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穿的是她从前穿过的男装,她趁着陆致去皇宫时,偷偷从密道里去了小院,从小院里拿来的。
在外面还是男装行事比较方便。
天光逐暗,浓云慢慢往中央聚着。颜迟翻身起来。
看这天色又要下雨了。她得赶快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她把裙子撕成几块,用做包袱,才抬脚就听见了远处低低的雷声。
颜迟停了瞬,随机从河边跑开。
雨水落在她头上,她抬眼看见有小雨一颗一颗地从浓云中垂下来。她把包袱放到头顶,加快速度奔行着。
天色愈发暗淡,雨滴也愈发大。远处的雷声轰鸣到了近跟前。
颜迟被吓到,她在雨中穿行着,隔着蒙蒙雨帘,瞧见斜对面有几户人家。她没作片刻犹豫,跑至房屋前。
她躲在屋檐下,甩了甩身上的水。衣服被雨淋湿透了。
“汪!汪!汪!”
狗叫声从身后传来。颜迟转过来,只见一只大狗猛地扑向她。她慌忙一躲。
大狗没扑中她,它咧着尖尖的牙齿,又要扑过来时,只听见一声,“二宝!”
大狗登时收住扑过来的动作。颜迟扭头,见一妇人从门边走了过来。
“二宝,进屋去!”妇人厉声道。
唤作二宝的大狗咻咻咻地耸了耸鼻子,屁股一扭就去了屋里。
“多谢。”颜迟拱手道谢,接着又与妇人说了她在这里的原因。
而妇人一直愣愣地看着她,似有些困顿。颜迟不解,正准备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妇人突然道:“小……小尘?”
这名字有些耳熟。颜迟还未想过来,就只觉已经很松了的束带滑了一滑,头发散落下来。
“小尘!”
妇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几日去了那里,可把我担心死了!”
“我不是————”
“看你这一身湿的,赶紧进屋去!”
妇人力气大,一扯就把她扯到了门槛边。颜迟回眼一看外头的大雨,顺着妇人的扯动进了去。
屋子狭小却很干净。颜迟被妇人按到木椅上。
“快拿干布先擦擦。”妇人递给她一块干帕子。颜迟接过来。
“你怎么这身装扮?”
颜迟擦着雨水,道:“大娘,您认错人了。”
妇人皱眉,“小尘,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并非您口中的小尘,您认错了。”
妇人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我怎的会认错,你不就是小尘吗,你看你眼尾的痣,我能认错吗!你这几日去了哪儿,可把我给急死了!阿丑去找你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颜迟闻言,神情一怔。
阿丑……
是了,她就说为何“小尘”这名字如此耳熟,在刑房时,阿丑好像念过这个名字。
那什么小尘与她长得很像么?不然为何妇人就那么认定她就是小尘。
“小尘你到哪儿去了!前几日你去城中找阿丑,天都黑了还未回来,我原以为你是与阿丑在一起,却不曾想过了两日你还是没回来,我去找阿丑,可是阿丑根本就没见到你!”
“对不起,我确实不是————”
“小尘,我这几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真着你,就怕你出现了什么意外。还好你回来了,还好你回来了。”妇人抚了抚胸口。
颜迟被她打断,有些燥,妇人认错人了,却不相信自己认错了。
她想好说辞,才说出一个字又被妇人打断,“我还总怕着你是不是被聚山寺的和尚发现,捉回去了,但又想着你已经是女子,那聚山寺的和尚定然认不出你的。”
妇人的话让颜迟混蒙迷糊的大脑登时如同被打通了一样。
小尘,聚山寺,与她相似的容貌。
小尘,去尘。
妇人口中所说的小尘,就是当初她才穿过来时与她掉包的去尘吧。
她当时也疑惑过,她被掉了包,那些和尚竟也没发现她与之前的不同,难道她们真的长得如此相像,相像到谁也不会起疑心么。
或许就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世界上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连长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去换身干衣裳吧,这都湿透了,穿着也不舒服。”
妇人拍拍她。颜迟背上觉得冷嗖嗖的。她唯恐自己因淋雨而染上风寒就点了点头。
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后,妇人又给她端了热汤过来。
“把汤喝了,暖暖身子。等雨停了,我就去城里给阿丑说一声,你回来了,免得他还担心你。”
颜迟滞了滞。
阿丑已经死了,被陆致处死了。她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的妇人,启唇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
她还是不要说了。
颜迟微勾着头喝汤,还有些湿的头发被她全部束在后面,露出来了光洁饱满的额头,白皙细腻的小脸在屋子里油灯的映染下显得十分精致漂亮,即使一身青布麻裙穿着也很是好看。
妇人看着她出了神,不禁口里喃喃,“我们阿丑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一福分能娶到这样俊俏的媳妇……”
颜迟眼神微闪,她抿了抿汤。
她记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迷迷蒙蒙之间,耳边有人低声说着“去尘,就让她顶替你,咱们快些离开这儿!”
