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随意的答了一句,商玦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知道,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今夜刚回来巴陵,按理来说朝夕应该回宫,可是她却来了此处,怎么会只是想来看看这么简单……
商玦深吸口气,一颗心提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朝夕掀帘而下,商玦忙跟了上去。
虽然许久未来,可此处的门庭依然齐整,在这破败的城南,是一处叫人眼前一亮的静谧宅院,朝夕看他一眼,商玦忙拉住他的手上前叫门。
“也不知道这个时辰福伯在不在……”
刚叫了门,门扉便打了开来,门一开,露出里面福伯的脸。
朝夕夸进门去,道,“早就派人来交代过了。”微微一顿,朝夕走在前缓声道,“对了,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燕雪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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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对了,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燕雪卿?”
朝夕走在前,缓声一问,商玦本就心存疑窦,一听此话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他眼底闪过一抹山呼海啸般的风暴,然后,上前拉住了朝夕的手,朝夕转眸看他,商玦却未立刻答话,二人走在前,顺着竹林中的小道一路往林中深处走去。
林中幽静,晚风沁凉,几盏昏灯犹如萤火,商玦往日陪朝夕来此总是特别静心,可是这一次,他心底却有些忐忑不安,二人走到正屋之前,福伯这才退下。
朝夕打量着屋子,笑道,“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福伯将这里照看的很好。”
商玦看着她,朝夕却仿佛不知道他在看着她,她走进去,将屋子里每一样物件都拿起来看,“还是来这里舒心,这些东西都是我喜欢的,你的朋友不知道是知道我的喜好,还是刚好和我一样,若是刚好和我一样,那就太巧了。”
“夕夕。”商玦终于开了口,“你怎知道他的名字?”
朝夕转过身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商玦,四目相对,她却并未立刻答话,屋内一角的檀香袅袅,窗户开着,外面月色朦胧,竹林方向的风带着清香拂来,这个夜晚太过惬意悠哉,朝夕的眸色由深至浅,身上那股子未知的暗沉也一下子散了去。
“你贴身带着一张平安符,平安符上,是燕雪卿三字。”
朝夕唇角微抿,“商玦,你在骗我?”
商玦的呼吸一下子发紧了,“不是……只是……”
“不是?那你解释给我听听。”说着朝夕又看了一圈这屋子的摆设,“所以,这些都是谁准备的?你的那个朋友,到底存不存在?你是编来骗我的是不是?”
商玦眼神越发暗沉,从来坦然从容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失措,他如何解释?又该怎么解释?如果照着真相说出来,朝夕会信吗?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夕夕,你听我说……”
朝夕好整以暇的看着商玦,商玦定了定神这才道,“那个朋友……的确不存在,燕雪卿,是我另外一个名字,此事和燕国王室有关,并非是我有意骗你。”
朝夕挑了挑眉,一副暂且听听并未相信的样子,商玦深吸口气,“夕夕,当初带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我一点私心,若让你知道这里全都是我准备,你必定会生出更多怀疑,于是就说是朋友私宅,燕雪卿是母后当年为我取的名字……”
朝夕眉头微蹙,天下皆知,商玦并非燕王后亲生,却又怎会是燕王后为他取的名字?
见她露出讶色,商玦走近一步,“燕王后是我的生母,当年……事情十分复杂,当年也并非是我走失,而是母后将我送出了宫,母后是卫国公主,本来与她有婚约的是燕世子挚,可大婚之前燕太子挚因乱而死,便成了如今的燕王继位,燕王当年不过是一位公子,在和世子挚一起出访卫国的时候同时喜欢上了母后,后来继位成王,同样选择迎娶母后。”
微微一顿,商玦继续道,“可是那个时候母后已怀有身孕。”
朝夕一下子睁大了眸子,“所以你……”
商玦的语气严肃起来,“我并非燕王亲生,论起来,我该叫他一声叔父,当年母后有孕,起初他并不知,等到母后显怀他才发现,然而那个时候若堕了胎儿,母后定会殒命,于是,他要母后生下孩子,只是要昭告天下,那孩子是别的宫嫔所生,并且要杀掉。”
朝夕眼皮一跳,“所以燕王后将你送走了?”
