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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宏峰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劝你别,车上有这么多人,我怕走火。”
    周巡一惊,绷紧的态势慢慢放松下来,恨恨说道:“关宏宇,你不可能次次都能跑掉的!”
    关宏峰压低声音道:“我就没想跑,否则你怎么还会在津港见到我?”
    周巡微微回过身,咬着牙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宏峰:“我告诉过你,是有人陷害我,而且我现在已经查出眉目了。”
    周巡道:“放下枪,老老实实跟我回支队,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讲你的调查进展。”
    关宏峰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继续说:“被你杀的那个安腾,应该和陷害我的人有直接关联,之前被你们开除的刑警叶方舟,很可能和安腾也是一伙儿的。我建议你们最好跟进一下这条线索。”
    周巡警觉地问道:“那王志革呢?”
    关宏峰顿了顿:“王志革更像是被临时征召的,应该不属于固定成员。”
    周巡愣了愣:“临时征召?”
    关宏峰继续说道:“你和我哥前不久破获的那起绑架案,新闻上不是说死了一名绑匪么?”
    这时,车辆又一次进站,乘客上下车之际,一对夫妇上了车,妻子挺着大肚子,明显是有身孕。两人走到周巡身前,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起身让出座位。夫妇两人道谢后,丈夫扶着妻子坐了下来。周巡尽量避开了些,皱眉:“死了一个又怎么了?”
    关宏峰道:“事后你听说有人去找人质家属领过悬赏吗?”
    周巡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宏峰道:“我是想告诉你,存在这样一股势力!”
    周巡的语气仍然充满质疑:“你是说……这股所谓的势力既处决了那名绑架犯,又杀害了吴征一家五口,然后栽赃到你头上?”
    关宏峰恨恨地道:“没错!”
    他走近一步,更贴近周巡耳边,沉声道:“而且,我已经知道吴征的身份了。”
    周巡的脸色铁青。
    关宏宇和周舒桐站在出事的201门口,周舒桐正要敲门,门从里面开了。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拎着个公文包,看上去正打算出门,见到关宏宇和周舒桐两人,一愣:“你们……”
    关宏宇瞥了一眼周舒桐,嘴里念叨:“该亮证件的时候不亮。”
    周舒桐窘得不行,忙不迭地掏出证件:“您好,我们是津港来的。想找您调查核实点事儿。”
    屋主听完他们的话,明显放松下来,低头看了眼手表,挺好脾气地道:“今天上午我还有两节课,不过应该来得及,两位先请进吧!”
    三人先后走进屋里。
    关宏宇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两室一厅格局的屋子,整洁有序,家具陈设偏中式,客厅里放着黑色的藤椅,紫红色的茶几,墙上还贴着灰色的墙纸。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您是老师?”屋主点点头,向他伸出手:“董乾。”
    两个人握了握手,董乾笑道:“我一直在江州职业技术学院任教。”
    关宏宇也道:“关宏峰。不好意思,耽误您工作了。这位是周舒桐警官。两年前的一桩案子,想找您核实一下,两年前,九月十五号,您这儿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件?”
    董乾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嘴里念叨着:“两年前?”
    周舒桐手里举着案卷:“是的,您对那天的事儿还有印象么?”
    董乾坐下来,露出努力回想的表情:“印象肯定是有。每年九月十五号那天都是校运会,我那天应该也是一早就去了学校。没记错的话,这几年我都是充当田径项目的裁判。运动会一般都是晚上四五点结束吧,不过我从来没有呆到过那时候,上午田径项目一结束,我在学校吃完午饭后一般就溜了,当给自己放半天假吧。”
    周舒桐:“那您中午离开学校后……”
    董乾回答得没什么犹豫。“前年我应该是去了史可法西路那边的古玩市场……”说到一半,他还停下来笑了一笑,拿起桌上那把古色古香的茶壶,“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淘到了这个。虽说是仿品,不过做工倒是精致。”说完,他又给周舒桐倒上茶。
    周舒桐一手扶着茶杯,道过谢之后,继续问:“那您大概是几点回的家?”
    董乾向后靠了靠,吸了口气:“这……我可记不太清楚了,但肯定是在7点以前,我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
    周舒桐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一下,董乾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江州是个小地方,我又没有上网的习惯,想知道点儿天下事,这不,就只能看看新闻了。”
    关宏宇插着兜,正在看客厅橱柜里的各类摆设,冷不丁地问道:“董先生听口音不像是江州人啊。”
    董乾笑道:“哦,我老家是沈阳的,不过搬来这里也有六七年了。”
    周舒桐做完记录,抬头问道:“那您那天回来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异常?”
