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绣点点头,穿戴好吃了些点心,带着她们二人去御花园散步。
宫中的气氛严肃而沉静,路过之处所有的宫人们都是一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模样,低着头弯着腰不敢看她。
景绣忽然就有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可看看左右的青霜和如意心里便又释怀了许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或许她应该和司马濬说说能不能将香琴她们几个也都接进宫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路旁传来,景绣转头看去竟是徐女官。
“平身!”她面色平静的说道,等徐女官直起身子,她才又开口问道:“不知道皇后……”她意识到再称呼孙后为“皇后”不妥,可又没听说司马濬有封孙后为太后,咽下到了嘴边的话,问道:“徐女官近来可好?”
“奴婢很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徐女官拘谨的回道,然后道:“朝阳公主她很想见皇后娘娘一面,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没有空?”
景绣一愣,她倒是将朝阳忘得一干二净了,点头道:“带路吧!”
青霜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带着担忧。
景绣毫不在意地笑笑,拍了拍她的手,无声摇头,朝阳其实从来不曾和她有过直接冲突,不会对她怎么样。至于孙后,她相信这个皇宫一定在司马濬的控制中,孙后掀不起什么浪花。
青霜见她执意要去,便也只能心中暗暗警惕,和如意相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寸步不离的跟着。
景绣住的宫殿原先是空着的,司马濬让人收拾了一番作为新的皇后宫让她暂住,因此孙后还住在她自己原先的宫殿之中。
朝阳当初求孙后放她出宫见景绣最后一面,一是她想好好告别,二她是要去向景绣告密,告诉景绣小心玄一和瑞安。
孙后或许是猜到了她的意图,或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出尔反尔了,她出不了宫也没办法送信出去,只能暗暗着急。
一直到听到司马明朗驾崩的消息她才可以出寝宫,她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那几日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的不停跪拜不停落泪,到最后双腿已经麻木了,眼泪也干涸了,躺在床上修养了这几日才慢慢恢复过来。
早上她去跪了新皇上和新皇后,然后就回了寝宫。直到刚才徐女官说孙后要见她她便来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孙后开口。
她静静地看着孙后突然之间老了许多岁的面容,苍老而消瘦,鬓角已经冒出了白发,眼神黯淡无精打采,仿佛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驱壳一样。
心里忽然一抽一抽,哽咽道:“母后,你瘦了!”
孙后的目光一直无声的望着前方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听到她的声音才恍恍惚惚地收回视线看向她,目光很复杂也很锐利,过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不是一直想见景绣么,她马上就来了,你好好跟她告个别吧!”
朝阳身子一震,两行清泪猝不及防地顺着瘦削的脸颊蜿蜒流淌而下,有些泣不成声地点头道:“多谢母后!”
孙后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却也没心情解释,懒洋洋地往外面看去,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襦裙嫋嫋娜娜走来,风姿绰约光华耀眼,当真是让女子都舍不得移开眼,怪不得朝阳动心了。
她心里隐隐地竟生出一丝嫉妒来,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嫉妒向她走来的景绣,嫉妒她能得到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
前两日有几位夫人带着家里的女儿来见她,听说之前也去过濬王府可是无功而返了,便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让她做主为新皇扩充后宫。
她本来是打算在临走之前给司马濬送份大礼的,可司马濬来见她,说了一句话,竟然打动了她。
至今想起来她都觉得可笑,她的心肠何时那样软了?竟然被短短的一句话就打动了!
朝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身后,失神的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眨眼间对方便消失了。
景绣承受着这样两双目光,有些不自在,面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坐吧!”孙后淡淡开口。
景绣便在她下首朝阳对面的位子坐了下去。
孙后看了徐女官一眼,徐女官便福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景绣便也示意青霜和如意退出去,她们犹豫了一下才不放心的跟在徐女官身后出去。
景绣看着孙后,却见她闭上了眼睛,不像有话对自己说的样子,心里正疑惑着,就见对面的朝阳站起身对着自己郑重行礼。
“朝阳参见皇后娘娘!”她说。
景绣有些尴尬,还不习惯有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向自己行礼,反应过来后只是僵笑点头。
朝阳转头看向皇后,道:“母后想来有话对皇后娘娘单独说吧,我就先告退了!”说完分别对她们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孙后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她,许是没想到她什么话都没对景绣说,眉头微拧,目光追随着她消瘦的背影。
景绣有些奇怪她的反应,顺着她的视线看着朝阳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
“本宫以为她会有不少话要对你说……”孙后叹息着道。
景绣大概的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试探地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孙后道:“明天一早,她会和本宫一起出宫前往龙泽寺。”
☆、第49章:陪你一个人就够了
景绣讶异地看着她,脑中空空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后道:“前两天不少夫人带着家中未出嫁的女儿来见本宫,你知道她们来干什么吧?”