商玦颔首,“我出生之时,母后用计调走了燕王,又收买了看守,将我送了出去,母后还未出嫁之时曾有缘结识蓬莱的一位长辈,后来我出宫之后也受到蓬莱的庇护,燕王并未找到我,又不忍心杀掉母亲,这才让母亲找到了机会,五年前母亲看时机成熟,这才将我接了回去,对外只说是找到了我,也是这样,我才能拿到幽鹿玦。”
原来这便是燕王宫的秘密!她派人调查商玦的身世之时,发现在找到他之前,他几乎从没有留下过痕迹,却原来是因为这样!
难怪她什么都找不到……
朝夕心头狂跳,当年燕世子挚因何而死?只怕也是和当今的燕王有关,而燕王怎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剩下别人的孩子?想杀掉却被送走,他后来一定用了极大的力气去追杀,而燕王后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被当今的燕王杀掉,却也一定费尽心机迎商玦回来,燕国王室,原来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着这些,朝夕不免开始心疼起商玦来,可随即一想,这解释了“燕雪卿”三字的由来,却还是没有解释他为何能对她有这么深的了解……
“蓬莱道,忘忧谷,传闻岛上谷中住着仙人,所以你是得了仙人的点化?所以这般熟悉我?”朝夕想来想去,说出了这个荒诞的可能,她一本正经不带怒意,说的商玦哭笑不得,然而商玦还是道,“世上哪有仙人,只是你我的缘分罢了。”
朝夕心知这又是他不打算说明白了,心底便有些泄气,然而到底知道了燕雪卿这个名字的由来,亦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在他面前倒是没有从前那般云遮雾绕了。
“好了,你我是命定的缘分。”商玦走近,一把将朝夕揽入怀中,看了看这屋子,温声道,“坐了一天的马车,先带你去沐浴。”
此处虽然并非常居之地,却也储备齐全,商玦倾身一把将朝夕打横抱起,转而朝浴房走去,朝夕勾住商玦的脖颈,叹了口气。
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对她坦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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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身世本来想用更复杂的方式写出来的……但是那样篇幅好像太长了。
第069章 赵弋一定气死了!
一夜好眠,卯时起身,朝夕二人未用早膳便入了宫。
宫内君不羡带着文武百官正等着,朝夕换了一袭红色的裙衫,到了崇政殿议事厅。
厅门之外除了百官,还有巴陵城内的诸位老氏族,这些氏族或是从前分封的有功之臣,要么便是从宗室脱离出去的分支,虽然手中没有实权,可蜀国两百多年下来,这些氏族早就根深蒂固盘踞在巴陵之中,朝夕不得不重视起来。
“宣他们进来吧……”
一声令下,王兴走到门口高声一唱,顿时,朝官和氏族们齐齐涌入了议事厅之中,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众老氏族的家主们。
“拜见公主殿下。”
群臣见礼,朝夕点点头道了句免礼,将一摞折子放在了桌案边,抬了抬下颌,示意王兴分发下去。
王兴捧着一摞折子,恭敬的分发到了每个人手中,朝夕沉默的坐在御座之上,看似低着头,眼风却在注意底下的动静,只看群臣们先是疑惑,待看到了折子里面的内容之后眉头便是一皱,而后面露两分诧异,面面相觑几瞬面色作难,又几瞬,底下生出了切切的私语声,朝臣们议论了一会儿,眼见朝夕不语,终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启禀公主殿下,这次的水患如此严重,倘若不治河道是不行的。”
“是啊公主殿下,死了这么多人,还生出了民乱,如今天下大势如此,容不得蜀国自乱,当下,安抚民心为要,第二便是整修河道,不能让灾情延续。”
“正是这个道理,丞相不是会治理河道吗?此事全凭丞相大人了。”
“去年便是丞相大人南下治河,颇有成效,今次,自然也有劳丞相大人了。”
朝夕一眼扫过去,说话的皆是朝中老臣,这些人浸淫朝堂多年,最知道上位者想听什么,这个摊子扔给君不羡倒也没什么,毕竟去年的确是他南下治河。
朝夕面生满意,点点头,“丞相大人去年已经辛劳了几个月,你们都不想着为他分忧吗?”
朝夕语气轻松,似乎只是随意一提,然而治河工程量极大,且难度极高,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又没有完成任务,轻则被朝夕发落,重则还要牵累家族,在场的人可没有谁自大的站出来主动要求,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治河之事,只能能者居之,下官们没这方面的能力,自然会在别的地方支应丞相大人。”
“是是是,下官们一定为丞相大人准备好补给供应……”
朝夕挑挑眉,“你们你们这样说了,那看看吧……”
扬了扬下颌,朝夕示意王兴去分发御案旁的另外一摞折子,王兴点点头,忙拿着折子走到堂中,底下的官员们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另外的折子让他们看。
众人心生犹疑,然而等折子到了手中,众人几乎都是面色一变。
朝夕这才弯唇道,“这是这一次治理河道所需预算,不瞒诸位,国库渐空,还有战事需要补给,你们看看这一次的河道治理该如何筹集款粮?”
