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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桑点着头,握着她的手,“会的咪洛。”
    达配扶她在床上坐好了,警告说:“人要来抢亲了,不许心软,我们给你守着!”
    “对,不许说话,不许喊。”
    “该打还得打,是大老板也不例外!”
    “你还说呢荣芬,我还怕你下不去手你昨天还说沈老板细皮嫩肉的。”
    宋雨菲:“平时哪里敢打沈老板,我看他一定很壮实,天啊想想就兴奋!”
    满室皆笑。这时候楼下传来鞭炮声,都静了。
    “来了来了,扫把呢,加长了吗!”
    “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
    楼下脚步声急促,木楼被踩得咯噔咯噔响,伴着楼下不绝于耳的鞭炮声,达亨的吆喝声,声势浩大。
    尹桑在掐指头算,距离他们领证,已经过去三年,他们已经有了孩子,这个婚礼,姗姗来迟。酸涩感蔓延到腹腔,她终于承认,自己在意这个虚无的形式。
    没有,不觉得有异,有,便从内心里感觉欢喜。
    外头有达亨开始唱歌,替沈峯叫门,歌词大意无非,他们走了漫长的路,来到新娘房前,请达配行行好,让他们能顺利迎娶新娘。
    荣芬带头,回嗓,“我们姑娘,貌美如花,青春年华,当珍之重之,要让你们以后记得,今日迎娶受的苦难。”
    对一回合的歌,男方就得往门缝下塞一个红包,下一个的数额得比前一个大。
    一边塞红包还得一边喝酒,来抢亲的达亨,都得是酒量好的。
    对面接歌时荣芬打开红包,摸了摸,“好厚,姐妹们,多吼两嗓子!”
    “阿桑,这都你的钱,心疼不?”
    尹桑瞥一眼,笑笑说:“多唱点,回头五五分!”
    大伙都笑,姑婆也上来凑热闹,给姑娘们出主意,讲歌词。
    一来二去,外头果然顿了,一时间没人对得上,着急啊,邵锦骁说:“这么多事儿呢,还不赶紧塞红包!”
    急切的声音逗得门背后的姐妹笑得合不拢嘴,姑婆在和阿嬷说:“你们城里人太有意思了。”
    荣芬喊:“只塞红包不对歌不行的咧!”
    吵嚷声里,有人说:“沈老板,你吼两嗓!”
    尹桑扑哧一笑,难不成让他唱山歌?想不出来那效果。
    想着,她有些期待,他是穿西装呢,还是穿着嘎几希呢?达亨的飞角帽,扣在他脑袋上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外头沈峯清了清嗓子。
    咦?要唱?
    都静了半分。门后的达配,都把耳朵贴上去了,恨不得就开门来听。尹桑也竖起耳朵。
    “桑桑。”
    一声呼唤,他没唱,也没吆喝,声音不大,声线较平日,高了些,末尾有颤。
    “桑桑你听得见?”声线温柔。
    房里,荣芬趴在门背,嘤嘤出声,“不行了,阿桑你不能说话,忍住了啊虽然我快忍不住了。”
    “要化了。”有达配说。
    “我来接你回家,跟我走。”
    在新娘子门口,表白的,多的是海誓山盟,或是甜言蜜语,他这样对暗号似的,没见过。
    大伙都还等着他再多说些,他冲后边的小林使了个眼色,小林赶忙上来,继续塞红包,没一会儿门缝下边都被填满了。
    达亨又唱起歌来,祈求达配开个门缝。
    荣芬开了个门缝,唱道:“要小心,今日你等来抢亲,背过身去就打得轻点。”
    一见门缝开了,门外一众后生蜂涌往门口挤。从门缝里扔出熟鸡蛋、糍粑丁还有花生,后生门就在“枪林弹雨”中推开门冲了进去。
    尹桑感觉被几个达亨架住了胳膊,刚被抬起来,又被拦腰抱起,场面太乱她看不清脸,从气息判断,是沈峯。
    荣芬几人拿着扫帚在背后追打,那刷刷声落在沈峯背后,他低着头,像是捂着她,她的银冠太沉,险些就掉了,他腾一只手护住,又险些踉跄,索性停下来,让她先整理。这一慢下来,后背又被扫帚打了几下。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热热闹闹。
    等被抱到堂屋,就算是完成了抢亲。达亨达配们配合默契,围在一旁笑呵呵看对方有没有真的被打到。刚才砸的鸡蛋和花生,也都被捡起来吃,分发给等候在堂屋的长辈晚辈,共享喜事。
    城里来的伙伴,也穿着他们的民族服装,看着别人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入乡随俗乐乐呵呵。
    沈峯把尹桑放下来,她才看清了他。他今日穿上了嘎几希,暗红色的披肩绣了金丝的龙文,头顶是飞角帽,脚上是布鞋。
    帽子下,他的剑眉微挑,凑近了问她,“好看吗?”