景绣表情僵硬的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如果她没提龙泽寺的事她一定会紧张她是不是要干涉司马濬纳妃的事。
“本宫打发走了那些夫人小姐,想了半天,觉得临离开之前给你们添点堵也不错。但是那天晚上皇上来找本宫,说了一句话……”
景绣竟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有些莫名的心潮澎拜起来,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
孙后淡淡地收回视线,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他让本宫别白费心机,他说……一辈子太短陪你一个人就够了。”
青霜和如意焦灼地等待着,一看到她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发现她神色带笑,并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景绣觉得仿佛漫步在云端,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也像笼罩在一团湿润清凉的云雾之中,身心舒畅。
在熟悉和信任的人面前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青霜和如意也都知道她从来心性豁达,但此刻她表现出来的愉悦似乎有些非比寻常,这也让她们觉得很疑惑,孙后能让皇后娘娘开心成这样?
一回到寝宫就得知司马濬已经来了,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然后推开了卧房的门。司马濬正坐在桌前执书而看,听到开门声便抬眼看了过来。
景绣关上门,淡定地走到他面前坐下,隔着摇曳的烛火看着他笑。
司马濬放下手中的书,没发现她的不同,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明天一早会带着朝阳一起去龙泽寺。”
司马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又像是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青霜和如意端着饭菜进来,放下后就立马出去了。
两人吃了饭,便又立马洗了澡,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景绣趴在他胸口问道:“你不用去御书房吗?”
虽然也心疼他忙了一天,但是她知道他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定很多,现在天色尚早,他又似乎并不困,他也不是做事拖延的人,所以她觉得有些疑惑。
司马濬摇摇头,“不去,没什么要紧的事。”
怎么会没有要紧的事呢?景绣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点头“哦”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子便一脸享受的闭上眼睛,既然没有要紧的事她当然乐得他陪着自己。
司马濬微微低头看着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抱着个孩子。
虽然白天睡了不少,但估计是累坏了,没一会儿她又睡着了。司马濬听着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嘴角轻轻勾起,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原以为乍进宫她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着呢,看样子她真的累坏了。
孙后带着朝阳还有一些没有子嗣的先皇嫔妃们去了龙泽寺,至于那些有子嗣的妃子,皇子成年拥有府邸的都被儿子接去住了,皇子未成年的司马濬也赐了府邸也让搬出去了。宫里也只剩下两个先妃了,一个公主出嫁了自己又不愿意跟随孙后去龙泽寺的,一个膝下只有一个十岁的公主,景绣看过,都是老实本分的。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说他们容不下孙后和朝阳,孙后等人出发那天早上景绣和司马濬都亲自到宫门口送了,还站了许久才回头。
偌大的皇宫仿佛瞬间就空旷清净了不少。
叶寻和清竹结伴回西临了,毒娘子和天灵也慢慢和好了,孙嬷嬷的身体一康复,毒娘子便提了要收景仁杰为徒的事,孙嬷嬷听说要带景仁杰到天灵山上去便有些舍不得,可是见景仁杰自己愿意便也含泪同意了,毒娘子和天灵便也带着景仁杰离开东旗回天灵山去了。
景绣问了濬王府的下人们的意见,愿意进宫继续跟着他们的,便都接进了宫安排了职务,不愿意的便给了银子遣散了。
红叔和孙嬷嬷以及其他几个老人继续守着王府,青铜他们几个时不时也会回去看看,景绣也偷偷摸摸的带着青霜她们几个回去过几次,有一种回娘家的感觉,很温馨。
司马濬没有辜负先皇和天灵的期望,处理政务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很快便上手了,原先一些心怀不轨的皇子和臣子也都歇了心思,因为六皇子被查出怀有异心的证据被司马濬下旨给杀头了。
这一招杀鸡儆猴十分有效,其实所谓的证据是青铜伪造的,但是六皇子却是死有余辜,就因为他作恶多端司马濬才会拿他开刀。
景绣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当个贤内助,在政事上也能帮他出出主意,后来发现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已经秋风乍起,景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看着满园子依旧姹紫嫣红的景色无聊的发呆。手捏着圆滚滚的下巴,最近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人胖了不止一圈,她觉得有必要找点事情做做。
可是做什么?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转头看向青霜,问道:“蒋家怎么样了?”