群臣们的心沉到了深渊里,刚才朝夕给他们看的只是这一次灾情的严重程度,眼看着灾情都如此严重了,群臣们再如何也只能说着河道必须治理,这话都说出来了,这会儿再说暂缓治理河道便来不及了,很明显,这是朝夕的策略。
众人面色一片作难,口里心里也是哑巴吃黄连一般,再一看,御座上的朝夕正在等着他们答话,朝夕还不至双十年华,可谁也没忘记她是蜀国的王世女,更不会忘记她当初是如何废了段氏的谋逆,连朱氏和杨氏都能为她驱使,其他人哪里敢说个不字?
“公主殿下,蜀国到了危难之际,下官等必定挺身而出,只是……只是治理河道外加上北边的战事,便是下官们献出全部的身家也是不够的,何况,下官们还有一家老小需得养活照料……公主殿下,下官们可尽力筹集一部分,可全部……”
说话的是襄阳伯,是从前宗室分出去的一个旁支,因为如此,他在一众老氏族之间很有几分分量,他此言已经算是肺腑之言,可说完朝夕闻言竟然面无所动。
襄阳伯眉头微皱,面色更作难了两分,朝夕初掌朝堂不算久,底下人还摸不透她的脾性,更不知道凭她的性子能做出什么事来,然而她为政勤恳,虽然年轻,处理朝堂政事之能却远在凤钦之上,一来二去,反生了更多的敬畏之心。
“公主殿下,下官们当真……”
摇了摇头,朝夕话没说,只是先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口气,“我知你们的意思,然而我想着,这另外的粮款又如何得来?刚才你们也说到了天下大势,这天下大势如此,齐国将灭,镐京都摇摇欲坠,蜀国接下来又当如何立足在这乱世?”
说完,朝夕一脸沉痛的站起身来,“此事,诸位下去想一想,明日再来回答。”
话落,朝夕大步而出,只留下一群心中惴惴的朝臣。
大家一起看向一旁的君不羡,便见君不羡苦着一张脸,也是满面的愁苦之色,众人心底咯噔一下,莫不是北边的战事出了事,还是说,蜀国的国库完全空了?
出了议事厅朝夕面上的暗沉才缓缓退了去,她径直走向西后殿,推开门便见商玦在看那副巨大的薄如蝉翼的疆域图,听到声音,商玦转过身来,“如何?”
朝夕叹了口气,“这些老臣虽说有些小心思,却也是忠心耿耿的,要说服他们太难了,只得先用些策略方才可以施行。”
商玦走过去,拥住她,抬手抚了抚她背脊,“你辛苦了,来,看看这个。”
商玦拉着她走了两步,拿起一封军报,“这是刚送来的。”
朝夕眼底微亮,这个时候传来的消息一定都是好消息,这般想着,朝夕打开军报一看,这一看,她忍不住唇角上扬,“赵弋一定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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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末路之欢
“报——郯城紧急军报——”
一骑快马自营门飞纵而来,马背上是个一身是血的赵国士兵,快马直营门口一路直入,直到了中军帐前才减了马速,马上的士兵滚下马背上来,连滚带爬往帅帐之前去,赵弋的侍卫见状忙将人扶起,下一刻,赵弋一把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坦诚如何了?!”
那士兵奄奄一息的被两个侍卫架着,手中的军报被血染透,一听这话,那士兵眼眶一红道,“世子殿下,坦诚破了,金辰大将军战死,这是大将军最后让我送出来的!”
“什么?!金辰战死了?!”
赵弋不可置信的问一句,金辰是赵国的兵马大统帅,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且他经历过的战役只多不少,怎么可能这样就战死了?
郯城城破也就罢了,金辰竟然战死了?!
那士兵闻言继续哽咽道,“燕国……燕国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攻城大车,那大车高楼一般,郯城那般坚实的城防都抵挡不住,金辰大将军不愿失去郯城,带着弟兄们拼死守卫,可是……可是还是没有守住,五万兄弟……五万兄弟全都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