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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慈心里面想的正是这件事,她在思量这个叫做姜灵均的少年是不是她想的那个姜灵均。
    “不用客气,我们也看不过他们这般欺负人。”戚慈不在意这事儿,随口又问道,“你是从王都来的吗?”
    她的眼神清澈,好像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姜灵均有点一抖,心道怎么这人一来就问他是否是王都来的,师傅要对他不利?可是一想人家才帮了他一场,理应也不是坏人,于是细声细气说道:“我是从王都来的,是来苑城寻亲的。”
    他也不傻,总不会将什么话都往外边说。
    戚慈点点头,笑着说:“寻亲?那也挺好,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了。有缘的话……会再见的。”戚慈说完挥挥手,就带着有风他们走了。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个姜灵均就是她要找的姜灵均了。
    姜父这等人,岂会不留点底牌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呢?放走姜灵均,可能是王都那位管教匠人的上官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了。
    姜灵均的手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戚慈迎着阳光,二月的春光不算刺眼,她微微眯眼,像一只占了便宜的小狐狸。
    马车一路哒哒驶出了苑城,这一次有了干粮,他们一路大多是吃的干粮,说实话这倒是比埋锅造饭来得便宜得多了。连有风都夸赞了一句:“这饼子倒是个好东西。”若是行军打仗之中人人都带着这样的食物,那得省多少事情。军队不易远征其中一个问题就是粮草,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偌大的一个军队,士兵要吃饭,马儿也不能饿着。
    有风作为一个曾经的皇帝,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他在心里面思索着这种饼子的好处,是否还有可以改良的地方,又应该如何运用在军事上面。
    上辈子,他也不是没有战败过。说来当时和吴国一战之中,胡山先生在后方遥控指挥,其中一计,叫做声东击西的用得极好,也狠得下心来,索性干脆将他们的粮草给烧了。若不是那一次,他隐隐觉得不对,先前紧急在后方郡城调动了粮草,他们那一次会输得更惨,也会输得更快。
    说来……上辈子的胡山先生从来不出现在人前,每每总是隐藏在人后,甚是低调。哪怕是她名扬天下也不曾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实面容,更不曾听闻她是个女子。
    有风原本以为,正是因为戚慈是个女子,所以才这般低调。可是和戚慈相处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发现戚慈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她打从心底里面不觉得女子不如男,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戚慈一定会用女子的身份名扬天下,有风一直不怀疑她会这样做。
    只要运作恰当,她一定不会顶着个男子的名头。
    而且戚慈的脾性也决定了她不会一直隐没在人后。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也不是真正的隐士高人。倘若她出面获得的利益能比不出面更多,那她根本就不会犹豫。
    就像她冬日的时候,同景翘去了一趟苑城郊外的落鸣山上,成功征服了包括燕家少主在内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让“奇珍阁”成功在苑城站稳了脚跟。
    顺带让那些人对她的评价更高一些,营造出一个极好的名声来。她要的不是一个工于心计、浑身铜钱味的商人形象,她要的是高不可攀的山林隐士。
    所以她选择的不是用一种或艳丽或纯洁的单纯的女子形象出来,而是以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以一种绝对的高洁出现。
    她成功获得了她想要的东西,不枉费当时的一场奔波,甚至现在她的身影都还留存在那些人的心中,那场谈话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
    有风实在想不透,上辈子戚慈到底为什么一直隐没在人后,他眨了眨眼睛,索性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有风依旧端坐在马车之中,仪态极好,看在戚慈的眼中都觉得累。
    戚慈吃东西的动作慢,她习惯了细嚼慢咽,有风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在吃饼子呢。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慢条斯理说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可能问你一个问题?”其实她哪里有什么问题好问的,完全就是习惯了和有风抬抬嘴罢了。
    问个问题而已,有风知道戚慈是个相当有分寸的人,不该问的她绝对不会问。
    于是他点点头,说:“可以。”
