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不行,秦清越在心里默默补充,又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卡片。
灯光一暗,电影开场,顾北音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地抱着爆米花桶转头看向屏幕。片头画面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越过,用毛笔写就、苍劲有力的“问鼎”两个大字如墨水在湖面漾开,最终定格在屏幕上。
顾北音瞬间打起了精神。
和一般人看电影不同,顾北音看电影会更专注,脑海里会下意识揣摩荧屏上每一个片段的演绎。如此一来,一旁的秦总就彻底受到了冷落。
借着荧幕微弱的光线,他悄悄看了眼顾北音搂着的那桶爆米花,手指舒展又收紧,观察了五六分钟也没能找到牵手的机会,嘴角微微一抿,他放弃了牵手的计划。
再一抬眼,秦总就看到荧幕上,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将泥地里一身脏污的小姑娘搀扶起来,对视的瞬间似乎含着绵绵情意。
“卧槽!好配好配!聂秋也太帅了吧!”前座的一个小姑娘死命拍她男朋友的胳膊。
她男朋友挣脱不开,只得跟着附和:“是是是,没错。”
脸色微微一黑,秦清越莫名看聂秋有点不顺眼起来。虽然知道电影都是按照剧本来演的,他依旧有点不高兴,想了想,他低声道:“要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让江平秋死。”
顾北音本来全神贯注解析着电影片段,闻言不由偏头看过去。
屏幕光线明明灭灭落下来,映出秦清越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闪烁不定的双眼。顾北音一顿,顺着他的话问出声:“为什么?”
“季萧他明显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秦清越说,“不过他的心够狠,能够割舍。”
顾北音有点惊讶,片子才演了半个小时不到,秦清越会这么说显然是清楚影片的后续发展,也就是说他看过《问鼎》的剧本,这点倒是出乎了顾北音的预料。
怕吵到其他人,顾北音往秦清越的方向坐了坐,没留意到他一瞬间翘起又拉平的嘴角,故意逗他:“那如果换成你呢?”
秦清越却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我可能会当一个尽量不昏庸的昏君。”
顾北音实在绷不住,笑了起来。她怀里的爆米花也跟着颤,眼看着就要撒在过道,秦清越眼疾手快地接过来,又伸出手牵住她的。
心愿达成,他跟着勾了勾嘴角。
顾北音本来就知道整部片子的剧情,被两句话一扰看电影的心情已经不剩多少,扫到他的笑容索性也就跟着胡闹。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晃了晃,她忍笑道:“像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吗?”
秦清越一怔,却不由想起以前工作狂的那段时间,顿时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将手指收紧了些,他严肃的语气近乎许诺:“我以后不会了。”
顾北音一时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不由愣了愣。待到她好不容易缓过神,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震动声响。
秦清越反应比她快,已经帮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是阿姨,应该有事找你。”
影院的情路座安排在最后一排,要出去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其他观影的人,顾北音犹豫了下,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妈?”
“音音。”电话另一端声音有点噪杂,顾母的声音明显有点焦急,“你哥进医院了,我们刚买了机票赶不回去,你先去看看他。”
顾北音看了秦清越一眼,交握的手下意识收紧又放松,“妈你别着急,我联系下我哥,这就去看他。”
简单地快速劝慰了几句,顾北音挂断电话给顾寒声拨了过去。机械的女声响起,对方手机关机。顾北音顿时有点慌,一边提包站起来一边匆匆解释:“我哥进医院了,现在电话打不通。”
“别慌,我们先出去。”秦清越低声安抚,给她戴好口罩,两人贴着墙根往外走。好不容易走出放映厅,她不死心地摸出手机又打了过去,依旧提示关机。想到电话里顾母焦急的语气,顾北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大堆不好的猜测,眼圈一瞬间红了。
……
秦清越站在不远处也在打电话,见状有点心疼地往回走,口中依旧不忘叮嘱对方:“好,我知道了,你先守着,我马上过去。”
收起手机,他牵起顾北音的手往外走,“别急,你哥的助理和他在一起,我问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顾北音心中担忧稍退,询问:“说了是怎么回事吗?”
“说了……”秦清越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费解,“好像是因为和人打架。”
顾北音一怔,同样有点难以理解。
恰好赶上下班晚高峰,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顾寒声的助理在楼下等他们,脸色看起来倒是挺正常。
“我哥呢?怎么回事?”总算见到了人,顾北音立刻询问,“他怎么会和人打架?”
助理脚步一顿,下意识看了眼秦清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声解释:“不是和人打架,是被打了。”
秦清越皱着眉退掉餐厅的预定,闻言也跟着抬起了头:“被打?被谁打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找人套顾寒声麻袋再狠狠揍一顿,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没出手。
助理没听出他疑问语气下暗藏的那点幸灾乐祸,只当秦清越也在关心他们顾总,有点不确定地回答道:“好像……好像是顾总的……女朋友?”
