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子芩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边白珩仿佛也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香囊。
“给。”
那是个只有掌心大小的浅粉色香囊,像是刚刚才做好不久的,里面放着白芷甘松等香料,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针线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这是你自己做的?”魏子芩伸手接过,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应该是白珩先前与母亲学针线时,刚学会绣的东西。
“对。”虽然之前学的时候十分煎熬,但此刻能及时拿出来救场,白珩还是觉得相当满意的,于是特别开心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因为之前完全不熟悉的缘故,香囊绣得并不好看,几乎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绣出的鸳鸯仿佛四不像一般,就连香囊四周的封口也没有完全封严,甚至轻轻晃一晃,就能直接将里面的香料抖落出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能看得出对方在做香囊时候的用心。
魏子芩将白珩的左手抓过来,不意外的在上面找到许多被绣针刺伤的痕迹,顿时忍不住有些后悔刚才的质问。
“你等在这里,我去给你拿伤药过来,以后不许再弄这种东西了。”
“好。”青年乖巧点头,然后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
魏子芩轻吸了口气,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摇了摇头,踮脚凑过去,在青年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谢谢,香囊我很喜欢,以后会一直带在身上的。”
不远处,一间小院里面。
苏芜将手中的水镜拨动了一下,换了个方向,画面倒转,正好定格在了魏子芩凑过去的那个动作上。
一旁的陈司远看得目瞪口呆:“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吧。”
蒙着双眼的白衣修士半晌无语,想说不被发现不好吗,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哦,”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准确,陈司远连忙补充道,“那个,我也不是希望仙君就这样被他发现,只是,你不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奇怪吗?”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至少在陈司远看来,那个少年再怎么说也算是曾经救过他们君上的,如今不但不说回报,反而千方百计地试图欺瞒对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合适吧。
苏芜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他其实也有和陈司远一样的想法:“你说得对,我其实也这样觉得,不过可能君上还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吧。”
“什么用意?”
陈司远刚想要说话,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面,顿时什么话都忘了,连忙半跪在地上:“君上。”
白珩瞥了他一眼,之后干脆将视线转向苏芜身后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水镜。
苏芜心底一跳,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君上恕罪,这个……”
“你想说什么,这个水镜只是你们放出来当摆设的,根本就没有使用过?”白珩笑了一下,“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用这个东西,我保证让你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再使用水镜了。”
“是。”陈司远将头垂得更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一边的苏芜也跟着道:“君上放心,属下已经知错,往后再不敢用这水镜了。”
白珩点头,确认两人并没有在敷衍自己后,干脆转身离开。
眼看着自家君上离开,陈司远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只是水镜的事,我还以为君上听到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了。”
“你真的确定他没有听到吗?”苏芜无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陈司远肩膀一僵,顿觉生无可恋。
白珩听到了没有。他当然是听到了,只是并没有和两个属下解释的心情罢了。
他知道陈司远是对的,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欺骗对方,隐瞒下自己已经恢复的真相都是不合适的,更何况魏子芩之前还曾经几次救过自己。
然而白珩也知道,如果他此时此刻直接告诉魏子芩,说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那么得到的唯一结果,估计就是魏子芩客客气气的和他说恭喜,然后丢给他一张和离文书,之后两人彻底形同陌路。
变傻时候的白珩也是白珩,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究竟花了多少努力才与魏子芩结为夫妻。
调换凤缘石,被魏荣生骗到葫芦山上,为了摘那株莺尾草,他几乎数次从山崖上摔下……那个时候的白珩是如此的想要和他的阿芩在一起,甚至连性命都不顾。
如今的白珩虽然还不能完全弄懂自己此刻的心思,但也下意识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时候自己的努力白费。
所以,嗯,在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他还是先继续装傻维持现状吧。
第二日清早,魏子芩简单吃过了早饭,便从家里出来直接往葫芦山上去了。
已经快要入冬,天气越来越冷,葫芦山上却依旧是一副热闹忙碌的景象。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开垦荒地,采摘瓜果,再将灵泉水浇灌在新种下的果蔬上面。
“魏公子来了。”正在田里忙碌的帮工看到魏子芩的身影,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道。
魏子芩拨开头顶上的树枝,冲他点了点头。
“魏公子这回想要种什么,稻米吗,还是再种些其他的果树,”一个年轻的帮工凑了过来,殷勤开口道,“我觉得要不如还是再种些草药吧,毕竟咱们这里有灵泉水,什么都能种,种些草药总比这些水果蔬菜要赚钱得多。”
“暂时还不需要草药,我准备先种些茶树。”魏子芩一面回答,一面直接走进了后面的灵田,只留下两个帮工在原地面面相觑。
种茶树?在这个地方种茶树,他们别是听错了吧。
虽然先前冯家家主说得很不错,因为普通茶叶中几乎不含有灵气,所以即便有许多修士进入仙门之后,依旧保留了过去喝茶的习惯,但每日饮用的茶水依旧并不算多。
想要将更多的茶叶卖到仙门里去,就必须要想办法培植出带有足够灵气的茶树才行。
不过灵茶这种东西,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给灵植提升品阶魏子芩知道该怎么做,但如何将一株原本就没有多少灵气,灵气微弱得几乎接近于无的普通植物变成灵植,他就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直接往里面灌入灵气显然不行,茶树脆弱,灌入过多的灵气进去,只会让它彻底失去生机。
至于强行提升品阶,估计同样也是行不通的,毕竟一株灵植能够提升到哪个品阶,完全由它自身的潜力决定。比如先前的那株残阳草,受年份所限,品阶最高也只能达到玄阶中品左右,就意味着,哪怕他花再多的时间,拥有再高的修为,也不可能将那株残阳草的品阶提升到地阶以上。
而一株普通茶树的潜力有多少,很可能连黄阶下品都达不到吧。
折腾一整个早上也只弄出三株枯死的茶树,等到白珩拿着午饭过来的时候,魏子芩终于忍不住有些想要放弃了。
“阿芩怎么了?”像是看出了魏子芩的为难,把午饭摆好之后的白珩凑过来问。
“没事,”魏子芩接过他递来的水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只是稍微遇到了一点困难。”
“困难?”
