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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提到清欢生前的那本文里,一切选择都是清欢自己做的,她还是个柔弱女子的时候,就具备了勇敢坚强温柔的品质,这也是“男主”没有的,设定的他铁石心肠,因为年轻和仇恨,所以追悔莫及。但是从清欢的角度来说,她已经能够正确看待生前的事,她早就已经原谅了,但永远不会接受对方的悔恨,因为她始终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很确定,在写那本宅斗的时候,清欢自杀也没有极度怨恨后悔,对她来说,其实就是死后的四个字概括一切“所遇非人”,重要的一切都是过去,她已经不在意,但还有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我所认为的大概就是这样。
    第1033章
    第九十九碗汤彼岸(五)
    祁缚明与皇帝都是荆相启蒙教导成人, 对于恩师,他们和父母的态度不同, 他们更信任荆相,也更能体谅荆相。
    可世上之事,各执一面, 又如何能强硬去判断是与非。
    清欢对祁缚明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捧了杯茶给他,微微笑道:“我倒是觉得,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之事, 那位姑娘所受到的伤害是实打实的,相爷一句话, 便叫她心碎, 相爷受仇恨所困不错,可他对那位姑娘所言所语亦是错的,这些都是事实。如今已过去那么多年,那位姑娘早已身死成灰, 何必再追问不休。”
    祁缚明见清欢与自己所想不同,忍不住就要反驳:“可是——”
    “哥哥喝茶。”清欢打断他的话,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与你我无关, 咱们兄妹俩就不要因此而争执了。”
    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过去,导致她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实在是令人唏嘘。倘若这世上有人卖后悔药就好了,那一切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那些过往都是事实,无法磨灭,所以争论是非、悔不当初、痛彻心扉——
    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事啊,只是那人执念强烈,不肯放手,才有这一场再见。可清欢觉得,自己就是再如何告知过往同云烟,这个世界还活着的那人也不会听。
    一个人执意要活在过去,旁人是拉不出来的。
    清欢其实早就知道,即便自己回到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改变那人的想法,否则如何能有黄泉路上那一片血色的彼岸花。只是他生前不懂,死后才终于明白,一切不过奢望,失去再难挽回。
    祁缚明自然不愿与妹妹起口舌之争,他很快便换了个话题,两人又聊了几句,便不再提起荆相之事。
    所以你看看,只有当事人才会继续沉浸在回忆里,他人不过是闲谈时说起几句,之后便不再在意。
    皇后娘娘的赏菊园会,收到帖子的都是高门贵女,是以当日极为热闹,说是赏菊,其实是为了物色未来的皇子妃们,众女皆知今日至关重要,个个卯足了劲儿的梳妆打扮,力求能在赏菊园会上艳压群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当今圣上有三子,皆已到适婚年龄,未来不一定谁就能有大造化呢。
    所以赏菊赏到一半,皇帝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过来了,他说的倒是好听:“听闻皇后在此赏菊,朕便带着皇儿们也来凑凑热闹。”
    皇后笑着点头,让几位皇子都坐了。大颂民风开放,朝内甚至还增设女官,对女子并无太多束缚,因此当皇子们落座后,便有许多含羞带怯的目光打量过来,几位皇子都深得皇家遗传,生的俊秀挺拔,一表人才,若是得此佳婿,也不枉此生了。
    他们心中如何计较暂且不论,但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少不得要继续在位个数十年,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们都不会打破如今这种微妙的平衡。照岁数来说又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所以对于今日这赏菊园会,皇子们并不抗拒,甚至还兴味十足地开始打量起在场的美人来。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美人更胜鲜花一筹,就是皇帝也沐浴在一片美人的海洋中——他向来喜爱美的人事物,不过今儿个的主角又不是他,否则还真叫他看见几个得眼缘的。
    “长安人呢?”在外头,皇帝不好喊的太亲热,所以就叫清欢的封号。他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欣赏一下小表妹的盛世美颜,结果左右看了一圈,人压根儿不在。“来了么?”
