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说:“临行前送枪的,我第一次见。”
可不是,就算电视剧里,也没哪个女人送枪给临行的人。
池中月突然垫脚,在任清野下颌处印上一吻,“那这样呢?”
任清野僵了片刻,这片刻短到池中月看不出来。他拿着枪,丢下一句“走了”,然后下了楼。
池中月走到阳台上,看着任清野的背影。
人对身后的目光总是有一股准确到可怕的感知能力,任清野走到自己的车前,竟有那么一刻想要回头看一眼。
他知道池中月在看他。
手中的枪冰冷,如同今晚的月光。
迎面吹来夜里的冷风,带着池塘里的水藻气味。任清野觉得人清醒了不少,但下颌那一块儿却好像在发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枪,莫名地想讥笑。
都是些扯淡的玩意儿。
*
夜里,池中月刚睡下就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间门,一听就是池荣贵。
池中月开了门,看到池荣贵穿着睡衣,站在她的门口,“月月,还没睡?”
“嗯。”池中月说,“有什么事?”
池荣贵薅了一把头发,走到池中月房间里,坐到沙发上,说:“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
池中月坐到他面前,“爸,你说。”
池荣贵双手交握,放在双膝,说:“其实周华宇的条件不止每年三成的利润。”
“他还有什么条件?”
“他要地位,他不想再想一条狗拴着链子做事。所以这一次,他要我亲自去接应他。”
池中月一惊,说:“他心也太大了。”
池荣贵沉默着没说话,池中月说:“而且,万一这是藏獒设的一个局呢?”
“对。”池荣贵说,“有可能是藏獒的局,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新型毒品,都是他给我下的圈套。”
“爸,要不,还是不去了?”
“不行!”池荣贵说,“但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我就完了。”
藏獒有新型毒品,能称霸市场,他池荣贵将被打压得永无天日。
父女俩再次陷入沉默,四周的空气里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许久,池中月说:“爸,你想让我代替你去,是不是?”
池荣贵抬起头,池中月这才发现他的眼下青黑一片,“月月,我别无他法,我明天要去哥伦比亚,我实在抽不出时间。”
池中月说:“我知道。”
她知道池荣贵没有时间,她更知道,池荣贵只是不敢去冒这个险,又不愿意放弃周华宇这块儿大肥肉。
“我可以去。”池中月说,“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代表你去。”
“月月……”池荣贵当然知道自己的说辞是瞒不过池中月的,正因为这样,他心里竟然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感。
有那么一刻,他想说算了,不去了。
“月月,谢谢你。”池荣贵说,“等你回来,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
“爸,你把我养大,这是应该的。”
昏暗的房间里,池荣贵看不清池中月的表情,他说:“月月,你别怕,跟着任清野去,会安全的。”
池中月突然抬眸,说:“我和任清野一起去吗?”
池荣贵说:“对,换别人我也不放心。”
池中月说:“好,你放心,我拼了命都要把周华宇给你带回来。”
池荣贵一时又感动,又心虚,再无法在池中月的房间多待片刻,他站了起来,对池中月说:“月月,一定要注意安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一边要你为他去送死,一边又要你注意安全。
池中月笑着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目标是睡任清……啊呸!是正能量!是为构建和谐社会而努力!
第10章
池中月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边刚翻了鱼肚白。
她走下楼,看到饭厅里有冒着热气的牛奶和蛋糕,张妈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张妈,我爸走了吗?”
张妈说:“夜里三点就走了,赶清早的飞机。”
池中月哦了一声,“我妈呢?吃饭了吗?”
“还没下来呢。”张妈说,“你去叫一声吧。”
“好。”
池中月先去院子里看了一圈儿,阮玲香那些花花草草的叶子都是干的,看来还没有浇过水。
她又转身上楼,走到阮玲香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妈,吃早饭了。”
等了半天,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池中月又敲门,“妈,七点了,起来吃饭了。”
还是没有人应答。
池中月突然想到院子里没有浇过水的花草。
阮玲香从来不这样,她把那些花花草草看得比什么都重。
池中月突然后背一阵冷汗,睡眼惺忪的双眼立马布满了恐惧,她使劲儿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反应,于是她飞快跑到楼下,从书房里拿出了阮玲香房间门的钥匙。
打开门,池中月看到躺在床上的阮玲香,心里的恐惧爆炸式地冲击着整个胸膛。
“妈!”池中月走到床边,手指伸到阮玲香鼻子下,只触到了几丝微弱的呼吸。
池中月迅速扫视房间一圈,果然——阮玲香床头放着一瓶安眠药。
池中月拿起来一看,空的。
“张妈!老魏!”池中月将床上的阮玲香抱了起来,跑下楼,“开门!给我开门!”
闻声而来的张妈和老魏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看池中月那发狂的样子,连忙横冲直撞地去开门。
池中月什么都没说,一路狂飙下山。
*
医院。
医生和护士把阮玲香推进了抢救室。池中月就蹲在抢救室门口,目光定格在地面上,就算有人经过,她的眼神也不会闪动一下。
像一座雕塑。
当池中月双腿没有知觉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
她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一汪死水。
“医生,我妈呢?”
“病人还活着,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与她一样平静。
只是比起池中月的空洞,医生显得很冷漠。
池中月沉默了好一会儿。
双腿没有知觉,脑子的反应好像也跟不上,脑海里就一直回放着看到阮玲香躺在床上的样子。
那么平静,那么死气沉沉。那一刻,她真的以为阮玲香走了。
“谢谢。”池中月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谢谢。”
这医生姓祝,单名一个寻。他扶了扶眼镜,没有离开,站在池中月面前,微微弯腰,说:“病人为什么自杀?”
池中月的唇色在渐渐恢复血气,大脑也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
“她,抑郁症很严重。”
祝寻眼镜后的双眼格外沉静,对这样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
吃安眠药自杀的,是个有九个都是抑郁症。
刚才还有护士问他,这个病人那么美,保养得好,脸色一丝皱纹都没有,穿得又贵气,身上的衣服一摸就价值不菲,生活条件一定很优渥吧。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呢?
为什么?祝寻也说不上来。这些年在医院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死亡的理由千奇百怪,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祝寻对池中月说:“你们家属要多陪伴,多疏解她。”
这时,他身后的护士走过来,说:“祝医生,主任找你。”
祝寻点头,走了。
护士又对池中月说:“你好,麻烦跟我下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池中月说好,但腿却没有挪动一下。
护士叹了口气,站着等池中月的腿恢复常态。
下楼办完了所有手续,池中月在医院一楼的卫生间呆了好一会儿。
厕所里冲鼻的消毒水味道,像是把死亡的味道化作有形,没吸入一口,就吞噬掉人的一点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