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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父母们就已经外出准备黄老太太昨晚所交代的东西。早上奶奶煮的秫米饭和土豆拌大葱,还给我捞了一颗咸鸭蛋。尽管早饭我吃了很多,但感觉身上的疲惫感丝毫没有减弱,爷爷看着我有气无力的样子,有点控制不住他那焦躁的情绪,顺着木窗急切的向屋外望着,自顾自的骂道:“你说这两玩意儿,就让办这么点事儿,咋就还不回来。”
    爷爷奶奶在家焦急的左等右等,父母终于在中午十一点一刻回来了,进了屋,父亲看我爷爷一脸火气,忙解释道:“供香和高度白酒都好整,就是那三天之内生的薄皮白鸡蛋不好淘动(东北方言,同“寻找”),我把附近村子几乎都跑遍了才将将凑齐。”
    “别耽搁了,咱们赶快去你童大叔家。”说着,爷爷还没等父母喝碗水喘口气,就拉着我往童家赶去。
    到了童家,大人们互相简单寒暄了几句,童老汉就直入正题,说道,“这次去凤凰庙,我家黄堂教主说了,让我只带两个孩子去就行了,她老人家会亲自随我们一同前往。这梧桐村周围方圆百里的大仙名号在我家堂口上都有记载,唯独不知道那蟒仙的身份,想必应该是新搬来的。柳家嗔恨心重,去的人太多反而让它觉得咱们以多欺少,反倒让事情难办了。只带两个孩子去,这样就摆明了我们是与它讲和的姿态,保准无事。”
    虽然家人还是不放心,但这时候谁也没有异议,毕竟现在只有童老汉才有法子救我和海超,众人也只能选择相信童家出马仙堂的黄堂教主黄老太太了。
    在童家稍作停歇,接近正午的时候,我、海超和童老汉便带上准备的东西望凤凰庙那一带赶去。这一路,我和海超没有了往日去凤凰庙轻松玩耍、昂首阔步的高昂兴致,取而代之的则是前途未卜、紧张压抑的低落心绪。
    “爷爷,要是那蟒仙不打算把灵气还给我和知了,我俩以后是不是就傻了?”默默跟在童老汉身后的海超,拽着童老汉的一角,小声的问道。听着海超发问,再想到那么一条霸气外漏的大蛇,我这心里的小鼓也“duang、duang”跟着敲开了,也一脸忧虑的望着童老汉。
    “咋了,你们两个小崽子,给我捅这么大一个娄子,现在知道害怕了?”童老汉树皮一样皱巴粗糙的脸上挂着又爱又恨的表情,随即又斩钉截铁的说道:“放心吧,爷爷不会让你们俩有事的,但是这次事了了,你俩可得消停点!”
    听了童老汉的话,我和海超的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大半,于是,我们开始加快脚步专心赶路,都想早点解决掉这桩祸事才好。
    我们随童老汉来到一处凤凰庙与坟圈子之间的一小块儿被杂草围成的空地,随即见童老汉用手在地上按照倒三角的形状隆起三堆干土包,然后又在每个干土包上也是按照倒三角的形状各插上三支一米来长的大供香。
    这上香的架势我们从未见过,童老汉一边在干土包上插着香,一边对我们说“这叫凶信香,意为‘福祸唯人招,前因有后果;一声阿弥陀,灭罪十亿劫’。不过这不是普通的凶信香,每根香里面还加持着咱家出马仙堂堂印的法力,明里是传递和解之意,暗里是保护你们两个娃子的魂魄不被一会要见到的蟒仙冲散。”
    童老汉又吩咐我们把鸡蛋摊开,不能垒摞,全部铺开摆放在以三个供香土堆为顶点所形成的三角形区域。接着,童老汉开始点香,当香火全部被点燃之后,只见童老汉迅速将那坛高度烈性高粱酒打开,绕着三个香堆外围洒了一圈,然后面朝西北在香堆前站定,清了清嗓子,朗声唱道:
    “嗨。。。
    午时大日正中天,鱼潜海底鸟在山,
    鸡犬安宁悄然睡,小门小户不上闩,
    开言未施周公礼,魂代弯腰问声安,
    今日惊动蟒大仙,还望大仙莫动鞭,
    白馒细水奉堂前,聊表灼心饮风餐,
    万请蛟龙不计嫌,腾云布雨急扬帆,
    急急与我来相见,哎还哎还呦。。。”
    听童老汉这一套节奏感十足的唱调,我的脚竟然不用自主的跟着打起了拍子,想想那时的我在这么诡异紧张的情形下,居然还有心扯咸蛋,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正当我还在那自我陶醉的时候,忽然刮起了西北风,天空开始暗了下来,数不清的云朵从四面八方汹涌翻滚而来,逐渐在我们的头顶汇聚成了厚厚的乌云,远处花鼓湖的水面也卷起了一米多高的浪头,像是许多大鱼作势欲扑向我们,炎炎夏日的晴朗正午顷刻间竟然变得阴沉冰冷。紧接着,我们周围半人多高的杂草瞬间都被劲风齐齐地压倒在地面,只见一个穿着翠绿罗衫的女子赫然站在刚才我们铺好的白皮鸡蛋上,而那些鸡蛋竟然都完好无损,没有破碎。
    那女子身材修长却不消瘦,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头顶处还别着一朵红色凤簪,鹅蛋脸形的面容甚是光润,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不是看到她那翠绿的瞳孔,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她就是那天追杀我们的大蛇。
    我和海超还在为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发呆,只见那女子气声气语地开口道:“你你你你们两个小子,还还还还敢来,作死没够是吗!”