    戚慈这下子来兴趣了,她好奇有风究竟会问什么,竟是答应她随便问。她在心里面琢磨着,觉得有风有点奇怪。戚慈遇见想不透的问题的时候,眉头会微微皱起,有风知道她这个毛病,却很少见她这般。
    不过她一会儿就苏展了眉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尔,问道:“你可要参与进来?”若是不要的话,那就不能让他再一旁听着了。
    张尔一怂身子,摇摇头,说道:“我就不了,不了,我出去陪猴子赶车吧。”说完他头也没回地就出去了。他没有戚慈和有风的坦然,有些事情他害怕戚慈问,若是问到了,他到时候是回答好呢还是不回答好呢。
    索性就不要听,不要问,不要参与。
    张尔出去之后,戚慈一撇嘴,漫不经心说道:“我就知道。”她知道张尔这个人吧,一直都不算坦然,也许是躲躲藏藏许久,也或许是张添的事情让他害怕了,总之这人还挺会自我保护的,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我封闭吧,单看怎么说了。
    “行了,你先问还是我先问。”戚慈一心只有眼前的饼子,张尔怎么样她其实也不太在意。
    有风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戚慈先问,毕竟这事儿是他先提起的,那问什么的主动权就先给戚慈吧。于是他说道:“你先吧。”
    戚慈耸耸肩,靠在马车壁上,这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舒服的姿势。这年头的路不太好走,马车轮也是木头做的,走在路上总是震动得厉害。在马车上坐得久了,那真的是骨头都要给人颠分架了。戚慈自然得找个舒服些的姿势了,若是同有风一样,她早该受不住了。
    说到底啊,她这身子骨还是娇贵啊。
    什么呢?戚慈吃完了饼子,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转头看有风,问道:“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决定我能辅助你征服这个天下。”这天下何其大,她当真不知有风是哪里来的信心,她分明就是一座山上普通的一个人,机缘巧合被族人供奉为神女大人,其实她是不是什么神女,她自己心里还能不清楚吗?
    有风是第一个对她这么有信心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信心爆棚。
    她就奇怪了,有风哪里来的信心。
    这个问题,有风其实早就想过,若是她问起,应该如何回答。有风也不想欺骗戚慈,他若是非要说是无意之中听闻了胡山先生的名声,戚慈也拿他没有办法的,可是他没有。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声闻天下,梦见你……特别了不起,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有风的话很短,却让戚慈心神一跳,她原本就是一个穿越了时空的人,这种神鬼莫测的事情她都遇见了,她不得不怀疑有风说的梦的真实性。
    很有可能,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戚慈看有风的眼神锐利了不少,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笑着说:“堂堂越国公子,也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吗?”她轻描淡写地用一个虚无缥缈将这件事一笔带过了。
    她没有继续追问,倒是让有风心里松了口气,她若是继续问这个梦的事情,才让人觉得棘手。
    可是有风不知道,戚慈的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梦,甚至有些怀疑有风了。若不是有风的一举一动都像这个时代的人,也像这个年纪的人,戚慈早就怀疑了。
    “该你问了。”戚慈想,有风会问什么呢?她的眼睛半眯着,撩开帘子,外面吹进来一股冷风,倒是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不少,脑子都没有那般混沌了。
    “我想问,若是你闻名天下了,在什么情况之下才会一直躲在人后,不愿意以真实身份见人呢?”有风一直盯着戚慈,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在经历了方才那个问题之后,再问这个问题多少会引人怀疑,可是他还是问了。
    “怎么?你也梦见我一直缩头缩脑了?”戚慈开始还觉得有点好笑,她岂是这样的人,岂会是个见不得人的人。可是越是往深处想,她突然越是觉得有点恐怖,她再了解自己不过,什么情况才会让她变成这样的人……
    “什么情况会让我变成这样,自然是我自己成为了一个糟糕的人……自然是我若是站出来,便会将苦心经营的名声统统败坏,还不如缩头缩脑躲藏在背后。”自然是她的身上出现了什么不可磨灭的伤害,她要永远背负着那伤害。
    自古女子生存和出人头地就不容易,若是她身子真的出现什么问题,就更不容易了。
    假设有风的梦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岂不是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遇见危及生命的危险,最后尽管没有失去生命,却也失去了许多许多东西。
    戚慈的话说得不甚明白,却让有风茅塞顿开。的确,倘若是这样,他或许能明白戚慈为什么不站出来了。
    从胡山先生闻名天下开始,就没有出现在人前过,意思是,她受到的伤害是很早以前……很早以前能受到什么伤害,战争!