☆、第50章:有喜了
青霜上前道:“蒋灵儿被蒋昊嫁给了秦尚书的庶出小儿子做填房,听说那秦公子性子十分暴虐,前任妻子就是被他折磨死的……蒋昊仕途不顺,被朝中官员孤立,便歇了争名夺利的心思整日寻花问柳,又抬了几名妾室。罗氏因为他执意将蒋灵儿嫁去秦家做填房的事和他离了心,一心一意把希望全放在阿迁身上……”
她津津有味的像是说书般说了好半天,景绣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蒋昊见让蒋灵儿进宫做皇妃不成便将她嫁给了秦家不成器的庶子攀龙附凤,因此和罗氏离了心,秦家也没在仕途上帮到他,他气馁之下便堕落进了男欢女爱中,罗氏的指望便全放在了蒋迁身上,可蒋迁对她只有怨恨,并且在蒋家这一系列的变故中他还出了不少力气,罗氏是指望不上他的。
“这么说阿迁快离开蒋家了?”她呷了口茶水挑眉问道。
青霜点点头,蒋家气数已尽,蒋昊早就知道指望不上阿迁偏偏罗氏还执迷不悟,以为在他们那么残忍的对待阿迁之后他还能以德报怨。
景绣沉吟了一会儿,“就让他暂时和红叔他们一块住吧,让人去国子监那里给他报个名,安心读两年书吧。”
青霜和如意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很诧异。
“若是他不肯呢?”青霜蹙眉问道。阿迁虽然识字但似乎并不多,除了还在蒋家别院的时候跟着先生读过两三年外便没碰过书本了。爹以前也提过给他找个先生,但被他给拒绝了,他看着性子沉静但却是坐不住板凳的,对于他们这种从小习武的人来说真的对读书提不起兴趣来,她和大哥也是被爹逼着才读了几年。
景绣笑笑,悠悠道:“皇后娘娘的口谕他都敢不听那就让皇上下道圣旨,掉脑袋和读书他选一个。”
眼看着再有个两年他也要及冠了,遇上心仪的女子连个情诗都不会写那还得了?
晚上她和司马濬提了这事,司马濬愣了愣,然后就说了句只怕阿迁会是国子监今年入读的年纪最大的学生。
景绣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用她皇后的名义给他报的名,没人敢取笑瞧不起他。
躺在床上景绣枕在他胳膊上,迟疑地问道:“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基本上太阳刚和地平线接触将落未落的时候他就从御书房回来了,和她一起吃晚饭,然后两人去御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回来便躺在床上聊天。
就连早朝也被他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太阳升起他上朝太阳落下他出御书房,也就是说他的作息时间是和太阳一样的。如果是阴雨天,他甚至会和太阳公公一起罢工,上个朝便回来了。
不仅办事效率高,效果也很好,果断犀利雷厉风行,这才登基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让东旗上下对他心悦臣服了。
但有两个人不知道是被他忘了还是故意晾着,就连邢子衿的父亲他都放了官复原职后还大大赏赐抚慰了一番,却对那两人不闻不问的,实在有些奇怪。
司马濬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两人是谁,眉头蹙了一下又松开,“是时候该去见见他们了。”
第二天午时,景绣带着青霜如意和香琴等几个拎着食盒的宫女准备去御书房和他一起用膳,刚到门口就看到他远远地带着一行宫人过来了。
牵着她的手回头,用了膳后两人便带着青铜青霜兄妹出宫去了。
到了濬王府,因为没有事先传话回来,红叔孙嬷嬷等人看到他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景绣笑着安抚他们几句,让他们不用紧张,他们只是想大家了回来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