    皇后答道:“郡主方才陪着臣妾坐了会儿,臣妾瞧她神色有些疲惫,便叫宫女带她去臣妾宫中小憩片刻。”
    皇帝了然,“皇后有心了。”
    如果不是确定清欢不可能进宫,皇后也不会这么的和颜悦色,对于不会入宫的女子,她总是好说话些,更何况清欢相处起来的确是如沐春风,皇后倒也有几分将清欢当作自家人看的意思。圣上跟青王一家关系亲近,她怎么可能会怠慢青王的女儿?和后宫那群只知道争宠的女人不同,她是皇帝的贤内助,事事都要从大局考虑。
    说是小憩,清欢并没有真的在皇后娘娘的凤榻上休息,先前祁缚明将她送入宫,自己则去做事,这是个好机会。他的休沐已经结束,不能再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赏菊园会至少要进行到下午,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个地方。
    知风知雪已经按照清欢吩咐的准备好了马车,虽然二人陪着,可还是很忐忑:“姑娘,咱们真的不用同世子爷说一声吗?奴婢觉得会恨危险,姑娘千金之躯,万一——”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告诉了祁缚明那干脆就不要去了。“待会儿到了地方,我就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记住了吗?”
    “是。”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相国寺,这里香火鼎盛,香客众多,远远地就听到梵唱之声,来这里祈福的人不计其数。今日的人倒是少些,两个小沙弥在寺庙门口双手合十,清欢进去后,现在大殿添了香油钱,并没有拜佛,而是绕到了相国寺藏经阁附近,这里是住持大师住的地方,向来不允许香客进入。藏经阁更是重中之重,里里外外都有师父看守,清欢想进去可不容易。
    她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所以想亲眼看看。
    藏经阁戒备森严,所以知风知雪负责将守卫的和尚引走,清欢因此溜进去,两个婢女都不知自家姑娘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可她们只忠于她,但凡是姑娘吩咐的事,她们都一定要做到。
    守阁人被扮作黑衣人的知风知雪分别引走后,清欢反手将藏经阁的门关上,这里光影重重,高大耸立的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佛经,清欢穿越在书架之间,到了尽头,才发现还有个身着僧衣倚着墙的面具僧,他不像其他和尚那样正襟危坐,而是很随意地摆放四肢,听见有异动,也只是动了动耳朵,头都没有抬。“施主所为何来?”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怕是要被吓到,可寻常人家的姑娘顶多在前头拜佛祈福,如何会到藏经阁来?清欢背着手笑笑:“大师,我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
    面具僧抬起头,他的眼睛乌黑深沉,在见到清欢面容时不由得一愣,随即露出几分兴致盎然:“你这脸,倒叫我想起一个熟人。”
    清欢的这张脸,颇有几分神似“唐清欢”,但更像是青王夫妻,尤其是母亲。“聂靖,你还没死啊?”
    面具僧顿时冷了声:“你知道我是谁。”
    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我知道啊,不然我为何要来?”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能让六少不远千里冒着这样的危险重回燕凉的,是什么重要的事。”
    聂氏一族几十年前意图谋反,早已被诛杀,唯独留下个身体不好的聂靖。在聂家,聂靖虽然身子骨最差,却最为人所忌惮,其人行六,精通医卜星相,传说有通天之才。聂家伏诛,聂靖却不知去向,这么多年了朝廷一直在搜捕,没想到他竟然回了燕凉,还在相国寺出家为僧。
    面具僧也笑了,“到底是她的女儿,青出于蓝。”
    清欢不想跟他废话,单刀直入地问:“你跟荆相达成了什么协议?”
    面具僧登时冷了眼,清欢顿觉周身气息冰冷,明白对方是动了杀意,她不慌不忙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你不用紧张,除了我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此事,否则我的父母早就赶回来了,你说呢?”
    这倒是事实。面具僧眯起眼睛,上下将清欢打量了一遍:“你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清欢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想做什么?”
    “荆少游一直想杀我,可如今他却只能同我合作,你说有没有趣?”面具僧笑起来,“他明明恨我入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帮我入京,掩饰我的行踪,送我入相国寺,啧啧,你说,我们想做什么?”