    有风突然想到了吴国和陈国即将拉开序幕的一场大战,战场就在上林郡,若是如此,位于上林郡的胡山肯定逃不开这一场战争。而且四年前多少好男儿死在了战场上,原本上林郡就缺乏兵将,而陈国显然是有备而来。
    戚慈岂会那种眼看着大家去死的人,有风突然觉得他明白了什么。
    上辈子,戚慈一定去了战场,并且……受了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真的肥23333
    真的非常感谢安慰我的所有人,群体么么么哒一个,感谢你们,一直陪着我,一直鼓励我,我真的非常开心。写文其实本来就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我很高兴有你们陪我。我也知道让你们担心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哈哈哈哈。
    其实今天的休假……又没有成功,临时有事还是被叫去了,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好了,晚安么么哒,接下来我就去回评论外加发红包了,一点小心意,感谢你们的陪伴~
    第66章 六十六 终点
    有风突然就愣住了, 他突然有点痛恨上辈子的自己, 他孤傲清高, 甚至是傲慢无礼的, 他有这个底气, 缺乏同理心,也不懂得关心人。他视戚慈为知己, 却从来不去了解这个知己,他在等她来了解她。
    他没有等到,也错失了了解她的机会。
    就像现在一样,无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琢磨不透,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永远没有人会因为你弱小、你是个女子就对你手下留情, 甚至这些只会成为你被杀的理由。
    弱者在战场上活不下来。
    戚慈怎么受伤,何时受伤, 伤得严重与否?若是严重,会有多严重?他不知道, 一个多活了一世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挺在意我这条小命的,能活着绝对不会去找死。”半晌后,戚慈又说道。她心里面也在琢磨,究竟她的身上会出什么事情,有风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梦真的就单纯是个梦吗?
    不一定吧。
    “戚慈, 珍惜生命,生命来自不易。”有风的神情严肃极了,戚慈不是没有见过他绷着脸的样子,可是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让她打从心里觉得认同,他慎重地样子挺可爱的,分明是在关心她,却要做出这副警告的模样。
    若是换一个人,他这模样得多讨人嫌弃啊。
    戚慈拿出帕子擦手,一边仔细擦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梦见了什么?是否就是未来,是否就是命运。但是有风,我想告诉你,倘若你一味相信命运,本身就已经落入了命运之中。不要信命,命这种东西,谁也猜不透。”她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好像这些话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可是这话听在有风的耳朵里面,简直犹如当头一棒。顿时,他就被敲醒了,他重回少年时代,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变数了,如何还能指望命运不变?
    尽信书不如无书,同样的,尽信命不如无命。在他害怕相信命运的那一刻起,戚慈是不是就掉进了命运之中了?
    有风苦笑,拱手道:“我不如先生啊。”他第一次对着戚慈口称先生,先生这个称呼,乍听很平淡,可是其中蕴含的东西就太多了,这代表着有风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也许有的人,生来就得天独厚,生来就慧极。显然有风不会再看不起戚慈了,他的心中,最后最后的一点轻视也没有了,上辈子,若是戚慈不受伤,没有难言之隐,最后这天下,他当真就这般容易得到吗?
