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黄的小男孩冷着脸狠狠地看向他们,却侧开了身,只是在张小僵经过时眼神闪烁了下。
八宝楼灯光昏暗,等他们进入,听到门啪的一声关了,一道黄影子从脑袋上蹿了过去,吓得顾璋枝嗷嗷叫,抬眼看去,墙角油灯架子上有只毛茸茸的黄鼠狼盯着他,露出一排小白牙。
“胆小鬼。”黄鼠狼说完又化成小男孩,冲顾璋枝做了个鬼脸,肉呼呼的脸,一笑还有两颗酒窝,笑眯眯说:“小哥哥我带你上去。”
顾璋枝打了个冷颤,侧头看向程北敬,“敬哥这小孩精分?”
“哼,不跟你玩啦。”小黄生气说完化成一只黄鼠狼快速往上蹿。
程北敬也不知道说什么,“走吧。”
到了二层又看到那只黄鼠狼,绿豆眼冒着精光幽幽的盯着他们,瞬间化成男孩,目光冷冽,“废物,走到这么慢。”
“你这样会被打,我告诉你。”张小僵就差撸袖子了。
小男孩缩了下脖子,刚阴沉沉的脸又变了,讨好笑道:“小哥哥别生气啦,小黄带你去见爸爸。”
面对精分小黄,张小僵只能生闷气,他才不跟小屁孩计较。
八宝楼九层,每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们一路往上爬,越是往上寒气越重,到了第八层,顾璋枝冻得眉毛都结冰牙齿打颤,回头看师傅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敬哥也看上去还好。
“你们不冷吗?”顾璋枝打着颤说。
程北敬其实觉得冷,但没有到顾璋枝这么夸张地位,他还能忍受。
终于到了第九层,顾璋枝一眼就看到了小舅舅,立刻冲了过去,“小舅舅你没事吧?”他才发现小舅舅站在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外,立刻停住了脚步,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小舅舅看他的目光太可怕了。
“希希别怪小枝,跟他没有关系。”
棺材里传来幽幽的男声,俞希立刻低头,他手扶着棺材,眼眶发红,泪一滴一滴掉在棺材上。
“钦野你还惯着他,都是他,要不是他你不会这样的。”
顾璋枝有些懵:“小舅舅你说什么呢,我们回家好不好?”
“别哭了,宝贝。”
男声刚落,一层红色雾气透出,及其淡薄连人形都没能化成,俞希吓着了,又急又气的说:“钦野你别出来,回去躺着,我不哭了,我求你快回去。”
红雾隐约透出个人形,只是虚幻的厉害,只有半身,看不清样貌,只听红雾说:“没用了,十九年了,宝贝,我好想摸摸你。”
俞希红着眼用脸去蹭红雾,但他一碰红雾消散,俞希再也忍不住了,“钦野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说好了会陪我到老的,钦野!”
红雾消散,房间沉寂。
顾璋枝从未见过这样崩溃伤心的小舅舅,这个红雾钦野对他一定很重要的。
“小舅舅——”
“你别叫我,你滚!”俞希擦干了泪,看向顾璋枝眼神冰冷,“如果不是你顽皮,钦野不会这样的。”
顾璋枝浑身发冷,想到了八岁那年掉进湖里有个叫钦野的救了他,小舅舅那时候气急败坏揍得他半个月下不来床,他喏喏的不知道说点什么。
一直从未出声的张小僵开口:“不关顾璋枝的事情,他身形魂魄具散,你想练僵?”摇了摇头,“方法对着,但你用错了东西。”
张小僵下巴指了下那口漆黑的棺材,“谁让你买这个的?”
