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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在北秀的公司。
    晚餐有深井烧鹅, 金针菇牛肉。
    刚吃完挺饱。一加班就饿。
    奶盖茶真好喝。
    和女同事聊天, 她说了什么呢?她说了……哦, 她说了葛山桃有金砖。
    荆山之玉就是和金砖一起放着的。
    对呀, 她还没有找到荆山之玉,她要好好地活着。
    外婆说了,让她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
    不急的,一辈子……好长好长……
    那——眼前的男人是谁呢?
    她再仔细想。
    好像在哪里,也遇到过一个给她撑伞的男人。那时雨不大,和现在一样。
    但她不记得了。
    遗忘真的是优秀的生活技能吗?
    荆觅玉伸手,想要轻捶脑袋,被他隔挡开来。
    她抬头看他好一会,恍悟了。这是晏玉。前一秒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他一手给她拨开湿发,再拭去她脸上的泪,“上车吧,凉风凉雨,别感冒了。”
    荆觅玉怔了下。
    他这不问缘由的态度,和其他小鸡崽一样。
    孙燃几个见到她流泪,从不安慰。嘴上再多漂亮话都没用,他们有的,就是让她依靠的肩膀和怀抱。
    车上荆觅玉一声不吭,泪水停在眼角。
    她累,累到话都不想说。
    晏玉送她到家。
    她下了车,也没道别,径自往里走。
    小区有许多路面停车位。
    黑幕下,车灯像是两只眼珠子,进气格栅则是张开的大嘴。
    四处都有异形怪影。
    她目不斜视,担心不知哪里又冒出两根尖锐上勾的獠牙。尖牙上有鲜血,能把整片天空都染成红色。
    她要躲开。
    她步子极快,经过路灯黯淡的区域,不小心被车道减速带绊了下。
    她身子前倾,眼见就要跌下去。
    后方一双手及时托住了她,“真让人不放心。”
    荆觅玉向下望了一眼,原来是细细的鞋跟踢到了固定螺钉。她定定看着减速带,判断不出自己是不是犯病了。她顺着腰上的那双手,视线转至晏玉,皱起眉头,“我好像生病了。”
    他牵起她的手,“那就多休息,我陪你上去。”
    她点点头。
    记得外婆说过,生病了就不能乱跑,要留在有朋友的地方。
    她有一回出去了,不知怎么的,腰上、腿上的皮肤有好几处淤青。还沾了满身泥巴,连嘴里都有。
    医生说,她被人踢了几脚,被迫塞了淤泥。
    外婆都哭了。哭得让她也想哭。
    医生又说,幸好她没有把泥巴吞下去。
    她当然知道泥巴不能吃,她又不笨。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乱跑了。
    眼前的男人是晏玉,是她的朋友。在他身边安全的。
    晏玉牵着她,到了门前。
    他在她的包包里掏钥匙,开锁,进屋,亮灯。
    荆觅玉到熟悉的沙发,一下子爬了上去,半躺在一角。
    晏玉关上门,过去抚抚她的脸。
    她的妆全哭花了,眼线膏融出几道泪水的痕迹。
    他说:“先洗脸,再睡觉。”
    她闭着眼,“嗯。”身子却侧身缩了起来。
    他看了她一会,进去房间。
    他第一眼就见到了床上那只大黄鸡。早知她这么喜欢,就该买齐一系列,各种大小的。
    他在梳妆台翻着。
    说实话,他没了解过这些东西,各类功能也区分不出来。有几个瓶子都标有卸妆的字样。膏状、油状、水状,还有眼部、唇部区分。转眼时,他又见到有一个卸妆棉盒子。
    晏玉全部拿出来,坐到沙发,拍拍她的臀,“起来认一认,这些是怎么用的。”
    荆觅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合上了。
    “……”他扶她坐起来。
    她低垂下脸。
    他托起她的下巴,把镜子放到她面前,“这么丑了,不洗脸吗?”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没说话。心里累到不想动。
    晏玉拿起那瓶卸妆膏,打开之后闻到一阵芬芳的柚子味道。“这个是不是直接往脸上擦的?”
    她又往沙发倒下去。
    晏玉望着那些瓶瓶罐罐,给曾经的某任女友adah打了电话。
    adah略略吃惊,“你问卸妆?”
    “嗯。”他应得坦然。
    adah笑起来了,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自话筒传来,“你向来都要求我们卸妆、洗澡,脱衣,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等你,怎么这会儿玩起新花样来了。”
    晏玉反调侃道:“明天早起看看太阳,或者从西边出来了。”
    adah迟疑,“你终于沦陷了吗?”
    “沦陷谈不上。”他看荆觅玉似乎要睡着了,说:“我拍这些产品给你。你给我说明一下怎么使用,什么顺序就行。”
    “好的。”adah末音弯了调子,柔声说:“听说你被一朵小白花拒绝了。要是憋得慌,跟我约约呀?”
    “我从不和前女友约炮。”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纠缠。
    “好吧。”adah倒也爽快。她看完晏玉发来的照片,给他发去一段语音。
    晏玉听完,把荆觅玉再扶起来,“你这脸擦完,我就不给你洗澡了,免得真把我自己给憋伤了。圣人也不是这么当的。”
    她头枕靠背,闭着眼睛,任由他在她脸上擦擦抹抹。
    他给她卸完妆,抱她去浴室。
    她靠在他的胸膛,喃喃着,“累。”
    他放她下来,再用洗面奶给她洗了把脸。然后,他捏起她素白的皮肤,“你说你,涂那么多粉干什么?”
    她大概被他捏得疼,抬眼不悦地看他。
    他笑着再把她抱起,放在卧室床上。
    在她额头烙下一个轻吻,他说:“睡吧,什么都别想了。”
    荆觅玉在枕头上蹭了蹭,瞪大眼睛看他,“你是我的朋友吗?”
    晏玉左掌贴着她的脸颊,“是。”
    她握上他的左掌,低声恳求,“那你不要走。我怕我生病了,没人知道。”
    “好。”
    荆觅玉抱过大黄鸡,侧身把头埋在玩具的绒布里。
    心累得终于睡去。
    午夜三点多。四周寂静,远处的车流声清晰可闻。
    荆觅玉醒来,怀中仍有大黄鸡。
    暖乎乎的。她狠狠地抱,狠狠地捏。
    意识回来之后,噩梦的画面在脑海中就越来越浅了。
    房间里亮着那盏蛋黄的落地灯。细细立柱,罩着一个大方形灯笼。头重脚轻,傻里傻气。
    她就因为觉得它傻才买的。
    方形灯罩倒影在墙角,向左右墙面拉成蝙蝠形状的影子。
    她坐起身,仔细地盯着。
    影子没有变形,也没有獠牙伸出来。
    她捂住胸口。那就是没有生病吧。
    医生说,就算痊愈的患者,偶尔也会有过往阴影,只要坚强面对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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