    他说完,突然叹息了一声:“时也命也,为了这一番,我可算是拼尽了全力。你猜猜看,我准备做什么,他又为何如此帮我?”
    能让一个无牵无挂视江山百姓比性命还重要的人违反原则,协助聂家余孽,原因是什么?
    怪不得祁缚明说那群黑衣人十分诡异,毫无踪迹,怕都是聂靖的人,被祁缚明捉到,但万万不能透露聂靖的踪迹,因此死士们尽数服毒,剩下的那些也都死了——其中说不得就有荆相的手笔,他既然因为某种利益跟聂靖站在同一条船上,那么就必然会保证聂靖的安全。
    见清欢不说话,面具僧笑意更甚:“你小小年纪,若是听说过我的名字,应该知晓,我师父鸿上真人曾说我是短折之命,可是你看,我现在已过天命之年,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没死,还活到了这个岁数?”
    第1034章
    第九十九碗汤彼岸(六)
    清欢问他:“都说聂家六少是天人之姿, 缘何要戴上面具掩饰自己的容貌?这里是相国寺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周围除了我也没有旁人。”
    面具僧低沉地笑, 这名头他已是多少年没听到了。小姑娘长得美,又像极了她娘,他便也愿意逗着她玩儿, 横竖这里只有两个人,难不成他还能栽在个小姑娘手中?“想看吗?”
    “想啊。”
    于是面具僧便一点点将面上那个古朴的黑色面具取下,映入清欢眼帘的是一张二十左右的脸, 这和他的声音非常不搭, 面具僧的声音听起来至少有五十岁,可他的脸却是年轻人的。清欢离他不远, 清楚的看见那张俊美的脸上连一丝皱纹也无, 如果不是声音太过苍老,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轻人。
    还有,他的手。
    刚才他的手垂在身侧,拿面具的时候举起来清欢才看得清楚。很多人面部保养的好, 却没有办法让双手或是脖子维持青春,可面具僧不是的, 除了声音, 他活脱脱就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承认了自己是聂靖, 那就说明他至少有五十岁了。五十岁的人哪怕保养的再好,也不可能是这样!这个时代又不会有拉皮玻尿酸,而且他的脸十分自然,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看见清欢眼底的惊讶, 面具僧轻笑着把面具重新扣回脸上,逗她玩:“小姑娘,你还太小了些,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你想象不到的。”说完,他扬声道,“怎么着,相爷还要在那儿候多久?这小姑娘你若是不带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儿?”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一身黑衣的荆相。他冷淡地看了面具僧一眼:“记住你承诺过的事。”
    “当然。”面具僧笑。“我的命在你手上攥着,你的希望在我手上攥着,咱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我倒是没看出来,相爷还是个痴情种。”
    荆相没有同他废话,而是示意清欢:“跟我走。”
    这种时候不跟他走也没有其他选择。清欢跟在了他后面,然后回头看面具僧,面具僧仍然在原地不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
    从头到尾,荆相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他沉默地在前面走,清欢才知道原来藏经阁有暗道,这条暗道很长,不知道要通向什么地方。她不会有事,因为他绝不会伤害她,可清欢仍然想知道:“……相爷和聂靖达成了什么协议?他说相爷有求于他。”
    “与你无关。”
    他的声音很冷,冰碴子一样没有丝毫人情味,别人知道她的身份都是小意讨好,唯独他将她当成了石头花草般无动于衷。这个时候的他,自然是认不出她来的,毕竟与生前已是判若两人,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存在于过去,所发生的都是事实,她不过是来到了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
    “怎么与我无关了,聂靖如今应该和相爷年岁差不多,为何还是一副少年模样?相爷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是什么人相爷难道不清楚,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荆相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不回话,也不理她,就那样走在她前面。清欢跟上去,沉声问:“相爷可是要求长生!”
    这一回,他停下来了,不仅停下来,还转过身看她。那双冷的仿佛百丈寒冰般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清欢。终于,他开口问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何这么说?”
