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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宏峰摊手:“反正我觉得不妨再多等两天,没准儿他自己就蹦出来了呢。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市局问问。不过姑且不论市局搭理不搭理咱们,这类涉密的专案小组,组织结构对外都是保密的,问都不知道该找谁去问……对了,那个韩彬和赵馨诚关系不是很好么?其实不妨去问问他。”
    周巡苦笑:“还用你说么,我早打过电话了,那个姓韩的关机了,听说好像不在津港。不过没关系,照你说的话,我倒还真知道可以去问谁……”
    与此同时,一排拆迁房屋的路旁,一具男尸面朝下趴在地上,头部周围的地面上有少许血迹。赵茜和技术队的刑警正在给现场拍照,小汪在赵茜身边帮忙。周舒桐在一旁做着记录。高亚楠怀孕的体态已经显而易见,她站在尸体旁,手扶着腰,指挥助理小徐勘验尸体。
    刘长永走到高亚楠身边,皱着眉说:“都这样了,还出现场啊。”
    高亚楠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多谢刘队关心。您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在。”
    赵茜拿着笔记走过来,道:“刘队,通过死者的指纹做了初步筛验,发现网上的在逃记录里有他。死者名叫纪杰,四十四岁,今年年初因为涉嫌贩卖枪支被全市通告协查。”
    刘长永点点头:“知道了。亚楠,你这边有什么结果?”
    高亚楠身后的小徐上前一步,低声道:“这不是第一现场,他是被抛尸在这儿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遭利器割喉致死,身上没有发现钱包,左腕有戴手表的痕迹,不过手表已经不见了。同样左手中指的戒指和脖子上的项链也都不见了。”
    刘长永瞟了眼尸体,小心翼翼地问:“这金银细软都被掳走了,难道是抢劫杀人?”
    周舒桐道:“刘队,抢劫杀人一般不单独抛尸……”
    刘长永被说得哑口无言,再看高亚楠已经扭过脸去,一副懒得嘲笑他的姿态。赵茜则低着头忙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见。三名女将在现场各自井井有条地忙碌着,刘长永则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分外不合时宜。
    赵馨诚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脸上残留着些许淤青的痕迹。审讯室的门开了,在市局孙警官的带领下,周巡和关宏峰走了进来。
    赵馨诚一见周巡和关宏峰,立刻站了起来,市局孙警官立刻右手扶在腰间的配枪上,左手一指赵馨诚,厉声喊道:“坐下!”
    关宏峰安抚地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赵馨诚瞪了一眼孙警官,坐了下来。
    周巡上前,端详着赵馨诚脸上的伤,皱着眉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馨诚刚要开口说话,孙警官严厉地喝止:“好了!现在人已经见到了,你们也该放心了,总指挥说过了,不允许提问或谈话,也不许对外透露他现在的情况!”
    周巡和关宏峰两人面面相觑,周巡的脸色有些为难。
    关宏峰沉吟了数秒,问孙警官:“眼下这种处置合法吗?”
    孙警官冷冷地盯着他:“这轮不着你操心!”
    关宏峰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赵警官涉嫌违法犯罪,应该走正式的羁押程序,否则这算什么?关禁闭?”
    孙警官态度依然强硬:“我说了,这轮不着你操心!”
    关宏峰摊了摊手,道:“您看,咱们这又不是部队编制,就不存在关禁闭这种处罚手段。不管他到底惹了什么事儿,该处理就处理,过程应该透明,结果也应该公开。像现在这样,有个词儿,叫非法拘禁。”
    孙警官道:“我说了,这轮不到……”
    周巡火了,斜眼瞪他:“你复读机啊?”
    孙警官一惊,往后退了半步,手下意识扶在配枪上。
    周巡倒没动手,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我怎么着?老关说得没错儿啊,而且你个倒霉孩子别老死攥着家伙不撒手,难不成你有权力随时射杀我们仨?”
    孙警官明显被周巡的气势震慑住了,强撑着说:“有意见你们可以向总指挥反映,但命令就是命令。人你们已经见过了,马上出去。”
    周巡运了运气,扭头看了眼赵馨诚。
    赵馨诚无奈地笑了笑,冲周巡一伸手:“你们也别掺和了,老周,给我留根烟。”
    周巡沉默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上前一步要递过去。
    孙警官伸手一拦,周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孙警官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气势弱了下来:“那……只能你点着了给他。”
    周巡看了看关宏峰和赵馨诚,明显有些不耐烦,赵馨诚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点点头,周巡点了根烟,递给他。
    赵馨诚叼着烟,向椅子背上一靠,冲关、周二人摆摆手。周巡盯着赵馨诚看了一会儿,跟关宏峰向外走,来到门口,孙警官示意让关、周二人先走出门,他自己最后一个出门,回身正要关门时,赵馨诚在审讯室里喊道:“哎,孙哥!”