    有风突然就觉得这天下拿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对于有风突然唤戚慈先生的事情,猴子没有一点惊讶,在他心中,戚慈原本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她早已经在猴子心中神化了。张尔倒是有些惊奇,可是不管是戚慈还是有风,他都不敢开口去询问,生怕招惹到他们。
    他有求于人,自然就比人矮上一截了。他也不像有风,永远一副风光霁月,君子坦荡荡的模样,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
    他没有那个底气,活得就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只要一日他没有将素素带回来,只要一日他没有报仇,他就要这样活着,再卑微又如何,终有一天,他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风称呼了戚慈一次先生之后,似乎就对这个称呼上瘾了,部落里面的人大多称呼她为神女大人,他也不好这样唤她,叫她戚姑娘总觉得生硬得很,唤一声先生,似乎他们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
    戚慈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她对有风印象好了很多,他能做到的很多事情,莫说是现在的时代,纵然是现代,不也有很多人做不到吗?
    小到下厨,大到承认自己不如女子,这些一桩桩一件件,其实都能看出来有风这个人的心胸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戚慈心里也在思量,一个人有着高贵的出身,与身俱来的资源,以及宽阔的心胸,识人善用,这样子的人原本离成功就很近了。
    越国的探子曾经帮她打听过有风的名声,不太好。可是尽管是不太好,他在越国的地位却非常稳固,可见这人的手段不一般。
    戚慈有戚慈的打算,就算是为了给她、给族人接一个善缘吧。
    这和功利与否没有关系,越是相处越会觉得有风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有很多缺点,可是也有很多优点。
    不知不觉之中,马车就到了虎头崖,虎头崖的地势险峻,戚慈仔细研究过地图,那印玺在何处,其实她心中早已经有了想法。她看了一眼有风,笑着说:“不若我们就此分开,各凭本事?”这印玺是张尔亲自放的,却是在王姬的指点下放的。
    为何要将地图刺在身上,皆是因为只有这样,他若是当真死了,还能留下一点印玺的线索。也许这个线索会落入公子韬的手中,可是有了线索,也就有了把柄,早晚会被人察觉。
    有风定眼看着戚慈,慢慢说道:“不用如此麻烦,猜拳吧,谁赢了就是谁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既然如此,这印玺落入谁的手中,都是一样的。”这话有风是出自内心的,他对印玺不是那么渴求,不过一件死物罢了,对他来说就是一件打击公子韬的用具,算不得什么。
    大气。戚慈最看得上有风这一点,斤斤计较算不得什么男人,她豪爽一笑,说道:“好!算我戚慈之前小看你了,猜拳就猜拳吧。”他的话倒是一点没错,这本来就是一件用来打击公子韬的东西,早晚得用出去,谁拿着又有什么好争的。
    张尔一脸目瞪口呆,他和素素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其实是不值一提的。他低下头,莫名觉得心中有点酸涩。
    其实他宁愿素素委身公子韬,至少还能锦衣玉食的活着。为了一群将她送进虎口的亲人,为了一群……逼迫她嫁去陈国的百姓,她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张尔何尝不知道,他躲进太谷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依旧这样做了。一是因为躲进太谷镇是最好的选择,二是因为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怨。
    没有错,他就是个没有底线的卑鄙小人。
    张尔这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那边戚慈和有风已经分出了胜负。到底还是戚慈运气好一点,侥幸赢了,既然如此,愿赌服输,有风自然是没有怨言的。
    他反而还笑了,尽管笑得有些僵硬,这没办法,谁叫他常年没什么表情呢,他笑着说:“要劳烦先生带路了。”
    戚慈轻轻抬起下巴,那样子有些骄傲,挥挥手说:“跟我来吧,走走走。”
    猴子将马车赶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留下来看着马车,这样的好东西若是任由它停着,无人看管的话,弄不好他们回来马车就不在了。
    戚慈是不可能放心张尔留下来看车的,大家心知肚明,所以猴子自告奋勇说要留下来,也是为了避免大家彼此之间尴尬。
    戚慈走在前面,虎头崖中间有条官道,不宽,恰好也就够一辆马车通过,四周都是高高的山。戚慈他们去的就是官道左边的那座山,这进山没有什么路,张尔也没有说话,他也是想看看戚慈是否当真就真的破解了那副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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