那声音很低很沉浊,这么一想起来,与阿丑的声音似乎很像。
原来是这样啊。
颜迟瞥了瞥妇人。
等雨停了就悄悄走吧。
明着肯定是走不了的。妇人认定了她就是去尘。绝对不会让她走的。
“饿了没?娘去给你做饭。”
她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妇人见她摸肚子,便道:“等着啊,娘这就做去。”她一个转身就出了去。
颜迟捏着钱袋,随即打开钱袋,取出两个碎银子,藏到茶壶后。她只能这样感谢妇人的帮助。
望了望门外,雨可能还得下好一会儿。妇人端上饭来时,颜迟正在拧衣服。
“来吃东西吧。”
颜迟颔首,把衣服放下。
“这是你最爱吃的五花肉,多吃点,吃完了娘再去市集给你买。”
碗里堆着的肉让颜迟有些为难。她不爱吃这个,上面有肥肉。
但是她还是硬把肉给吃下去了。吃完就灌了一大口茶。把肥腻的味道压下去。
饭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雨也小了许多。屋檐下淅淅沥沥地拉着雨丝。
颜迟见妇人把碗收拾到厨房去,大狗也跟着去了厨房时,匆匆地去把衣服换掉,叠好,再穿上有点湿的长衫。
她往厨房瞟了一瞟,继而快步走出屋子。
泥泞的小路使得鞋子上沾满了泥土,颜迟小心地步行着。细细的雨滴轻轻浅浅地落在她发间。
下着雨的小路很滑,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到摔一身泥。她小心谨慎地踏过一个又一个水洼,终于到了有石板的平地时,她舒了口气。
抬头望天,凉沁的小雨溅在脸颊上,浓云散开,雨快停了。
她闻到了新雨之时草木的清香。她深深地吸了吸这股清香,低头时却猛然呆住。
不远处的少年一身紫衣锦袍,颀长的身影立在微微的雨幕中,地上是一把撑开的伞。旁边是两个黑衣侍卫。
颜迟从呆怔中回神。她蹙了蹙额,他怎么在这儿。
江修玺远远地看着对面的人。
静望着她许久,似乎有热热的东西混合着冰凉的雨水从脸颊上流淌下来。他怔怔地抹了抹下巴上的液体,随后一个飞身冲过去。
颜迟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被对面冲过来的人一把抱住。紧紧的拥抱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呼吸不过来,呛了呛喉咙,“江修玺,你轻点儿!”
江修玺仍旧狠狠地箍着她。
“我……喘……不上气。”颜迟费力地断断续续道。
这时江修玺才稍稍松了些,但依然圈得很紧。
她看到那两个黑衣侍卫举着雨伞走过来,遮到她和江修玺头上。
“你先放开。”
江修玺不放。
“江修玺?”
难道要一直这样抱着吗。
“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江修玺突然出声,带着颤音的几个字闯入颜迟耳中,她不着痕迹地提了提眉尖。
江修玺又重新用力拥着怀中之人。一颗被掰碎的心脏正在渐渐黏合复原。
他猜到可能是陆致将颜迟掳了去。就派暗人到王府查探了几番,然而王府守备森严,消息也捂得紧,他什么也探听不到。
直到今日暗人与他说陆致和另外两个人去了城外,其中一人在上马车之前,远远看着是女子。
陆致身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