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二天起来, 发现郭峻琰等了自己一夜, 谢涸泽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就这么傻，也不知道歇会？要不干脆叫醒我。”
郭峻琰道：“我哪舍得？”
他既舍不得叫醒谢涸泽, 又舍不得不看对方的睡颜, 最后干脆睁了一夜的眼睛, 一直盯着谢涸泽看。
本来还有点心疼他的谢涸泽：“……”
放弃了和对方计较这件事, 谢涸泽洗漱过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拎着玉简一个个问题仔细询问了下去。
郭峻琰发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这时候不敢再动小心思, 表现良好, 堪称有问必答。
在他看来，当初妖王副手隐瞒下来的事情的确是谢涸泽计算出来的节点，只是对方可能还没有谢涸泽知道的详细，因此多少有一点故作神秘的感觉。
而关于苏酒……
“秦朔月确实是在报恩, 然苏酒并不只是救过他的性命。”郭峻琰道，“据我所知, 他们之间很古怪，纠缠同样也很复杂。”
郭峻琰知道的事情其实也只是大面上的，细节一概不清楚，因为秦朔月向来对此讳莫如深, 苏酒口风也非常紧，从来不会谈起以前的事情，只有态度异常明显。
他似乎非常笃定秦朔月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就算他做得再过分, 秦朔月心里再生气，最后也只会想方设法为他收拾烂摊子，所以才敢仗着对方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出了事情就回去请求帮助，行为嚣张的让他们这些秦朔月的朋友都无法理解。
不过这是人家师徒的事情，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朋友，郭峻琰他们又怎么可能插手太多？最多说上几句，劝一劝秦朔月也就罢了。
可惜他们的劝说完全不顶用，秦朔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死心塌地地给他徒弟收拾烂摊子，他们还能说什么？人家意志坚定，不是他们能影响的。
谢涸泽也只剩摇头的份：“报恩报到这样的程度，我也是第一次见。”
郭峻琰道：“曾经秦朔月还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品行端正，为人也比较正直，只是……”
想起之前苏酒差点带着人来找谢涸泽麻烦的事，郭峻琰不由皱起了眉头。苏酒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但秦朔月不说好好规范他的行为，竟还变本加厉地为对方收拾烂摊子，这就让郭峻琰没有办法忍受了。
可是对方既然觉得为了徒弟放弃朋友非常值得，郭峻琰又能对他这种行为说什么？
到了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罢了。
谢涸泽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上次受伤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看着郭峻琰难看的脸色，当下也不高兴道：“秦朔月没有眼睛没有脑子吗？你这个朋友对他怎么样，他难道一点都没看见？”
郭峻琰看谢涸泽为他打抱不平，立刻就笑了起来：“何必在乎他，他如今已经不是我的朋友。”
把谢涸泽的茶往他身前推了推，郭峻琰又道：“小少爷莫生气，喝口水。”
谢涸泽点头，示意郭峻琰继续往下说。
看谢涸泽端起茶润了润嗓子，郭峻琰才笑着继续道：“秦朔月八成认为苏酒对他的恩情大过天，早已决定以命相偿。我懒得深究其中原因，但也清楚秦朔月迟早要被他的弟子拖累而死。”
谢涸泽慢慢听了些郭峻琰对于细节的补充，随后发现蹊跷的地方更加蹊跷了，他所有的疑惑根本都没有得到解答，郭峻琰也对此产生了许多疑问。
现在郭峻琰和秦朔月闹掰了，郭峻琰也不能直接去问对方前因后果，两个人便打算通过其他渠道继续调查，却在动手之前被道修高层给耽误了。
有和妖王对话的事情，郭峻琰和谢涸泽其实已经提前进入了这个阶层，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境界在高层的眼中实在是太低了，那些人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中，没过多久竟然就相当霸道的上门要求谢涸泽将手中的贸易交给高层。
虽然整个世界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妖族所处的地方现在的确是处于由死向生的状态，相当萧条，必要的物资支援是不能少的，对方愿意以贸易的形式渡过难关，道修高层觉得自己这方很占便宜，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只是想把这个好处捞在手里。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他们抢夺贸易权的，可惜寡不敌众，最后高层还是态度强硬地上门了。
谢涸泽虽然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他的心情还是不太好，勉强保持着风度将人送走，回头就忍不住对郭峻琰道：“本少爷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得把我的东西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郭峻琰忙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消气：“小少爷最是聪慧，算无遗策，我自然等着他们那一天。”
