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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上的伤,是为了混肴视听,适才用指甲临时割破的,那么在楚彧来承德殿之前,受伤的是何人?楚彧的妖力分明是种在萧景姒的身体里的,除了这具尸体,还有谁可以催动楚彧掌心的妖蛊。
    明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眼角沉沉,一片冰冷。
    已过亥时,妖王尊上一直没有出现,百妖诞不欢而散,各自打道回府。
    青阳殿外,晚月妖主突然快步追出来,对着殿外大喝一声:“橙鹂,你给我站住!”
    众位姗姗离去的妖主与其家眷都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便瞧见晚月妖主铁青着一张脸,一副炸了毛的样子。
    彩翼鸢家的橙鹂妖女态度亦有些不耐烦:“晚月妖主有何贵干?”
    这两位不对付也是人尽皆知,只是平日里懂分寸,小打小闹罢了,倒是头一回在大阳宫里急眼,一众正要鸟兽散的大妖小妖便都停下来,瞧瞧热闹。
    晚月上前便厉声质问:“你将我的老虎弄哪里去了?”
    橙鹂一派不知所言的神色:“什么老虎?”
    晚月抬手就用妖法捻了条鞭子,对着空中抽了一抽,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你他丫的再装傻试试看!非要老娘抽你是不是!”
    众看客瞪大了眼,不得不佩服晚月妖主的魄力,居然敢在大阳宫里动手。
    彩翼鸢的妖主方才有事先行出宫了,橙鹂没靠山,也没了底气,声儿有些颤:“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没看见你的老虎。”
    打死不承认是吧!
    晚月冷笑一声,一声河东狮吼:“你还狡辩!刚才只有你出了殿,我的老虎便是那时不见了的,不是你还有谁?”她笃定,“定是你这只彩翼鸢怀恨在心,不甘在嘉兴拍卖行当了被宰羔羊,所以才掳走了我的老虎,还不快交出来,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鸟毛!”
    原来,这件事还有前情提要,也就是说,是晚月妖主先强抢了橙鹂妖女的老虎,然后橙鹂妖女伺机报复又给抢回去了?
    谁是谁非,这就说不清了。
    众目睽睽之下,橙鹂自然是不认:“你有什么证据?”
    晚月眸子一溜,落在橙鹂的袖子上,语气越发咄咄逼人:“那你解释一下,你右手袖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众妖看去,果然橙鹂的袖子上,血迹斑斑,这宽袖之下,若是藏只刚出生的幼虎,自然不在话下。
    橙鹂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的宽袖遮住右手沾血的衣袖,支吾了一下:“我、我摔倒受伤了你管得着吗?”
    她言辞闪烁,眼神飘忽,一看便有鬼。
    “你还嘴硬!”多说无益,晚月没那好脾气,不耐烦了,扬起手里的鞭子,对着橙鹂的右手就是一鞭子过去。
    她闪躲不及,身子一趔趄,袖中便滚出来一只极其瘦小的琉璃虎,四肢血迹斑驳,蜷成一团,被折磨得已经没了力气,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晚月见她的老虎这幅模样,立马火冒三丈,恶声扬言:“橙鹂,今日本妖主就要让你躺着出大阳宫!”
    她一鞭子挥出去,打碎了青阳殿外的玉石狮子,正欲挥出第二鞭时,左侧这原本隔岸观火瞧热闹的众位男妖女妖们纷纷跪下。
    “参见尊上。”
    橙鹂连忙跪地,战战巍巍地道:“参见尊上。”
    晚月回头,便见楚彧站在青阳殿侧门的廊道上,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正盯着……她的老虎!晚月立马收了鞭子,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尊上。”
    楚彧并未瞧她一眼,一双眸子自始至终都锁着地上那只琉璃虎,复杂,而带了探究,不疾不徐地走来。
    然后一双赤红的缎面靴子便停在了萧景姒面前,她吃力地睁开眼,抬起头,眼眸突然便氤氲了。
    楚彧,是她的楚彧……
    琉璃琥珀般的眸中,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众人只见地上那血迹斑斑的小白虎动作迟缓地伸出一只爪子,向妖王楚彧靠近。
    这小白虎,想做什么?
    菁云陡然拔剑,指着地上的白虎:“尊上小心!”
    楚彧瞥了一眼:“退后。”
    菁云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三步。
    “嗥~”
    地上的白虎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蜷着小小的一团,那只鲜血淋漓的爪子便那样抬着,楚彧走近了一步,那幼虎流血的爪子便将他的锦衣染脏了。
    晚月真是为了她家虎白捏一把汗,就怕楚彧一掌拍死它,却不料楚彧缓缓蹲下,盯着白虎看了许久,伸出手,接住了那幼虎血迹未干的前爪。
    众妖瞠目结舌,杀人如麻的尊上,居然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如此……如此目光温和地看那只老虎崽!难道是要炖了它,给承德殿那位补身子?
    楚彧突然开口:“是谁伤了它?”
    声音,冷得刺骨。一众跪在地上的妖没一个敢做声,背脊发凉,噤若寒蝉。
    那幼虎的前爪被楚彧握在手里,他似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拂着,也不嫌那血迹脏人,耐心地安抚,忽而,他稍稍抬起眼皮,望向跪在地上的橙鹂,语调轻微一提:“是你?”