俞希愣了下,顾璋枝已经顾不上小舅舅教训他,连忙说:“小舅舅,师傅很厉害的,他一定能帮你的。”
“我可没说。”张小僵小声嘀咕。
程北敬听见侧目,小孩嘴巴这么说面对俞希投过来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说:“棺材料用错了,他躺了十几年只会越来越削弱,还有棺材盖打开。”
小黄鼠狼跳出来,“不能开,爸爸会坏掉的。”
“听我的还是听这小东西的,你自己看。”张小僵气哼哼说。
“舅舅听师傅的。”顾璋枝在俞希身边小声说。
张小僵最讨厌别人不信任他这一手,当下甩脸打算走,被程北敬一手拖了回来,哄道:“也让人家想清楚的。”
最重要的人生与死,一线之间,打开了就是赌,没打开俞希还可以骗自己那个男人会回来活着的。
“小黄,开。”俞希下了决定,反正他想好了钦野要是消失了,他也跟着一起好了,反正钦野的命是他害的。
小男孩叫了声:“爸爸!”又嘟着嘴看了眼张小僵,被张小僵殷红的瞳孔扫过打了个冷颤,连忙乖乖开了棺材,心里想这个哥哥身上的味道跟爸爸好像。
‘砰!’
沉重的棺材盖落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张小僵嫌弃的扇着鼻子处的风,嘟囔说:“都闷成发霉的咸菜了。”他扫了眼俞希,见这人脸发白,不情不愿添了句,“又没说没得救,动不动就脸白要晕过去,你们人——真是麻烦。”
程北敬听到小孩嘀嘀咕咕的,听不清说什么,却觉得小声念念的小孩挺可爱的。
俞希一点也没介意味道,直接围了上去,张小僵和程北敬等味道散了差不多,才过去,程北敬看到棺材里的东西眼里闪过惊愕,“蛇?”
棺材中并不是人的尸骨,而是一条腐烂的巨型蟒蛇,盘旋着层层叠在一起,底下的已经发臭变黑,上面那段隐约能看出是条白色的蛇。
蛇头巨大,双眼闭着,但蛇眼底下一圈发红,红中隐约发污。
俞希想伸手碰。
“碰了就彻底化了。”张小僵提醒了句,俞希吓得手立刻缩了回去,抬头看向张小僵,“张大师说过这样养,钦野终有一天会活着的。”
“我二伯可没说用桃木夹心的棺材。”张小僵踢了脚棺材,转头问:“谁给你弄得这个?”
桃木属阳,专克阴邪之物。
俞希想到什么,脸顿时铁青一片。
第36章 诡异的它十一
“大姐。”俞希喃喃说道。
顾璋枝愣了下,“我妈?不会的,妈妈最疼小舅舅你了。”比疼他还要宠小舅舅,简直有求必应,有时候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捡回来的。
俞希没有回答顾璋枝,面色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没有先管谁是谁非,俞希红着眼眶看向张小僵,面带恳求:“请你帮我救钦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个两个的都是压身家性命,他又不能真要,张小僵心里碎碎念,大爷爷说过这行钱财得太多还要捐出去,他又不知道捐给谁,索性每次都用一些替代品。
比如余清的一辆车现在放在车库了。
“这样好了,这个庄子借我住住。”张小僵早都看上人家庄子了,阴气这么足,多舒服呀。
俞希干脆说:“可以送给你,只要能救回钦野。”
这庄子虽然偏僻但好歹占了小半个山头,张小僵收起来也不手软,一本正经说:“你家这位比较麻烦,你这庄子换了也不吃亏的。”
他说着掌心划开,滴滴鲜血淋在蛇脑袋上,慢慢的肉眼可见已经腐败的蛇神笼罩出一层红雾,俞希激动道:“阿野!”
“啧,损坏这么严重,当年他遭了什么?”张小僵十分好奇,“他可是千年的蛇精,看他蜕化的样子已经快遭天道了。”
只要扛过天道,这条蛇精就跳脱了两界之外,受天界所管,算个蛇仙,除非犯了天怒,那也是被天道所灭,而不是受地府所管。
张小僵自顾自的,压根没看到俞希脸已经惨白一片了。
血淋淋的掌心拍在蛇头上,手腕的金铃铛叮叮作响,小黄鼠狼吱吱叫了两声,一溜烟变成了兽形,躲远了,显然是害怕这铃铛。
张小僵没管,一手从口袋掏出符纸,手速极快,掌心从蛇头移开,一条淡淡的红雾像是扭成一条线一般从蛇身抽了出来,淡淡的红雾越到后面越浓,直至没有。
符纸快速将红雾包裹,张小僵将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俞希,“他身体已经废了不能要了,就算救活也是条蛇鬼?鬼蛇?诶算了,反正就是一条鬼。”
俞希郑重的将三角符纸捧在手心,“可以了吗?”
