉也会了一点。”
    然而,私底下,魏昭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出了手汗,掌心一片湿濡。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生来就过目不忘,再加上李陵姮天生丽质,才没有被他越画越丑。
    魏昭望着镜中的李陵姮,一瞬间竟有些时光错乱,仿佛见到了五年前的李陵姮,“阿姮,你真美。”
    两人重新梳洗完躺在床上,魏昭长臂一揽,将李陵姮抱进怀里。李陵姮头枕在他胸膛上,闭着眼,任由魏昭抚着她散落在床上的秀发。
    眼见着李陵姮呼吸渐渐平缓,仿佛随时都会睡去,魏昭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阿姮,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李陵姮睡意昏沉,一时间并未听明白魏昭到底在说什么。但出于对魏昭的信任,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听到李陵姮那一声好,魏昭心情激荡,但见到李陵姮连眼睛都没睁,他又立刻反应过来,阿姮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魏昭瞬间变得无奈起来,心中涌动的绮思也被他压了下去,他在李陵姮唇上轻轻吻了吻,刚想柔声说睡吧,就见她忽然睁开了眼。
    李陵姮终于反应过来魏昭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眼中的困顿被清明替代。
    “阿姮,你——”魏昭见状,心头熄灭的那把火又渐渐燃起来。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到惊人,“阿姮,你愿意吗?”
    李陵姮脑中一片混乱,她一会儿想到前世的情形,一会儿想到白日里阿母叮嘱她尽快生个孩子,一会儿又想到刚才镜中魏昭望着她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心里头害怕、期待以及其他一些复杂情绪混合在一起。
    魏昭见她不答,又柔声问了一遍。
    李陵姮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有些羞恼。
    魏昭骨子里带着肆意妄为和霸道自我,但对着李陵姮,他却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见李陵姮不曾回答,他心里有些失望,但想到她上辈子的遭遇,又生出几分体谅。就在他想要安抚李陵姮时,却见李陵姮微微侧过脸,薄如蝶翼的森黑睫羽不停颤动着,在眼下落下一片精致的阴影。
    他心中忽然生出狂喜,一连呢喃了好几声阿姮。
    仿佛跋山涉水行了几千里,终于寻到了心中的珍宝,又像苦苦守候十几载,终于能够收获累累硕果。他俯身从李陵姮的额头慢慢亲吻至下颚,心中忽然间想起那年冬狩,他在黑夜里隔空勾勒李陵姮的容颜,那时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得到她,必须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曾想到,后来,自己会渐渐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两人会有如今这样心意相通,水乳交融的一日。
    像个孩童似的,魏昭眼中生出几分湿润。他闭上眼,不想让李陵姮见到这一幕。
    魏昭年少时,境遇不佳,不得不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尽管冯太后为他挑选了伺候的婢女,他因为小心谨慎和多疑,从来不曾碰过那些人。后来,他与李陵姮成婚,心思渐渐放到李陵姮身上,又查到她挑选夫婿的要求,更是对旁人没了想法。
    魏昭如今二十有一,旁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子嗣成群。他却多年来,一直清心寡欲。正值血气方刚之岁,身下含羞带怯的又是他唯一恋慕之人,一时间,魏昭血气上涌,心头如有火烧,压都压不住。
    然而,对着李陵姮,他却硬是忍着所有心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感到一丝痛楚。他虽然没有经验,但也曾了解过,女子头一回很容易受伤。
    李陵姮有上辈子的记忆,她忆起上一辈子的洞房花烛夜,心里忍不住涌起几丝害怕。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魏昭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粗鲁,一点都不猴急。她颤动着睫毛,偷偷睁开眼,烛光下,魏昭额头上已经布满晶莹的汗珠,然而,他的动作依旧是缓慢温柔,极力想让她觉得舒服。
    莫名的,李陵姮眼眶酸涩起来。她抿了抿唇,将那些提心吊胆的情绪抛到脑后,主动仰头吻住魏昭。
    “阿姮,难受吗?”
    “阿姮,别怕。”
    夜已深,房中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帷帐上,一半缠绵一半缱绻。
    第二日,李陵姮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四刻,比平常晚了足足一个时辰。她看向魏昭,却发现魏昭早就醒了,正目光温柔地望着她。李陵姮想到昨晚的事,脸上顿时飞起红霞。
    魏昭见状,嘴角忍不住上扬,目光更加灼热。一想到昨晚的事,他心中就全是满足,他终于真正拥有李陵姮了。
    李陵姮羞恼,朝着魏昭低声喊了一句,“你既然早醒了,怎么不起来。不饿吗?”