魏子芩思忖片刻,简单用对方能听懂的句子解释了一下有关茶树和灵茶间的关系。
“没关系,阿芩那么厉害,一定能做到。”
“借你吉言。”魏子芩摇了摇头,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将手里的水罐放下,靠过去和青年一起吃篮子里的午饭。
吃过午饭,又接连试了几次,见依旧还是没有办法成功后,魏子芩干脆将剩余的树苗都收了起来,准备明日空闲的时候再过来尝试。
刚领着白珩走到半山腰处,魏子芩就魏家大姐拦了下来。
“正好你下来了,我还以为要上到山顶上去找你呢,”魏秀兰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才喘匀了呼吸,“刚刚里正让我来叫你到他那边去,说有仙长过来找你了。”
第四十一章
里正家靠近姝河村的最东面, 从葫芦山上下来还要走上一会儿才能走到。
大约是因为已经接近农闲的时候了,白日里无事可做的村人也跟着渐渐多了起来,魏子芩刚走到里正家的不远处,就被围观热闹的村人拦在了外头。
“哎,原来那个就是仙人啊,那模样那衣裳,果然和咱们不一样。”
“可不是, 也不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村里出了什么宝贝,话本里面不是经常这样写吗, 比如哪个哪个山里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秘境,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等有缘人才能进去。”
“可别,”旁边一个村人连忙打断两人道, “这附近要真出了什么宝贝,咱们村子还能有活路吗?”
“瞧你说的, ”被打断的村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就没有活路了,那些仙人在得道成仙之前也还不是凡人,哪里就能那么不讲道理了。”
寻常修士到底讲不讲道理魏子芩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了如今正被村人团团围在里面的“仙人”究竟是谁。
燕林,玄光宗丹鼎阁弟子,上一世里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的小师弟。
不过没记错的话,他这个时间点上不是应该在域外游历吗, 为什么会忽然跑到这边来。
“你就是那个先前被宗主收入门下的魏子芩?”
就在魏子芩满心疑惑的时候,人群里的燕林显然也认出了他的身影,站起身来开口道,抬着下巴,脸上满是宗门弟子特有的倨傲。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到宗门里,反而呆在这个地方,但玄光宗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只要是修为差距不超过一个大境界的弟子,都可以向上或向下提出斗法的要求,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任一名弟子每年拒绝比试要求的次数都不能超过三次。”
魏子芩点头,玄光宗为了鼓励弟子勤加修炼,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没错,基本上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的性命,无论是否在宗门之内,都可以随意向其余的弟子提出斗法比试的要求。
“是宋文敏告诉你我在这里的?”魏子芩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问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
自从上一次送玉佩之后,魏子芩就再没有见过宋文敏了,不过以前世魏子芩对这名好友的了解,能坚持到现在才把自己在姝河村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对宋文敏那个大嘴巴而言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斗法什么的魏子芩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他如今毕竟还生活在凡人的村庄里,如果隔三岔五就有修士跑来找他比试,可就实在有些麻烦了。
“要我同意与你斗法也可以,”没等对方回答,魏子芩紧接着道,“只是如果最后结果是你输了的话,你需要发下心魔誓约,保证除你之外,再不许有别的玄光宗弟子过来打扰我和这里其他村人的生活。”
燕林一怔,想说开什么玩笑,有关魏子芩的消息早就已经在宗门里传遍了,如果不是碍着金丹以下不许下山的规矩,早不知道有多少人找过来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不行,”燕林摇头,“你说的我做不到,我只能保证帮你拦住修为不如我的宗门弟子过来打扰你,其他人我可拦不住。”
燕林是金丹中期的修士,按照金丹以下不许下山,还有斗法比试的修士修为差距不得超出一个大境界的规矩,眼前人应该是可以拦下不少后面找来的宗门弟子了。
魏子芩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好,就照你说的……你想在哪里比试,这里吗,还是另外换一个地方。”
见对方同意,燕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直接在这里吧,我看外面的那块空地就不错,可以在四周设下阵法,不会影响到周围的田地。”
只等这边两人商量出了结果,那边围观的村人总算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两人先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含义,在短暂的沉寂过后,顿时一齐炸开了锅。
“斗法,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应,应该是吧,老天,那可是斗法,会不会死人啊?”
“真的能行吗,”距离魏子芩比较近的村人连忙试图将他拉住,“这仙人怎么回事啊,你一个普通人,怎么打得过他,听叔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到城里的官府去,不能让他在这里欺负你。”
“别担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他了,自然有能打赢他的办法。”
魏子芩安抚了担忧的村人,转身将白珩拉到了一旁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等下就站在这里,记得不要到前面去,不然很容易受伤……嗯,如果不小心受伤了的话,就要喝那种特别特别苦的汤药了。”
被人当小孩一样哄的白珩无语半晌,费了好大力气才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不变,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乖,”魏子芩满意地冲他笑了笑,一面从怀里拿了枚椭圆形的黑色圆石递到他手里,“等下你拿着这个,记住千万不要弄丢了。”
阵法石?
白珩愣了一下,瞥了眼手中刻着防御法阵的阵法石,等到魏子芩转身之后,才心情不错的将圆石放进了衣裳的口袋里面。
里正家前面的空地其实是过去的一个晒谷场,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如今正好空在那里。
等到魏子芩走过去时,燕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什么都没说,直接便将两柄飞剑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