    董乾疑惑地皱了皱眉,思索着:“异常……没有啊。也不光是说前年的九月十五号,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我不记得家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啊,哎,两位,你们可别吓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周舒桐微微张开嘴,似乎不知道往下该问些什么了,她求助似的望向关宏宇,关宏宇站在一个酒架旁,背对周舒桐,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董乾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看着周舒桐:“说了这么半天……不知道方不方便问,您二位是来查什么的?这房子,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周舒桐道:“哦,我们在津港破获的一起案件中,嫌疑人供述前年九月十五号曾经在江州实施过一起入室伤害案。”
    董乾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入室伤害?我的天,这么大的事儿,别说是我这儿,整个小区都没听说过。会不会是他记错了?不是咱这儿啊?”
    周舒桐被问得一怔,再次望着关宏宇求助,关宏宇还在低头输入信息:
    “这边的案子有问题。暂时回不去。务必想办法全力救他。”
    信息打完了,他也压根儿没看周舒桐,对她的求助浑然不觉。
    周舒桐得不到帮助,无奈低头检查了一遍本上的记录,收起笔记本,看了眼面前低头看表的董乾,扭头要说什么,关宏宇却正好转过身,指了指酒架上的一排红酒:“董先生在这方面很有品位啊。”
    董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的语调里透着一点儿得意:“就为这么点儿小爱好,几乎把积蓄都搭进去了。不过,说来也丢人,别看收集这些,其实我酒量很差的。”
    关宏宇也笑了。“擅长牛饮的,那叫酒鬼,可也就谈不上什么品位了不是?”他说完对周舒桐点点头,“问完了么?别耽误董先生上课。”
    周舒桐其实满腹疑惑,但关宏宇已经发话,她也只能起身:“感谢您的配合,那我们告辞了。”
    董乾连忙也站起身:“您留了我电话,还有什么要问的,随时打给我。我上课时虽然不能接电话,课后会给您回过去。”
    寒暄中,董乾将关宏宇和周舒桐送出了门。两人顺着楼梯往外走,等出了董乾的视线,周舒桐松了口气:“果然是那个胡强在瞎说……”
    话到一半,她想到了周巡说要在这里多呆两天的叮嘱,改口道:“不过关老师也是第一次来江州吧?周队说这边的工作结束后,不用急着回去,让我陪关老师在江州玩两天。”她说完扭头望着关宏宇,却发现他面色格外凝重。
    “还有心思玩?这案子明显有问题。”
    周舒桐一愣:“哈?有问题?”
    两人已经走到了楼门口,关宏宇站定,道:“董乾酒架上陈列着一排他收藏的拉菲。有零五年的、零三年的、零零年的,八二年的、甚至还有六一年的,全部是罗斯查尔德拉菲酒庄葡萄出产最好的年份。你知不知道,一支八二年的拉菲要多少钱?”
    周舒桐一头雾水,说道:“拉菲好像是那种很贵的红酒吧?一瓶……五千块?”
    关宏宇冷哼了一声:“八二年的拉菲底价在五万以上,六一年那瓶,价格更不会低于三十万。”
    周舒桐听完,一愣,也反应过来:“他的收入有问题!”
    关宏宇接过她的话说:“可也不排除他家境殷实,花几十万搞红酒收藏不算事儿,对吧?”周舒桐立刻点头。
    关宏宇又笑了笑:“不过依照他的收藏标准,他的藏品中少了一瓶九零年的。那也是葡萄出产最好的年份之一。而且价格比八二年以前的可便宜多了,他为什么不收?”
    周舒桐看着关宏宇眨眨眼,若有所思地说:“胡强供述说,他是用一个酒瓶子击打了被害人……您是觉得,之所以会缺少九零年的那瓶拉菲,就是因为……”
    关宏宇打断她:“还记得你在警校参加的最后一届散打比赛么?”
    周舒桐明显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地说:“呃,记得呀……是……六月……多少号来着?不对,好像是五月底……”
    关宏宇语速飞快地追问道:“几点开始的?”
    周舒桐有些犹豫了:“嗯……上午9点。”
    “几点结束的?”
    “下,下午两三点钟吧?”
    “结束之后你去干什么了?”
    “我……可能回宿舍了。”
    “然后你又离开宿舍了么?”
    周舒桐彻底噎住了:“呃……”
    ???