其实等也不用多等，当妖王副手发现与他们行商的人变了之后，立刻对道修高层发出了警告，要求他们不要插手妖族的自由贸易。
道修高层虽然对他们这样的态度很奇怪，但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谢涸泽有什么问题，最后还是只好怀着疑虑将贸易权交回了谢涸泽手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谢涸泽一点破绽都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妖修那边，直接邀请郭峻琰过去玩。
郭峻琰：“……是过去挨揍吧。”
谢涸泽安慰性地给了郭峻琰一个拥抱：“辛苦了。”
郭峻琰看他家小少爷一点都不反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去接受指导了。
道修高层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稍微动手查了查……妖王和郭家的恩怨情仇就浮出了水面。
如果换一个人，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么扯淡的理由，但是现在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妖王，他们不但马上就被说服了，还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稍微同情了一下被祖宗坑了的郭峻琰，随后就丢开手不管了。
一个小辈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和妖修的合作关系不可能改变。
不过既然他们的合作变得更加深入也更加全面，郭衡昀也就不是非要死在道修手中，还不如交给对方做个投名状，以便打好两边的关系。
妖王副手对他们这个态度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莫非在你们人类眼中，我们妖修都是傻的？”
郭峻琰还能对他们这样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稍微看了看他们的状态，就了然了。
“命不久矣。”郭峻琰这个话说得非常含糊，“人已疯狂。”
妖王副手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峻琰，但这个猜测实在太过难以置信，他很谨慎地压在了口中没有说出，只等着时间来证实这个猜测。
哪怕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妖王副手还是没有想到这个猜测被证实的如此之快。
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有两位道修大能死在心魔爆发之下，其他几个死气缠身的大能显得惶恐不安，但竟然还做着一些错误的事情，浑然不觉死期将至。
妖王副手长长一叹：“无人能救寻死之人。”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大能都是这个样子，之前反对高层强行从谢涸泽手中拿走贸易权的那几位就渐渐摆脱了死气笼罩，一点点恢复到平稳的修炼之中，看起来飞升有望。
也正是因为这种极其鲜明的对比，妖王副手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随后他越发重视起谢涸泽。
谢涸泽心知妖王副手是弄错了气运之子，但他又不可能直接告诉妖王副手气运之子是郭峻琰，只能将这个锅抗了下来，回头很久都没有理会郭峻琰。
郭峻琰见心上人这个反应，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茫然。
其实他和妖王副手是一样的想法，他也以为气运之子是从别的世界投胎转世而来、一直没有被这个世界伤害的谢涸泽，所以并不知道谢涸泽不高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谢涸泽的秘密，才惹了对方生气。
对于这样的误解，谢涸泽又能说些什么？让他告诉郭峻琰“你只是一本小说主角”，然后再被郭峻琰追问小说的情节，从而慢慢开始怀疑人生？
谢涸泽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个锅就让他一直背着好了。
哪怕他知道郭峻琰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就算是这种动摇三观的事情也一定能挺过来，他还是不太乐意让郭峻琰知道。
他承认他心疼了不成吗？
虽然他还没突破元婴，他们两个也还没有结为道侣，但他们也算是情缘了，他有什么不能心疼的！
郭峻琰如果知道了谢涸泽的心思，一定非常高兴，可惜谢涸泽根本不会告诉他，只跟他讲些有的没的，比如“那个魔修的确完全查不到”。
然而等谢涸泽做好了心理准备，事情的发展却反而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几年之后，一件非常突然的事情让郭峻琰直接窥到了不对之处——
许久不曾联络的秦朔月突然有一天发出了飞剑传书，非常反常地通知了郭峻琰他徒弟贸然出关、他必须要去救徒弟的消息，让郭峻琰心里升起浓浓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考试了，贫道心里没底啊……