    孙警官下意识应了一声,把即将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探进头来刚要问话,就被一个烟头弹在了脸上。孙警官始料不及,捂着脸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门把手。
    赵馨诚一个箭步,转瞬间就冲出了审讯室,把孙警官整个人堵在了墙上,一膝盖顶在他的肋下,趁他吃痛弯腰的时候,左手反手搂住他的脖子,脚下一绊,把他摔到地上,右手还顺势拔出了他的配枪。
    关宏峰略显吃惊,说:“小赵,你别冲动……”
    他边说边望向周巡,周巡慢悠悠地说:“喂,他手上可有枪啊。”
    周巡拖腔脱调地说完,举起双手,以一个极其可笑的姿势面朝墙整个人贴在了墙上。
    关宏峰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向旁边让了一步。
    赵馨诚一乐,对趴在地上的孙警官说:“对不住了兄弟。”说着快步顺着楼道往外走去,边走边把手里的枪退掉弹匣,往窗台上一扔。
    关宏峰看着赵馨诚的背影,伸手去搀地上孙警官,孙警官捂着肋下,一边站起身,一边拿着步话机喊道:“二号审讯室……他跑出去了!”
    关宏峰扭头又望向周巡。只见周巡还是贴在墙边,举手投降的姿势,不过只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正在点烟。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警报声很快响彻了整个刑侦总队大楼。
    门厅,赵馨诚被四名刑警摁在地上,周围还围着十几名刑警,但赵馨诚势沉力猛,四五名刑警几乎摁不住他。
    关宏峰和周巡走到门厅,两人站定,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无奈。关宏峰望向周巡,周巡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嘴里却在念念叨叨:“笨蛋,哪有从正门往外闯的……”
    从二楼走下一名穿制服的中年男子,他分开人群,喝止了摁着赵馨诚的几名刑警,捂着肋下的孙警官在一旁看着那名中年警官,努力站直了身子:“总指挥!”
    中年警官语气和蔼,对赵馨诚说:“力气都使在咱们自己人身上了……”
    赵馨诚见了那名中年警官,面色似乎有些愧疚,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后,没再反抗和逃跑,似乎想开口辩解什么,中年警官低声喝止了他,说:“你是在编的人民警察,要懂得服从命令。”
    中年警官回过头,冲孙警官点了下头:“解除警报,把他带回去。”
    关宏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走到中年警官身旁:“这位领导,赵馨诚警官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采取了强制措施?咱们总队也应该给出个正式的说法吧。”
    中年警官抬头看着关宏峰,皱了下眉,微微一笑,道:“你是关宏峰吧?”
    关宏峰疑惑地道:“您是?”
    中年警官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施广陵。”
    几分钟后,三个人在施广陵的办公室里面对面坐下了。
    施广陵朝关宏峰笑了笑,客气地说:“关队长,说起来,咱们可是老同事了。”
    关宏峰和他握着手,表情明显有些不解。
    周巡在一旁大喇喇地说:“老施当初在咱们分局政治部。才几年的功夫,就升到市局装财处当一把手了。”
    关宏峰恍然大悟,说道:“哦,久仰!就是对不上名……”
    周巡冲施广陵摆了下手,说:“老关这人对当官儿掌权之类的事儿兴趣不大,当初局里开会从来都是派刘长永去,也难怪你俩没见过。”
    施广陵说:“咱们关队长是干事儿的人,这我早有耳闻。周巡,我给你开后门儿,可不是为了搞成这样。下面我要说的,你们要严格保密。”
    长丰刑侦支队会议室内,高亚楠和助手小徐、技术队赵茜和小高、周舒桐、刘长永全部列席,周舒桐正在做汇报。
    “综合高法医和技术队的勘验情况,我们目前认为可以跟进排查的方向有——第一,现场走访,这部分还在由划片儿派出所继续进行中,但由于抛尸时间很可能在午夜,所以找到目击证人的可能性不大;第二,抛尸现场附近发现的轮胎痕迹,从轮间距及轴距判断,明显超出普通的轿车规格,更像是商务车或面包车,可以协同交管局调取附近的监控,但由于时段间隔比较长,而且那个区域的交通监控装置数量很有限,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取得有效结果的可能性也不大。”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发现刘长永的注意力明显不在案子上——他正盯着会议桌的桌腿发呆。
    她有些气闷地别过头,继续往下说:“最后就是根据被害人纪杰的身份背景,通过对某些特情人员的走访,尽可能了解纪杰被害前后是否从事过枪支买卖等一系列相关情况。再对买家或卖家进行扩展调查,争取找到与他被害有关联的线索。鉴于目前队里已有的资源,这几种方案不可能并行,还请刘队定夺。”
    刘长永忽然被点名,一脸迷茫,过了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呃……你刚才说的第一条是什么来着?”
    周舒桐用力抿着嘴,不让这口气叹出来。
    高亚楠在一旁倒是毫不客气地说:“第一条是马上给周巡打电话,让他和关队回来主持工作!”