“哪里那么简单。”张小僵摇头,“他魂碎的厉害,现在只是符纸暂时稳住他的魂不再散,真正好起来还要阴魂珠和小绯帮忙。”
干完活,张小僵看向大家,“你们饿吗?”
程北敬就知道小孩饿了,从中午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吃过饭,顾璋枝自从俞希对他态度冷淡外,现在就不敢上前跟俞希说话,一个人站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而俞希心思全在钦野身上。程北敬见小孩撒了都快半碗血,现在还要饿肚子,直接做了决定:“出去有什么食材我做给你。”
张小僵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看的程北敬想摸小孩脑袋,最后拉过小孩手,白白嫩嫩的掌心刚刚流过血的地方已经愈合了,只留一处粉粉的痕迹。
程北敬愣了下。
“快走快走,回去吃饭了。”张小僵反手拉着程北敬往下拖,这可是他的厨子。
幽暗的光线下,程北敬面色复杂的望着张小僵的掌心,那里粉色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信小孩掌心受过伤。
几人回到前院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剧组怕放坏食物临走收拾的干干净净。
程北敬的思绪转移到了空空的冰箱,世上都已经有鬼了,小孩的伤口好的快也许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正发愁食材,俞希已经回过神,从口袋掏出几百块塞到小黄口袋里,拍着小黄脑袋,“去买点吃的,不要偷别人家的鸡,记得给钱。”
“好的爸爸。”小黄露出小酒窝,乖乖的化成一条黄鼠狼飞快的蹿了出去。
一路发呆的顾璋枝这会就羡慕又嫉妒的看向没影的小黄鼠狼,理直气壮中带着委屈,“小舅舅,他怎么叫你爸爸。”对他这么凶对小屁孩就这么好。
俞希看向顾璋枝,顾璋枝被吓得声音就小了,“算了算了,他叫你爸爸就叫吧,我也没说什么。”
“小璋,我想跟你说些事情。”俞希表情很平静,“我以前很害怕说这些,你听后也许会生我的气,不过我不想在瞒着你了。”
顾璋枝被这样的小舅舅吓的不知道回答什么,他下意识的觉得小舅舅接下来说的内容会让他害怕,他想开口说不想听,可又很好奇。
俞希并没有避开张小僵和程北敬两人,他目光放远,记忆也像是回到了他十五岁那年,他遇见了钦野的那一年。
“我是个双性人。”俞希第一句话就扔了个重磅炸弹似得,顾璋枝张口结舌想要说些什么,俞希没给任何人说话机会,继续缓缓道:“因为这个,我父亲对我从小严加管教。”
因为他身体畸形,所以他父亲更害怕他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碍于他母亲临死前的哀求,他应该感谢父亲没有掐死他留了一条命在。
小到吃饭走路穿衣,只要在父亲眼中有一丁点‘女性化’就会关禁闭,之后会请人跟着他,告诉他吃饭握筷子小拇指不要翘,走路要端正,穿衣服只能黑白蓝灰,这些事情林林总总。
俞希还记得有一次大姐的玩偶掉在地上,他帮忙捡起来被父亲看到了,父亲面色铁青骂他不长进抽了他一顿。
后来再大一点,他上中学渴望住校离开家里,不用受条条框框约束,但根本不可能。
“我发现我父亲不仅严苛要求我不能跟女孩子靠近,还会防备跟我玩的好的男孩子。”俞希那时候就知道其实真正歧视他,讨厌他身体的就是他父亲,在他父亲眼里他算不上男孩子,所以他会戒备他跟男孩子玩耍,害怕他跟男孩子发生关系。
他父亲把他当成女孩子。
同时他父亲也害怕他跟女孩子玩,因为会怕他的双性秘密被女孩子知道,有辱门风。
我俞严正的怎么会有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句话在俞希心里记到现在。他中学叛逆期,几次出逃都被抓了回来,学校老师同学都很不解,他家里有钱,父亲对待他在金钱上从来没缺少过,他过着同学羡慕的生活。
没人知道他很痛苦。
那天暴雨他被打了一顿在次离家出走,这次有以前的经验,他躲过了许多警察跑到了火车站混了进去,那时候火车站还不像现在这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