    “你知道吗?交州有句俗语,有情饮水饱。我觉得我连水都可以不喝。”魏昭眼中满是笑意,看着李陵姮,开玩笑地说道。
    魏昭性子其实比较冷,很少会开玩笑。显然,他现在非常开心。
    李陵姮斜睨了他一眼,起身从床上起来,“那你不吃不喝去吧,我可要去用早膳了。”
    魏昭昨夜极致温柔,又十分克制,并未因为初尝云雨滋味就索要无度,最后的结果便是李陵姮虽然觉得累,但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见李陵姮失了平时的庄重,还有精力与自己拌嘴,魏昭一时惊奇又高兴。
    他们两人早上一般是不用宫女伺候的,除了李陵姮梳妆时需要。魏昭追到李陵姮身旁,主动替她备齐洗漱用具,替她绞好帕子递到她手上。
    李陵姮板着脸接了洗漱用具,接过魏昭绞的帕子时,实在绷不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快点洗漱吧,洗漱完了,我们一起去用早膳。”她说着,也伸手替魏昭备齐洗漱用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惊喜不?本来想日六千的,结果没成功,就只有船了orz
    嗯,这大概是本文唯一一次上船的戏~以后就会回归只有亲亲的状态~不过,番外里可能还会有一条小破船~
    第77章 沦为
    李陵姮画眉的时候, 魏昭就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发。等到她开始梳发髻,他就替她簪发饰。
    “怎么样?”魏昭俯身在李陵姮耳旁问道。李陵姮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发簪, “还差一支主簪呢。”
    显然,魏昭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李陵姮这般想着, 唇边闪过一抹笑,伸手拉开妆奁盒,想要从里面挑一支。
    然而,不等低头的李陵姮找到满意的发簪,忽然觉得发上一重。她抬眼, 就见自己发髻上插了一支金凤衔珠的步摇,两只金凤精致灵动,凤身上缀着点翠,一上一下翻飞,口中的珠串轻轻摇晃, 璀璨夺目。
    魏昭替她将步摇扶正,然后收回手柔声问道:“喜欢吗?”
    李陵姮面露惊喜之色,“你哪里买的?”时下步摇大多制成花枝状,花叶摇动,她还未见过金凤衔珠的步摇。
    魏昭在她唇上吻了吻, “我亲手打的。”
    李陵姮闻言,大吃一惊。她知道魏昭天纵奇才,过目不忘,学东西一点就通, 然而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都会。但想到魏昭当初送给她的木雕,她又觉得没那么惊讶了。
    这本来是送李陵姮的生辰礼物,然而魏昭没忍住,还是提前拿出来送了她。他近来越来越觉得遗憾,五年前他们两人成婚时,他还是声名狼藉的太原公,没有给李陵姮最盛大的婚礼,还让她因为自己而受人嘲笑。
    他将李陵姮抱进怀里,指尖轻触金凤,金凤颤巍巍抖起来,口中的宝石珠串左右摇晃。宝石的光芒璀璨耀眼,遮掩住了魏昭眼中的野心勃勃。
    当大晋骑兵的铁蹄踏遍万里山河时,他要让李陵姮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李陵姮没有察觉到魏昭心中燃烧着的野心,她伏在魏昭怀里,嘴角微微翘起,带了几丝感慨,“刚刚得知我们俩的婚事时,我一心想和离,哪里想到最后我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从李陵姮口中说出来的和离两字显然触动了魏昭心中的某根弦。他说了一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后,便低头擒住那两瓣柔软的红唇,轻柔又霸道地舔舐着,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一样。
    在李陵姮看不到的地方,魏昭目光温柔又森冷,生是他的人,死也只能是他的鬼,生生世世,李陵姮都只能属于他。
    常山王婚后不久,魏昭就带着李陵姮回了邺城。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一朝开荤,魏昭恨不每晚都缠着李陵姮,但他知晓夫妻间房事不宜过多,否则于两人身体不好。魏昭小小年纪就能选择装疯卖傻的计谋,忍辱负重七八年,意志不可谓不坚。
    但就算魏昭有所克制,两人行周公之礼的次数也不算少。
    不知不觉间,离两人圆房已经过去四个月,天统三年变成了天统四年。
    过完年,开春后天气回暖,花园里景色秀丽。五枝想到李陵姮最近一直情绪不高,忍不住出言劝她去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李陵姮歪在贵妃榻上,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一旁架子上苍翠欲滴的春兰。听到五枝的话,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五枝坐在贵妃榻的脚垫上,一边替李陵姮捶腿,一边问道:“殿下,您最近因何事困扰,奴虽资质愚钝,但也想为您分忧。”
    李陵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叹一声,朝五枝摇摇头,“没什么。”
    五枝见状,明白李陵姮是不会说了,她没有再追问,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能任殿下这么忧愁下去。
    实际上,李陵姮发愁的事很简单。
    两人成婚五年却一直没有孩子,之前李陵姮虽然也急,但好歹她还能用两人尚未圆房安慰自己。然而现在,眼看和魏昭圆房已有四个月,自己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尤其是,她想到上一世,自己和裴景思成亲好几年,却同样没有子嗣。再想到,这一世,她和裴景思两人各自嫁娶,而裴景思膝下有子。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和宁殿外,魏昭刚想走进来,却见李陵姮身边的大宫女五枝拦在宫门前。
    “何事禀报?”魏昭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五枝低头,恭敬地将李陵姮最近这些日子的情况禀报给魏昭。
    听完五枝的话,魏昭两道剑眉皱了皱,又很快松开,扔下一句话,“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有同样的事,也要来禀报孤”,便大步流星进了和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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