第78章 第78章
因为之前苏酒做下的事情, 秦朔月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是强行压着他闭生死关的，按道理来讲, 他应该轻易出不来。
但事实上, 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从秦朔月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还悄无声息地跑到了魔修那边, 招惹了一个他不能招惹的人，直到生命垂危之时, 秦朔月才从他的命牌上发现了端倪, 一看人不见了, 又惊又怒地追了出去。
命牌是一种刻有特殊阵法的玉牌，与修士的性命相连，修士的状态会直接反映在玉牌之上。
秦朔月有所发现之时，苏酒的命牌已经布满了裂纹, 可见情况有多么糟糕。但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秦朔月竟然没有直接追出去, 而是非常怪异地向郭峻琰飞剑传书，要求一个已经和他闹掰的人帮他去救徒弟，郭峻琰心里没有疑惑才奇怪了。
但是秦朔月一向都挺宠爱徒弟的，为了徒弟总是能做出一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苏酒惹上的人也不是个善茬，秦朔月会求救似乎也可以理解。
郭峻琰勉强找到解释，便从妖族出发，给谢涸泽的消息还在半路上, 他人就已经到达了魔修地界。
这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等他赶去，秦朔月却已经死在魔修手下，而对方生性十分残忍，他甚至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郭峻琰环顾四周，发现那个魔修早已经不见踪影，苏酒正傻愣愣地坐在他师父的尸体边上，浑身是伤。但他的情况其实还好，明显能看出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神智略有几分不清楚。
郭峻琰说过无数次的话终于应验了，秦朔月终究是被他的徒弟拖累致死。
微微皱起眉，郭峻琰看了眼什么用都不顶的苏酒，顾念着往日情谊，动手搜寻了一下秦朔月的三魂七魄，非常意外地发现他的三魂七魄竟然非常完整，一点也不像是被那名魔修虐待致死的样子。
这个时候郭峻琰还没有多想，只以为秦朔月多少有些自保的手段，即使身死道消，也能保住自己的真灵，给了自己转世投胎重修的可能。
小心地将秦朔月的真灵保护好，郭峻琰非常粗暴地拎起苏酒，将他和秦朔月的尸身一起带走。
一开始苏酒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不管郭峻琰怎么折腾他，他都完全没有反应，就像一个已经失去了神智的木偶。
郭峻琰虽为秦朔月不值，但猜测苏酒这个反应当中也有看到自己师父身死的因素，心里还稍微有了些安慰，觉得秦朔月拼上性命也要护着的徒弟起码还知道痛苦、还知道难过，并不完全是个白眼狼，秦朔月这能算求仁得仁了。
然而苏酒并没有一直都沉浸在这样的状态当中，他是在经过某一个山谷的时候突然有了反应，非常突兀地挣脱了郭峻琰的禁锢，疯了一样向山谷深处跑去。
郭峻琰还护着秦朔月的真灵，一心二用之下一时没有防备，竟让苏酒跑出了老远，不得不认命地追了过去。
苏酒突然恢复神智的这处山谷其实是妖修和魔修交界处互通有无的必经之地，平常总是有很多修士从这里走过，郭峻琰这时候真的是焦头烂额，才没注意到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是焦急地追着苏酒往越来越深的地方一路走去，心中十分厌烦他这种不长眼色的行为。
郭峻琰并没有到过这座山谷的深处，所以不知道那里竟然是一处深渊，直到看见那魔气翻腾的断崖时，才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但苏酒毫无所觉，只在悬崖边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着郭峻琰，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郭峻琰见他如此，只能自己先开口：“同本座回去。”
他完全不想给这个烦人的家伙留什么面子，甚至也不想顾念秦朔月的颜面，干脆直接用了“本座”这个词，不给对方一点攀关系的余地，却反而让苏酒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还不是时候。”他道。
郭峻琰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准备如何？”
苏酒不答反问：“你可知人生被别人掌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郭峻琰皱眉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苏酒道：“你看，你不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吧，我原本想活着，后来不想活了，可我师尊要我活着，我就只能勉强活着。”
郭峻琰心中一凛：“秦朔月是你刻意引过来的？”
苏酒道：“并非。不过你不觉得我能逃出来很古怪？我觉得很古怪，但我早已没有了深究的想法。我现在可以去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又像刚才一样重复道：“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