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见气氛实在诡异,慌忙给秘书递眼色,站起身说:“你们两兄弟好久没见,肯定要叙旧。荀总,改天我们找时间再聚,我这个老朋友做东给你接风”。
荀智渊凉薄的唇角一抿,眼角的皱纹痕迹更深,“那就先谢过赵先生了”。
赵总点头强笑,又对惧怕不已的荀智安说:“我们的事改天再说”。
没等荀智安说话,荀智渊就接了话茬,“赵总别费心思了,既然我已经回来,委托给智安的公司自然要收回来。我直接表个态,易方的一砖一瓦我都不会卖”。
赵总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起来,荀智安无情无义,他未必就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荀智渊一来,什么都化作泡影。
一想到今天的工夫全都白费,赵总对着荀智安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荀智渊凝视荀智安,抓住轮椅扶手的手指不断收紧,他淡淡地说:“你好自为之吧”,接着便被护工推了出去。
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荀智渊一出茶室便头便耷拉下来,身体歪在轮椅上,被随行的人立即送回了医院。
几个医生忙着测量各种生命体征,护工在旁边有条不紊地报告一路的情况。vip病房的护士也在立着保镖的门口进进出出。
这家国际级别的私人医院不管服务还是保密性都属顶级,隶属于瑞信旗下的投资公司,上一任瑞信董事长病重时就在这里医治。
上上下下见这严阵以待的声势,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虽大家心里猜测病患和大老板关系匪浅,但没一个人对此交头接耳。
安静洁白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艾笙脚下飞快地跑到荀智渊门口,看见父亲身上安着各种仪器,眼睛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病房里的医生看见她都是一愣,正要询问,便看见苏应衡的代言人贺坚冲他们点了点头。
众人便不再理会,各做各的事。
艾笙脚步很轻很慢地靠近病房,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现在还跟做梦一样,父亲真的出来了。
看见他虚弱的样子,艾笙红着眼眶攥紧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问贺坚道:“请问哪位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
贺坚为她引荐了身旁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儒雅男人,说:“这位是方教授,癌症病变专家”。
艾笙眼前发黑,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重心,她嘴唇轻颤,不敢置信:“什……什么,我爸爸得了癌症?”
她知道父亲在监狱里身体不太好,一直不敢往最坏处想,谁知道还是没躲过。
艾笙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发软,扶着墙到了走廊。
方医师跟了出来,看见女孩子难以接受的模样也于心不忍,等她缓了缓,才低声说:“胃癌晚期,我们会尽全力救治。庆幸的是癌细胞还未发现明显的转移现象,具体的治疗方案,专家组会诊后再给出答复”。
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艾笙后脑勺抵在墙壁上,捂紧了嘴唇才不让哭声发出来。
这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步调凛冽地穿过走廊,拉长的影子不可一世地在纯白墙壁上移动。
那双软底英伦式皮鞋停在了艾笙低垂的视野中。
女孩子抽泣着,泪流满面,抬起通红的眼睛对苏应衡说:“爸爸是我最后一位亲人,我害怕,很害怕……”
苏应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傻瓜,有我呢,你的天塌不下来”。
047.不正经的治疗失眠方案
艾笙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学校医院各处奔波,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像是身后有谁在追赶,所以脚步匆匆。
这周专家已经对父亲会诊完毕,方一白把她叫到办公室。艾笙跟在他身后,手心一直冒汗。
“胃癌已经到了晚期”,方一白扶了扶眼镜,声线沉稳地说道。
即使不断地做心理建设,艾笙还是险些被这个噩耗击倒,手撑在办公桌上,满办公室的白在眼前晃来晃去。
方一白给她倒了杯水,艾笙伸出僵硬的手接过来,“谢谢”,她接过来,魂不守舍。
“但庆幸的是,癌细胞并没有出现转移现象。建议尽快手术”,方一白看着女孩子苍白的脸色,语调缓缓说道。
“嗯”,艾笙麻木地点了点头。她渴极了似的,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眼睛里的雾霭淡去,明亮的光芒从里面迸发出来。“这段时间我父亲就拜托方教授了”。
“哪里,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艾笙回到病房,荀智渊已经从昏睡当中醒来,他混浊的眼睛藏在四周松弛的皱纹里,看见女儿进来,目光把她迎到跟前。
他笑得很费力,只是完成了挑起嘴角的动作而已,麻木到毫无欢喜。
“艾笙,要是太忙就不要往这儿跑了,你还要上学,太累了”,荀智渊声音虚弱地说道,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会”,艾笙笑了笑,要去拉住他的手,却被父亲躲开了。她愣了一下,默默又把手收回来。
荀智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别整天费心思了,我本来就该下地狱”。
艾笙不想听这个,“未来比过去更重要。以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她呼吸重起来,指尖开始发抖。
荀智渊把侧脸埋进枕头里,眼睛里的混浊不断分解成泪光,“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很自私,但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觉得死了就可以赎罪。既然活着比死掉更痛苦,那为什么不让报应来得更尖锐一点?”,艾笙面无表情地说道,“爸,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所以——”
艾笙喉咙梗得发疼,“所以请你不要让我看起来像个傻瓜”。
荀智渊垂着眼皮,女儿高挑倔强的身影随光线一起涌进眼眸当中,他嘴唇抖了抖才发出声音,“那就顺其自然吧”。
艾笙绷紧的脊背慢慢松散下来,她上前去,给父亲掖好被角,轻声说了句“晚安”,走到门口把大灯关掉,退到外间去。
护工晚上就在外间的沙发上睡,艾笙冲他点了点头,出了病房。
走廊上静悄悄的,一点风也没有。整个医院就像密不透风的容器,给人憋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