    橙鹂身子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
    楚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橙鹂右手宽袖上的血迹,然后便没再作声,将地上有气无力的白虎抱起来,放在手臂里,拂了拂它白色的毛,突然问:“这老虎是谁的?”
    晚月心头咯噔了一下,预感十分不好,道:“回尊上,是我的。”
    “是你的啊。”楚彧抓着白虎的受伤的爪子,看了看,小白虎受了伤,正耷拉着眼,昏昏沉沉着。
    晚月回道:“是。”
    眼眸一抬,他说:“本王想要它。”
    声音冰冷刺骨,是不由分说的口吻。
    晚月:“……”她能说不吗?她不能,不可思议地偷偷打量楚彧,只见他不染纤尘的一袭白色衣袍,被他怀里那只受伤的琉璃虎染得一块红一块脏的,垂着的一双眼,眼角竟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柔和。
    柔和?
    见了鬼了,从萧景姒死后,楚彧脸上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表情,莫非北赢今天下红雨?
    众妖也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见他们暴戾无常的尊上抱着那受伤的白虎,表情喜怒不明,脸色说冷就立马冷了,他沉声令道:“将这只彩翼鸢鸟押去诛妖台。”
    菁云领命。
    橙鹂浑身虚软,瘫在了地上,突然眼睛一亮,瞧着十米开外走来的男人,嘤嘤低泣地喊了一声:“父亲。”
    是彩翼鸢族的妖主丐明与大女儿红霄问讯而来,跪到楚彧面前,道:“臣下斗胆请问尊上,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楚彧懒懒抬了抬眼皮,不瘟不火的口吻:“本王要打要杀谁,需要理由吗?”
    “……”
    丐明妖主愣在那里,脑门上冷汗淋漓,张嘴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红霄拉住,只道:“请尊上轻饶。”
    轻饶?
    楚彧道:“打回原形。”
    这是要给小白虎讨回公道?打回原形重了些吧,就橙鹂那只几十年的鸟,打回原形基本等同于废了她。
    菁云领命,只道:“是。”
    橙鹂两眼一翻留就晕过去了,丐明妖主咬咬牙,磕头道:“谢尊上不杀之恩。”
    “宣燕瓷。”
    只留了三个字,楚彧抱着琉璃白虎转身而去,朝着杏荣殿的方向。
    杏荣殿,竟是杏荣殿……
    那是尊上的寝宫,妖后逝世后,再也没有哪只母的踏进去过一步,这小白虎却是被尊上抱进去的,看来,这白虎十分特别,菁云尊令,立刻去请燕瓷医女。
    “恭送尊上。”
    待楚彧走远,青阳殿外跪了一地的众妖这才起身,面面相觑一番,皆是摇头深思,纷纷猜测尊上将这琉璃虎抱回寝宫去作甚?吃了?
    这一年,尊上可是吸了不少妖类。
    晚月也甚是担忧,纠结地拧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杏荣殿将虎白抢回来,怎么说楚彧按照母亲的辈分也要喊她一声姑奶奶,总不至于会杀了她吧。
    凤玉卿在殿中迟迟不见晚月回来,便追出来了,有些急:“虎白呢?”
    晚月一脸挫败的样子:“被尊上打劫去了。”
    凤玉卿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晚月有些自责,难过地眉头都拧一块儿了:“虎白被橙鹂那个蠢货弄伤了,我本来想教训教训她,不巧尊上就来了,他看见虎白,兴许也是觉得虎白生得好看,品种又好,就说他想要,然后便抱去寝宫了。”
    凤玉卿若有所思。
    晚月很不安,盯着杏荣殿的方向:“虎白虽然还没有开灵智,也没修为,可琉璃虎是大补之物,就是生吃了也大有裨益的,尊上会不会吃了它?”
    凤玉卿摇头:“不会。”
    晚月不解:“你怎这般笃定?”
    凤玉卿沉吟了片刻,眸光深邃:“虎白的眼睛,很像萧景姒。”
    她只觉得虎白的眼睛像人类,却看不出来像那女子。果然,情深就是不一样,细枝末节都会变得深刻不同。
    晚月问凤玉卿:“你也是因为这个才要养它的?”
    “是。”
    说完,凤玉卿转身便走,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着,晚月看着那白色的编织带,苦笑了一声,然后冲着前头的人喊:“小卿卿,等等我。”
    杏荣殿外,守殿的护卫见楚彧抱着一只白虎进来,皆是怔愣了一下才回神。
    “参见尊上。”
    楚彧走得有些急,进了殿,道了一声:“拿药来。”
    这语气,与往日似乎很不同,守殿的成明大妖不敢耽搁,赶忙去找来伤药,回来便见尊上动作轻缓地将那琉璃虎放在了玉榻上,白狐裘被被沾了红,那小白虎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样子,尊上坐在一旁,一双眼始终灼灼盯着幼虎看着。
    成明大妖拿了药上前,道:“尊上,让臣下来给它上药吧。”
    楚彧接过玉瓷瓶:“不用,你们全部退下。”
    “是。”
    这是要亲自给小老虎上药?
    几位守殿大妖都不禁多看了几眼才退出去,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尊上方才是……手抖了。
    楚彧的手有些颤抖,将玉瓷瓶里的药粉倒在小白虎的腿上,兴许是疼了,它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楚彧……
    萧景姒想喊他的名字,字到嘴边,却变成了呜咽与呻吟。
    楚彧的动作顿了一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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