    宽脚裤都让他穿出了气势来,尹桑想,不知道让他给她的工作室做模特他可愿意。
    她说:“四不像。”
    沈峯没在意她的说法,显然对自己的扮相信心十足,他接过阿嬷递过来的香,鞠躬拜了三下,亲自插上,阿嬷牵着尹桑的手,带着她出门。
    沈峯在门口接过尹桑的手,和阿嬷告别。
    楼下,是两排聘礼和嫁妆。几十框红鸡蛋几十框糯米,后头还有几十担牛羊猪肉,几十担糍粑五颜六色,担担绑着红绳。
    天已蒙蒙亮,一眼望去,这些箩筐从尹桑家里排到了芦笙坪。山路蜿蜒,迷蒙雾气里,染了一片红,一派喜庆。
    沈峯牵着她走在前面,身后是迎亲的达亨和送亲的达配。
    按理该送到新郎家里,郎仔在外地,就只能在村里遛一圈。
    村上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绳,过一路放一次鞭炮,鞭炮声就没停过,芦笙坪的烟火也没停过。大白天看不了,只听得声音,阵仗管够。
    小村子平日里,哪家家里头杀了只鸡都能知晓,他这又是杀猪宰羊又是挂绳的,怕是十里八乡都要来围观了。
    芦笙坪下,已经摆了好几十桌,边上就是大锅灶台,师傅正在煮着,村里老少都在,一片忙碌。小林拿了端盘上来,沈峯接过。
    端盘里放满了花生瓜子、上头铺喜糖还有烟。
    尹桑挑眉,这个都知道?
    沈峯拉上她,到正在忙活的师傅、村妇面前,挨个请,“辛苦了........有劳了........谢谢.......”
    在村子里,一家的喜事,就是全村人的喜事,大伙会放下手头所有的农事,去帮忙,从食材采购到下厨,再到最后摆上桌,都亲力亲为,不似城市里,到饭店去。他们既是宾客,又是主家,不需计划,分工明确。
    主人家就要戴上喜糖,挨个去感谢。
    尹桑见过沈峯太多样子。穿着西装带点禁欲的模样、人群簇拥时气场全开的模样、在床上放松下来慵懒的模样、抄家训时不耐又痞子的模样........
    无论是哪个沈峯,都是让人有些犯怵的。
    眼前,他端着盘,因为身高差距大,答谢时总是要弯腰,低声说谢谢,声线温和。
    尹桑觉得,他那从帽子里蹦出来的头发,大概都比平时要软些。
    年轻些的,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跟沈峯说话。
    “可真高啊。”
    “来我们这里,感觉好吗?”
    “东西好吃吗?”
    “酒好喝吧,在外面喝不到吧哈哈哈。”
    沈峯点头如捣蒜,他只要是想给对方好印象,便会让人如沐春风。一圈下来,估计快把全村人都收买了。
    有不会说普通话的老人,也来拉尹桑袖子。
    “这个郎仔可以啊,这么高,这么俊!”
    “阿桑好福气啊。”
    “好舍得咧,早上我家阿灵去守门,拿了一千块红包!”
    “哟,城市里来的郎仔大方咧!”
    尹桑笑呵呵地,不知道回什么好。
    可以说,从起床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她一直是有些懵的。
    阿嬷们也不是要她的回应,只是聚在一起感叹,又仰头看着沈峯,直笑。沈峯也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也笑。
    尹桑转头看他,睨一眼,“跟傻子似的。”
    沈峯毫不在意,“傻人是不是都会有傻福?”
    “........”
    谢过一圈,本是要等宾客来,他们迎接的,但尹桑家里只有阿嬷,平日里也没有交往别的村子的人,便免了这个环节。
    这之后,新娘子就能卸下沉重的盛装,换上轻便的衣服入桌一起吃饭喝酒了。尹桑正要回家里去,沈峯拉住她,“再辛苦一下,客人要来。”
    “哪有什么客人?”
    “一会儿就到,累了?”他过来提着她的银冠,“我给你减点儿重。”
    她拍他的手,“不至于。”
    “写书也是容易脊椎有毛病,六本书写下来你脊椎还不错?”他仍旧提着她的银冠,漫不经心说。
    “劳逸结合,又不指着这个养活自己。”尹桑也随口答。
    这时候阿嬷跑过来,急急忙忙的模样,拉两人,“阿桑你怎么还在这里阿,去接贵客!”
    “贵客?”
    “都到村口了呀,快点呀。”
    沈峯拉上她,“再辛苦一下。”他想,老爷子应该很想看尹桑穿上苗族的嫁衣。
    村口停着一辆保姆车,车边摆着大大小小的箩筐,几个人正在往里头倒糯米,再在糯米上围圈摆上现金,红彤彤的人民币蔚为壮观。
    这是山里人的礼,是贫是富都表现在礼金上。直接,心意也贵重。
    尹桑眼尖,首先看见了副官,她一愣,转头去看沈峯,他微笑点头,“老爷子非要来,拦不住。”
    尹桑几乎是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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