    关宏宇见她答不上,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后来是在学校吃的晚饭么?吃完晚饭之后,是回宿舍了,还是出去了?”周舒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关宏宇结束了追问,眯着眼注视着周舒桐。周舒桐回过味来,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董乾不应该对两年前那天发生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关宏宇点点头,很肯定地道:“胡强恐怕没说谎,两年前的九月十五号,201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此刻,公车仍在行驶中,车厢内响起车辆即将入站的语音提示。
    关宏峰在周巡身后低声说:“姓周的,那天晚上在楼道里撞见你,没想到你反应还挺快,身手不错啊,我是希望……你随时随地都能保持身手敏捷的状态。”
    车辆进站,慢慢减缓速度。就在此时,关宏峰在后面猛地一推周巡,把周巡推向坐在他正前方的那个孕妇。周巡收势不及,又生怕碰到孕妇的腹部,只得一手撑住孕妇的肩膀,另一手胡乱去抓身旁的其他乘客,刹住自己的去势。站在一旁的丈夫不干了,上前一把拽住周巡的脖领子,把周巡拉到一旁,大声呵斥着:“你干什么呢!”
    车辆停靠,车门开了,关宏峰随着人流下了车,把掏出证件试图解释的周巡留在了围观人群里。
    周巡不甘心地伸长脖子,望着关宏峰离去的背影,试图拨开人群,但关宏峰早已下车走远了。
    那个丈夫还在不依不饶地喊着:“警察了不起啊!”
    关宏峰顺着路边走,边走边把周巡的手枪拆散了,把弹匣、套筒及其他零件扔进路旁绿化带里。他身后不远处,黑色轿车绕过了还没出站的公交车。
    叶方舟坐在车里,从斜后方瞄着关宏峰,眯了眯眼。他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折刀,把车靠在路边,攥着没有打开的折刀,下了车。
    突然,两辆轿车从斜后方猛地冲了过来,一辆横在他车前,一辆拦在他侧面。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刘长永。
    叶方舟一惊,向车门的另一侧退了一步,余光注意到脚下有一个下水道排水地漏口,他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一松手,把折刀丢进了下水道。同时,他调整出一个笑容:“哟,刘队!好久不见。”他边说,边瞥了眼关宏峰刚才走的方向,关宏峰早已过了拐角的路口,不见了。
    刘长永等人上前,也不多废话,默契地围住叶方舟。刘长永平日的官腔丝毫不见,暴露出一丝罕见的凶狠:“叶方舟,亏得周队给我打电话,来吧,跟我们走一趟。”
    叶方舟还待辩解,两名刑警上前,一架叶方舟的胳膊,把他带上了车。
    这时,后面的公交车上,周巡神色狼狈地跑下了车,刘长永看见周巡,迎了上去:“我已经……”
    周巡根本没顾上刘长永要说什么,直接跳上刘长永的车,开着车朝着关宏峰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刘长永有些莫名其名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巡驾车消失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又有一辆灰色轿车跟上了周巡。
    关宏峰从一个小区里穿过去,边走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突然,在前方的路口处,一辆灰色的轿车停住了,车上走下两名男子,其中一人绕过车头,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另外一人则径直向关宏峰走来,边走边把手伸进怀里。关宏峰微微皱眉,改变路线,左拐,一路小跑到小区的围栏旁,狼狈地翻过栅栏。跟过来的那名男子冲车旁的人一摆手,那人钻进车里,开车离去,而跟着关宏峰的男子则敏捷地翻过栅栏,继续跟着关宏峰。
    关宏峰沿着马路一边跑,一边举起拨通的电话,急匆匆地说:“喂?我关宏峰,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想麻烦你……”
    正说着,关宏峰抬头看到迎面那辆灰色轿车包抄了过来,再回头,身后跟来的那人也在逐渐逼近。他没有犹豫,迅速右拐,仓皇跑进一家农贸市场。他快速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顺着街一路小跑,边跑边不时地回头看,只见路口拐过一辆灰色轿车,径直向他追来,同时,前方不远处,一辆白色的桑塔纳猛地在马路对面刹住,周巡推开车门,冲下了车,留意着过往车辆,试图穿过马路往关宏峰这边跑。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关宏峰扫视了一圈,发现路旁有一家二手车交易市场,他犹豫了下,一头钻了进去。周巡率先穿过马路,追了上去,灰色轿车缓缓停在路旁,车上下来的两名男子互相嘀咕了几句,也跟了进去。
    交易市场内,一排排停着上千辆二手车辆,关宏峰在车流中钻来钻去,却始终无法摆脱另外三人的包围和追踪。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喂?我在……”
    就在二手车交易市场院内营业厅二楼的一扇窗前,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他举着电话,俯视着整个二手车交易市场,对着电话那头的关宏峰道:“不用慌,继续向前走。在前面那辆红色本田的车尾处右转。”
    关宏峰依言走到一辆红色本田轿车后面,往右拐,紧接着,红色本田的车头方向走过一名跟踪他的男子。
    窗前,从那名男子的视角,可以看见周巡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说话,他微微转身,看向另一头,二手车交易市场外,两辆警车正在往市场门口的方向开,显然是周巡呼叫的增援已经赶到。那人的视线又回到关宏峰的身上,他对着电话说:“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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