    这么一个严肃的场合,一个霸气外露的蟒仙,上来发言竟然发现是个口吃结巴。我和海超顿时用手捂住了嘴,同时向童老汉投去不敢相信的眼光,心想,“不是说好的是个道行高深的大仙吗,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再看童老汉也是一脸黑线,粗糙的老脸上也是一个劲儿的抽动。
    童老汉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瞪了我和海超一眼,示意我们俩老实一点。接着,恭敬的对那位绿衣女子搭话道:“不敢不敢,这两小子是我孙子,那日冲撞了大仙,今日特将灵蛙送归,另附白馒细水,专程来向大仙谢罪,还请大仙接纳。”说话间,童老汉从包里掏出一只黄泥罐子,上前三步,打算放在面前的香堆下,还没等将那罐子置于地上,就见我们那天捉的那只翠绿的小青蛙从罐子里一跃而出,稳稳的落在了那绿衣女子的左掌心。
    “算你们识识识识相,捉了我两只灵蛙,为为为为什么只还我一只?”青衣女子嗔怪的问道。
    童老汉转身望向我和海超,“你们抓了两只?”
    我和海超吓得头摇的像拨浪鼓,连声回答“没没没,我们就只捉了这一只!”
    忽然海超好像想到了什么,忙说道,“村长儿子二胖那只青蛙,长得和这只蛙一模一样,会不会是那一只?”
    绿衣女子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我不为难你们,你你你你们倒是欺起我蟒青如来,既然来了,今天你们就谁谁谁谁也别走了。”只见她一手指向花鼓湖,一手放在心口,口里念念有词。我这时候在想的不是危险,而是疑惑这个唤作蟒青如的家伙作法念咒怎么就不口吃了,哎……我自己都不能理解,在那么电光火石的情形下,我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忽然蟒青如放在心口的手朝我们一挥,三颗凭空出现的篮球大小的水珠带着劲风急速朝我们三人飞驰而来。
    眼见我们三人性命不保,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从我们身后射出,稳稳的落在我们身前,化作一个黄袍老太太将我们护在身后,未作半刻停留,便将手中的龙头拐杖迅速的横在胸前。
    我吃了一惊,海超凑到我跟前儿,小声和我说道,“别害怕,这是我家堂上的黄老太太,昨天在你家她还和你说过话,这下有救了。”
    “嘭嘭嘭”三声巨响,再看黄老太太,虽然击碎了三颗巨大的水珠,却已然衣襟湿透,全身打着冷颤。
    “丫头,虽说你们柳家好勇斗狠、嗔恨心重,可你也未必非得动手。”黄老太太提着气,缓缓的说道。
    “不不不不要妨碍我,告诉你,就算你领全堂人马过来,也也也也没便宜可占。”蟒青如气鼓鼓的答道。
    “挺大的口气呀,今天看我不收……”其实她应该是想说,“看我不收拾你”可黄老太太话说了一半,脸色突然一沉,没了下文。
    蟒青如又是一阵大笑,“自自自自找的,这下好了,被我这食灵之水淋到了,你暂时动不了了,放心,我不不不不伤你。”
    接着蟒青如再次作法,这次她只酝酿了一颗食灵水珠,但是体积要比之前三颗加起来还要大,只见那水珠直直的向我射来。
    这时的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气息,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无力改变一切的绝望。
    我无助的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那不是因害怕流出的泪,而是遗憾,遗憾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如今却要这么诡异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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