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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一生长路漫漫,她心底涌起万般的委屈与不甘。
    乳娘将她扶到镜台前,细细地为她插戴首饰,菱花镜中,映照出一张芙蓉秀面,虽然一夜未眠,可是依旧粉嫩美艳,压倒桃花。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玉容不由得凭添了几多信心,她不相信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会对自己这一身青春的血肉真的毫无兴趣,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闺房之中,怎么引诱丈夫都不为过分!
    收拾整齐之后,她端坐房中,不一时,张居正就衣着鲜明,眉目清爽地来了。
    “娘子,我们一起去前堂拜见母亲罢。”
    这一声娘子叫得毫无感情成分在内,好像她就是一个生疏的陌生人。
    玉容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露出甜美的笑容:“相公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可别让老人家久等了。”
    到了前厅,张夫人早已坐在厅中静静地喝茶,候着他们到来了。
    两人来到张夫人面前,双双跪拜了下去,玉容轻声道:“媳妇来得晚了,害婆婆久等,还望婆婆不要见怪。”
    张夫人放下茶盅,缓缓道:“放心吧,我不会见怪,因为我知道,此事压根就不怪你。”
    说完,她看了儿子一眼,张居正自知理亏,低了头,不去迎接母亲的视线。
    此时早有丫头将一杯茶放到托盘上,递给了玉容。
    玉容接过托盘,将托盘举过头顶, 恭声道:“婆婆请用茶。”
    张夫人取了那杯茶,揭开盖盅,浅浅缀了一口,笑道:“这一杯媳妇茶,我可是盼得太久太久了,玉容啊,我只有居正这一个儿子,你既是我儿媳,也是我的女儿,从今日起,你可要代我好好照顾居正了。”
    玉容低声道:“婆婆放心。”
    “好孩子,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说完,张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居正一眼,随后方道:“咱们婆媳初次相见,娘也没什么好的送你,只是有几件插戴的玩意儿,是婆婆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
    说话间,香儿就捧着一个乌木首饰匣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来到玉容面前。
    玉容接过匣子,又拜谢了一声。张夫人微笑道:“打开来看看,可喜欢?”
    第140章 暴虐
    玉容依言打开首饰盒, 只见里面宝光耀目, 映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 竟然刺得眼睛生疼, 仔细一看,才看清楚里面多是玉镯,玉戒指, 嵌宝的玉簪之类。
    饶是她出身皇亲之家, 见到这样多价值连城的首饰,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她出嫁前就风闻张居正的外家是江南一带的富商, 却没想到能富到这种程度。
    张居正看了首饰匣子一眼, 认出那些首饰都是历年来外公送给自己母子的礼物, 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 母亲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媳妇了。
    玉容实实在在地被婆婆的重礼感动了, 她真心实意地道:“多谢婆婆, 给了媳妇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夫人微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天色已经不早,你们快些回房用早点吧,上午正儿还要去王府授课呢。”
    两人齐声答应了,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张夫人又道:“正儿留下, 娘有话同你说。”
    张居正心知不妙, 却不得不转回身子,慢腾腾地回到了张夫人身边。
    见玉容去得远了,张夫人方将脸一沉,冷冷地道:“昨儿洞房花烛,你对人家可好啊?”
    “娘,我昨夜的确喝得有些多了,所以——”
    张夫人哼了一声:“那么,今儿晚上该没有宾客了,也没人跟你喝酒了吧?”
    张居正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张夫人恨声道:“人都已经娶进门了,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守活寡不成?你便是不为人家姑娘想想,也要看在你祖父和外祖只有你这一线血脉的份上,好好跟人家过日子,难不成你为了一个初雪,连祖宗都不要了么!”
    见母亲越说越气,张居正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声道:“娘的话,儿都记在心上了,时候不早,儿子还要去裕王府授课。”
    张夫人喘了口气:“没人拦着你去王府授课,只要你晚上晓得回来就行。”
    张居正逃也似地走出了大厅,也顾不上吃早点,就催着心墨驾车往王府赶去。
    坐在车里,张居正才容许自己想起初雪来。
    自己大婚的消息,满城皆知,一定也瞒不了她,她会伤心么?会难过吗?昨晚,她又是怎么过的?”
    想到这里,他仿佛看见着初雪瘦弱的身躯站在窗前彻夜不眠的情形,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当年得知她嫁给裕王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张居正闭上双眼,心头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到了青云阁,他发现高拱早已到了。
    一见到他,高拱就笑容满面地道:“居正,昨夜是你小登科的日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张居正道:“我并未向王爷告假,如何有不来之理,王爷呢?”
    这时,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裕王笑声朗朗:“我早就来了,就等你一个人呢。”
    张居正拿起书卷道:“今日还是论老庄么?”
    裕王懒洋洋地道:“你大喜的日子,怎好败你的兴致,今日咱们不论经卷,去花园里走一走,如何?”
    高拱拈须微笑道:“这个主意甚好,如今春光明媚,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三人结伴,向王府后花园走去。
    一路上,裕王和高拱兴致颇浓,指指点点的观赏着景物,只有张居正闷声不响。
    裕王又笑道:“张老师,昨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这般垂头丧气?莫非我那表妹太过彪悍,给你气受了?”
