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觉得不可思议。
陆菲解释道:“上次之然来接我,看到你了。”
池烟弯了下唇角,紧接着就听陆之然接着道:“你今年多大了?”
池烟右手搭在左手上,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突然碰到了那枚戒指,她低头看了一眼,昨天睡得早,忘记把戒指摘下,现在已经移到了左手食指的最底端,她下意识遮了一下,“二十四岁。”
“我才比你大四岁,没必要喊前辈。”
前头的陆菲顺口说了句:“喊之然哥哥也行的,他这人比较随和,小池你不用担心他生气。”
哥哥……
池烟怕这么喊,姜易听到了会生气。
她眼睛轻转了下,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陆之然已经接话道:“不用听我姐的,直接喊名字就行。”
“好。”
池烟抿嘴笑了一下,心想:确实随和。
她早就过了狂热追星的年纪,对陆之然的喜欢停留在特别理智克制的层面上:看过他所有的电影,但是并没过度关注他的私生活。
甚至远远不如白璐了解的多。
车子快开到医院的时候,陆菲打趣了句:“小池,医院快到了,真的不需要之然给你签个名吗?”
池烟:“……”
她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回头一看,陆之然眼底异常温和,“需要吗?”
“那就麻烦前……你了。”
池烟打开包翻了翻,也没能从里面翻出一张纸来,车子已经停下,她也没再浪费时间,把手机翻过来一看,然后递了过去:“签在这里吧。”
质地关系,陆之然的名字写的还算流畅。
池烟道了谢,打了个招呼之后很快跳下了车。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医院走廊里人满为患。
池烟从人堆里挤过去,才到了一处空荡的地方,手就被人拽住了,她下意识往回缩,直到皱眉抬头,看清了来人是谁。
男孩子年纪还不大,也就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朝气的时候,“姐,你可算来了……”
池燃,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池烟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眉头轻皱了下,但是到底没推开。
“姐,你就算不愿意回家,也不至于不接我的电话吧?”
池烟有些无奈地解释:“小燃,我只是没听见你的电话。”
她拍戏的时候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以免耽误整组的进度。
池燃显然不是太相信。
池烟对池家没有什么好感。
一个从开始都在计划着怎么利用她的家,有好感才奇怪。
不过池燃和现在还躺在病房里的爷爷不一样,他们是这个家里唯一和她亲近些的人,要不池烟也不会被一通电话叫过来。
池燃委屈巴巴:“姐,你都半年没回家了……”
从嫁进姜家开始就没回过,电话也很少接。
“你在姜家过得是不是很不好……我前几天还看见新闻,说姜易……”
池烟轻咳了一声:“什么姜易,他是你姐夫。”
池燃不说话了。
池烟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在外面看了几眼,里面的老人还在熟睡。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硬朗,进医院的次数多了点儿。
她站了半晌,然后看了眼时间:“小燃,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
再不回去,她怕和池家的其他人撞上。
懒得应付。
池燃也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家,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把挽留的话说出来。
少年的个子已经长上来,比穿了高跟鞋的池烟还高了不少,池烟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好好学习,别惹事,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那你就会回家来?”
“我会把你叫出来。”
少年有些郁闷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姐。”
池烟这才放心了,又嘱咐了他几句就出了医院。
医院和民政局正对着。
池烟没立刻回去,她没开车过来,就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来,人行道和对面民政局人来人往,池烟支着下巴看过去,微微有些走神。
就在半年前,她和姜易也一起出现在过这里。
她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回到的池家,母亲生下她后就不告而别,但是好歹还知道和谁生的她,给她留了一个完整的名字才丢给了舅舅。
舅舅走后,她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池家。
毕竟是亲生女儿,池家倒是没不认她。不过池烟这种尴尬的身份,已然类似于私生女,即使了解的人知晓她的父母是在父亲另娶她人之前相识的。
池家人好面子,容忍不得私生女这类说法,对外就一直声称她是池燃的亲姐姐。
至于对内……池烟在池家的待遇,可想而知。
算不上太坏,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回都回来了。
池家人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怎么也要好好利用她一把。
池家一开始并不是在临安市,前一年才过来,因为根基不稳,根本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站不稳脚。
越是站不稳,就越是想攀高枝。
这似乎是人的天性。
只不过在池家人身上越发明显。
半年前池烟二十四岁生日那天,自己就成了一根树枝,被池家抛了出去。
这种做法,类似于卖女求荣。不过池家人虚伪,还给她了一个虚伪的名义,说这叫联姻,嫁得好对她对池家都好。
她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生日那天,池家还特地给她办了场奢侈豪华的晚会,邀请了临安市以及临近几个大城市的商政界名流。
他们都对池烟有信心,毕竟生了一张这样好看的脸,即使小门小户,也算有了些攀上高枝的资本。
池烟在池家话一向少,那天尤其少。
池燃跟她说话,她不理。
白璐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池烟对着红酒杯出了整晚的神。
白璐心疼她,连打趣都变得有气无力,还说她哪天要是去出演盲女,绝对能拿个最佳新人奖回来。
晚会觥筹交错,作为主角的池烟,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时间长了,她被碰杯时的议论声和或欣赏或露骨的目光搞得心烦,跟白璐说了一声,跑到了阳台去透气。
池烟那天同样穿了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背挺得特别直,快要到阳台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人拽住,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从后面轻抱住。
那人身上带了不少的酒气,似醉非醉,只低低说了两个字:“池烟。”
池烟脑袋一懵,“……你哪位?”
☆、第九章
她当时脑袋里空了一瞬,下意识压低了右肘往后顶,只是还没攻击到那人,胳膊就被他顺势握住,下一秒,她被拉到了几步之遥的阳台外面。
阳台露天,那会儿已经是九月底,入了秋的夜风带了些微的凉意。
池烟只穿了件偏现代风的旗袍,裙子下摆开叉到了膝盖上方,因为惯性晃了一下之后,被男人按着手腕压在了墙上。
她还以为遇上了喝醉的色狼,心跳快的不行,正想着要不要喊出声来,抬了下眼的功夫,她看见了男人的长相。
阳台上只有几盏壁灯,是很暗淡的荧白色,比月光亮不到哪儿去,完完全全用来装饰用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男人的脸就隐匿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但是分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精致。
他侧眸看向她。
似乎是因为喝得有点多了,男人眼底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醉意,他嘴角轻扯,半眯着眼睛斜了过来:“你说我哪位?”
池烟脑袋还是懵的。
她是真的没能立刻认出他来。
时隔八年,对于从来不对异性上心的池烟来讲,把一个关联不大密切的人模糊掉太容易。
即使这个人,有着她记忆里最好看的脸。
池烟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话。
印象还是有的,但是不够深刻。
池烟绞尽了脑汁,那个名字似乎就到了嘴边上,可偏偏又像是梗在了喉咙里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眉毛轻轻地拧了起来。
姜易的眉毛同样拧了起来,不过几秒就又松开,他抬手,指尖轻轻落在她嫣红的唇上:“还是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