    “相爷一生无牵无挂,活得行尸走肉一般,求长生又有何意义?倒不如释怀,尚能修得来生。”
    其实清欢知道,她怎么说都是无用的,不管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来生?”荆相重复这两个字,淡淡地说,“我不需要来生。”即便他现在去死,也不可能找得到她,倒不如就这样活着,下一世他不要了。
    “相爷就这么相信聂靖。”清欢又跟上已经往前走的他,“其人心机深沉,两面三刀,今日答应了你,明日就可能背叛你,相爷这样聪明,为何要同那样的人做交易?”
    这条暗道很长,很安静,清欢虽然声音轻柔,却仍然造成了回音。荆相向前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她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她”,所以他没法对她做什么,只是待会儿出去后要转移聂靖,相国寺已经不安全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清欢回答他说:“如果告诉你我是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荆相不置可否。
    “我的梦里总是会出现一些事情,所以我什么都知道。”像是要取信他,清欢认真地说,“我还知道你求长生是为了什么。聂靖本来被断定是短折之命,可如今他活到这把岁数,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短折了,他的容貌又很年轻,我曾经听母亲说过,聂靖受过重伤,身体孱弱,可方才我见了,他身强力壮,竟然把身体维持在了最佳时期,甚至更健康,也许这就是相爷想要的?”
    他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道:“你很聪明。”
    “我要是真的聪明,就会知道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了。”按理说一个位高权重,一个东躲西藏,一个是相爷一个是逃犯,这两人之间还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么是什么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和缓?清欢还记得,之前的某一个世界里她遇到过一个叫老歪的盗墓贼,那人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山下玉墓,并且狂热地认为墓里掩藏着长生的秘密。
    老歪是聂家后人,他当时叫嚣着,聂靖和荆少游得知了长生的秘密,可荆少游却将它带进了墓中,也就是说,聂靖最后肯定死掉了。清欢还记得棺材里的两具尸体,无论是他还是她,都维持着最年轻美丽的时候,但她的身体千疮百孔不说,也早被她销毁在忘川,除了这一副还留在世上的骸骨,清欢在这个世界无迹可寻。
    可那两具尸体,千百年后仍然栩栩如生,荆相现在虽然不算苍老,却绝不是少年模样,但尸体却是。也就是说,聂靖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但他却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什么呢?
    清欢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你是不是想修补唐姑娘的尸身?”
    她本来只是试探着一问,可荆相骤然散发出的冷意让清欢明白,她猜对了,否则没有什么能解释那座山下玉墓中所看到的东西。这世上当真存在着一种人,能够逆天换命,可相对的,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也是你梦到的?”
    他果然不会杀她,只是清欢知道的太多,他也不可能放了她。所以在出去暗道之前,清欢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倒。荆相单手扶住她,暗道出口是相国寺后山,马车已经备好。他将清欢抱上马车,随后掩起车帘。
    这么多年了,他不能功亏一篑,所以暂时只有委屈这个小姑娘。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简洁清幽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她觉得头有些晕,随后便听到有人问她:“醒了?”
    抬头望去,看见荆相坐在椅子上,正翻着手里的一本诗集。他没有看她,道:“从现在开始,委屈郡主在我这里多待些日子,到时候我会将你毫发无伤的送出去。这段日子对我很重要,郡主莫要四处走动,更不要出这房门,这里是我的院子,四处都有重兵把守,你大可放心,便是玄衣卫队也查不到我这来。”
    他就交代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开始看书。清欢没有吵闹不休,更没有惶恐不安,而是起身,她发觉这个巨大的房间里,墙壁都被掏空,放着数不清的全是书。随意抽出一本,不是讲奇门遁甲便是占卜星相一类的,每一本都被翻的陈旧,看得出来,读书的人非常用心的钻研。
    其中有一些还是民间传说与偏方,记载了一些志异故事,有几本被折起一页的,所提到的都是魂魄剥离之术。
    清欢翻了几本,上头密密麻麻的做了标注:已尝试,不可行。荒谬。无稽之谈。
    大部分都是这样否决的小字。
    这个房间非常大,也非常空旷,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四周被书包围,显得格外冷清阴森,住在这样的地方,正常人都能住出抑郁症来,房间的色调又冷淡,黑白灰三种,就连人也穿着黑袍——清欢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住在一具巨大的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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