    “王爷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连日来操办婚事,有些累了。”
    裕王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春风徐徐,一朵梨花飘落到了裕王的衣襟上,裕王伸手轻轻弹去,漫不经心地道:“闲云阁里的梨花又开了呢,不如咱们去观赏一番吧。”
    张居正心头猛地一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高拱却连声叫好:“早就听说闲云阁里的梨花是天下一绝了,难得王爷今日有此雅兴,我们也跟着沾光。”
    于是三人又转到了闲云阁。
    这是张居正第一次来闲云阁,只见朱漆大门之内,庭院深深,院中皆是合抱粗的梨树,梨花开得正艳,如万点繁星,又如空中飘雪,确是人间奇景。
    张居正却没有心思欣赏梨花,他的目光来回巡梭着,在寻找那个日思夜想的倩影。
    这时,裕王又开口说话了:“闲云阁不光梨花是一绝,李侧妃做的点心更绝,当年她就在青云阁的点心房里当过差,两位老师想必都还记得吧?”
    高拱道:“自然是记得的,那般美味,臣到现在还在怀念呢!”
    裕王哈哈一笑:“正好,李侧妃今日就做了她最拿手的千层肉饼,来人,叫李侧妃把肉饼端来。”
    张居正心头一凛,明白了这是裕王的又一轮试探,于是不动声色地随着裕王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静静等着初雪的到来。
    片刻之后,那个窈窕袅娜的身影就出现在梨树下。
    张居正低下了头,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鼻中闻见一股诱人的饼香,只听裕王道:“初雪,我的这两位老师,当年在青云阁可都是非常喜好你做的点心的。”
    初雪见张居正低头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强笑道:“臣妾这点微末手艺,能让两位驰名天下的才子记挂,实在是荣幸之极。”
    裕王看了张居正一眼,微笑道:“张先生昨日洞房花烛夜,伤了元气,正要滋补,你且去炖一碗大补汤来,中午送到青云阁里去。”
    裕王的话语,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从初雪的心间抽过,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面上虽然挂着笑,脸色却有些发白了。
    裕王伸手从初雪手里接过那盘肉饼,讶然道:“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是穿得太少了吗?唉,瞧你,都冻得有些发抖了,赶快回去添件衣裳吧。”
    初雪低声道:“那臣妾告退了。”
    听着她轻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张居正终于抬起了头,他用眼角的余光迅速瞥了一眼那个受伤的背影,强忍心头的痛楚,吸了一口气,做出轻松的样子笑道:“王爷,等臣的儿子出生,你这个做表舅父的可要给他赐个名字。”
    第141章 逼迫
    初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里的。
    自从知道张居正被皇帝赐婚以后, 她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初雪想, 自己难道不是一直都盼望着张居正娶妻生子的么?不是一直都想着有人替自己好好照顾他的么?
    现在可以说是如愿以偿了,可是心却为什么那么痛?
    洞房花烛, 伤了元气!想起裕王方才那句戏谑的话语, 明知他是玩笑之词,可初雪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撕裂的痛楚。
    回到房中, 小月迎了上来,一眼看见她的面色, 啥也没说, 便深深叹了口气, 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道:“这段时间, 您还是少出去的好。”
    初雪似乎压根就没有听见她说话,径直来到贵妃塌上,拿起榻上的那卷《杜工部集》看了起来。
    就这样瞪着书,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 耳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喜欢起诗词来了?”
    初雪没有抬头, 她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对着裕王那张脸强颜欢笑, 自从那次从天牢里出来以后, 她就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敷衍承欢了。
    裕王却仿佛压根就没有觉察出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在贵妃塌前的坐下了,笑吟吟地道:“我许久不来闲云阁, 你见了我, 怎么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初雪依旧没有抬头, 只淡淡地道:“臣妾见了王爷,自然高兴。”
    “可是,你的眉梢眼角,却仿佛满是伤感之色?这又是为了什么?”
    初雪拿着书卷的手僵住了:“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裕王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说,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张居正?”
    初雪抬起头来,瞪视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男人,轻声道:“王爷,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臣妾这个问题?”
    “你应该早就认识他的,可是你却没有一口承认,这是为什么?”裕王目光灼灼。
    初雪微微冷笑:“当年臣妾在青云阁里做点心,阁内的两位先生岂有不认识的道理?只是今日王爷问得奇怪,臣妾才没有回答。”
    裕王忽地一笑:“人家都说,张先生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当年是否也暗地里恋慕他?”
    初雪呼地一声站起声来,怒道:“王爷就算打心底不拿臣妾当人看,顺姐和豹儿总是您的亲骨肉,如此侮辱他们的娘亲,你就不觉得对不起这一双儿女么!”
    说完,她转身就走。
    裕王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急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好人儿,可是你知道么,张先生可是一直都喜欢你呢!”
    初雪心头一惊,本能地反问:“这怎么可能,你怎会知道?”
    裕王哼了一声:“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了。”
    初雪冷着脸道:“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的事情,不干臣妾的事,请王爷松手,臣妾要去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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