    刘长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与会众人也都纷纷低头莞尔。
    市局,周巡和关宏峰两人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关宏峰边走边道:“总队对各类有组织犯罪进行的长期渗透或卧底行动,都是临时组建的专案团队,保密范围也一向严格,他竟然能把案件细节泄露给咱们……你似乎和施广陵很熟的样子。”
    周巡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是因为我在接替你当一把手支队长之前,也曾经不止一次被抽调到各专案组去负责行动的外围监控工作。”
    关宏峰一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周巡还是不以为意:“因为有保密义务啊。这类临时抽调都是不通知被调遣人员上级的,至于用的到底是工作外的时间,还是需要被调遣人员编瞎话请假,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专案小组可不管这套。行动内容不会透露给被调遣人员。我们向来只知道在监控行动中负责的工作是什么,其他的一概不清楚。估计这也是为了尽可能缩小保密范围,保护卧底人员的身份安全……不说这些,你跟老施剌了那么大的口子,你真那么有信心啊?”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审讯室门口,关宏峰冲审讯室门口的刑警点了下头,白了周巡一眼,说:“你要有更好的方法能解这套儿,我洗耳恭听。”
    周巡无计可施地一挑眉毛,和关宏峰一同走进审讯室。
    赵馨诚脸上的瘀伤更多了,看到关、周二人,却还笑着说:“呦,这回连烟都不让给了吧?”
    周巡没好气儿地说:“就你能折腾。行了,安分点,好好听老关的安排。”
    关宏峰坐在赵馨诚对面,低声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被抽调到施广陵指挥的卧底行动专案小组,在前天晚上协助布控,因为卧底探员可能面临危险,你违反命令试图营救。就事论事,我认可你的选择,但我也不认为施广陵当时的命令有什么问题。”
    赵馨诚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大局为主,任务第一,我懂。”
    关宏峰叹了口气,摇摇头:“从事卧底工作的那名探员和咱们一样,既然干了这行,对面临的风险应该是有准备的,也是不得不坦然接受的。这次的专案行动,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成败与否,更关乎到很多无辜群众的生命。我不是做政工的,没法拿大道理对你说教。我更不敢说如果当时换做我,能不能比你更理智。但事已至此,就算你刚才闯出去了,又能怎样?”
    赵馨诚道:“我肯定要把他找出……”
    关宏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整个专案小组都在找他,你跑出去两眼一抹黑,又得不到总队的支持,你就能找得着?”
    赵馨诚被关宏峰说愣了,没话了。
    关宏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这样,专案小组对你不稳定的情绪还是不放心,这禁闭,还是得关。”
    赵馨诚想说什么,张开嘴又闭上了,他点点头,等着关宏峰继续往下说。
    关宏峰道:“但同时,他们和你一样,希望找到这名失去联系的卧底探员。哪怕仅仅是为了让卧底行动重新回到正轨。我和施广陵谈妥了,你不要再闹了,老老实实呆着,我和周巡会协同专案小组去寻找这名卧底探员,让整个行动恢复正常。只要我们做到了,你的担心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而对你的强制措施也会解除,后续的处罚,一笔勾销。”
    赵馨诚听完倒抽了一口凉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关队,我本没想到会……”
    周巡轻轻地拍了下桌子:“得啦,你已经把我们都拖下水了。再说,你信不过施广陵,总还能信得过我们吧?而且我可以跟你拍胸脯,老关都找不到的人,总队派多少人都甭想找得到。”
    赵馨诚听完之后,垂下目光,缓缓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安抚完赵馨诚,从市局出来,关宏峰就先把自己的想法交了底。
    周巡边开车边叫了起来:“你去卧底?开什么国际玩笑?”
    关宏峰平静地看着周巡:“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周巡上下打量着关宏峰:“老关,还真不是我瞧不起你。这种渗透行动跟你破案是两码事儿,那个卧底探员,代号叫什么来着?”
    关宏峰答:“叫‘编辑’。”
    周巡一拍大腿:“对对对,那个代号叫‘编辑’的,能渗透到孟仲谋的军火贩卖组织,肯定是花了很长的时间,而且背景身份也再造得天衣无缝。但你可是堂堂长丰刑侦支队的前支队长,黑白道上都是挂了号的。”
    关宏峰字字有力,显得很有把握:“对,但不要忘了我是为了自己重案在逃的弟弟被踢出咱们公安队伍,怀恨在心也很正常。”
    周巡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好好好,就当你可以用肥皂剧情节去忽悠他们,问题是,从哪儿下手啊?现在孟仲谋组织上下全都销声匿迹了,你怎么找?”
    关宏峰说:“这个我会想办法。但你也得配合我演这出戏。而且从前天晚上突发的状况来看,那伙人千里迢迢从缅甸来,谨慎得很,对反侦察也有经验。定位和监听恐怕都不可行。”
    周巡仍旧不以为然:“那敢情好,就算你渗透进去了,跟失踪不也没两样?我的工作就变成找你们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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