顾北音一怔,秦清越却突然想起之前顾寒声一个月前特意找他炫耀时的微信,嘴角不由抽了抽。
被人打进医院,顾寒声这得是干了什么天良丧尽的事?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从大敞的房门看进去,顾寒声手臂上裹着层纱布,拽的二五八万一样半倚在病床上,正翘着嘴角洋洋得意地指挥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削苹果。
秦清越一顿,继而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捏住床尾的病人资料卡:
顾寒声,28,手腕擦伤脱臼。
秦清越看得心中一梗,一时都生出了买.凶.杀.人的心思。
克制不住的,他气到捏着卡片的手都在抖,下意识抬眼怒目看向床上的病人。顾寒声不明所以,还明显心情很好地冲他笑了笑。
秦清越只觉得心梗得更严重了。
他筹备许久,千算万算、算无遗漏的求婚,没想到居然中途毁在了这个坑货身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姑娘怎么就没把顾寒声给打死,为民除害呢?!
“顾寒声。”秦清越刚一开口,顾寒声心中像小动物一样对危险的直觉就让他缩了缩脖子。
见状,秦清越怒极反笑:“我发现了,我和你才八字不合!”
第58章
顾寒声不明所以, 缩在病床上把求救的目光转向顾北音。无奈之下, 顾北音上前捏起资料卡也看了一眼,一时间也有点想打人的冲动:“哥, 你这伤得也太重了。”
顾寒声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相反的含义,顺势应和:“是吧?你是不知道, 当时疼死我了?不信你问小王。”
站在门口当背景板的助理突然被点名, 心虚地看了眼嗖嗖往外放冷气的秦清越,喏喏点头:“是……当时顾总情况看起来确实很严重, 我当时都被吓到了。”
顾寒声得意挑眉。
秦清越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森然微笑:“是挺严重的,所以顾叔他们确实应该回来看看。”
顾寒声本来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余光瞟到顾北音眼底的同情后才意识到不对,顾不得再装病弱患者的形象,他皱眉反问:“什么意思?爸妈知道了?”
见顾北音点头,顾寒声下意识看向助理小王。小王被他这么一瞧, 心虚得更厉害,瞬间倒豆子一样交代了:“我太慌了,一时情急就打给老总裁了。”
“不是, ”顾寒声打断他, 有点气急败坏地反问, “你不会打给音音吗?”
小王委屈得都快哭了:“我没小姐的手机号啊……这还是您要求的啊。”
顾寒声这才记起这茬儿。
妹控到一定程度的顾总觉得自家妹妹哪儿哪儿都好,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头野猪把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就给身边当职的几人提了这么个要求。就是没料到,有朝一日居然害了他自己。
挥了挥手让助理先出去, 又示意两人坐下,他倚在枕头上叹息了一声,这才没精打采地给双方做介绍:“这位是程烟程小姐……这两位是我妹妹和她男朋友——顾北音,秦清越。”
顾北音和程烟握了下手,女孩子的手握在掌心既柔软又细腻,怎么看都不想是把顾寒声打进医院的行凶者,反倒像是被他碰瓷的。
“我去接一壶,你们聊。”程烟微微笑起来,露出颗尖尖的小虎牙。
顾北音点点头,目送着她拎着水壶走出去,才把怀疑的目光转回顾寒声身上:“哥……你的手真是程小姐伤的?不是碰瓷吗?”
顾寒声掀起眼皮,抬眼就对上了两双怀疑的目光:“……把怀疑的目光收收,我像是会做那么没品的事的人吗?”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顾寒声从对面两人眼底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是的,他是。
揉了揉眉心,顾寒声试图解释:“你们别被程烟外表欺骗了,这丫头的手邪乎得很,像开过光似的……”
秦清越求婚计划莫名破产,烦得很,根本没兴趣听他叨叨,不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这个先别说,你先想想顾叔他们回来后你要怎么解释吧。”
枕着没受伤的手臂,顾寒声翘着嘴角往枕头上一仰:“不用解释,就告诉他们我把他们儿媳妇骗回来了就行了。”
病房里被一种孔雀开屏的气息充斥着,顾北音和秦清越实在有点待不下去,确认顾寒声没事后给顾母发了条短信,两人直接离开了医院。
“买点菜,回家吃?”顾北音询问。
秦清越好哄得很,刚听到“家”这个字,原本不顺的那口气就被理顺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在吃过饭后,两人偎在一起看电视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部戏拍完休息几天?”秦清越拿着块吸水性很好的方巾,给顾北音擦头发。修长的手指不时扫过她的耳朵,令顾北音痒得时不时避开。
听到问话,顾北音偏了偏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陈导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问鼎》入围了几个奖项,到时候应该要出席一下,肖纹说为了让我有个好状态,多安排了几天休息。”
倒春寒一过,气温开始节节攀升,顾北音身上的睡衣也轻薄了许多,这么一偏头,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脖颈和锁骨,被微湿的黑发一映,抓得人挪不开目光。秦清越勾了点头发遮住些,掉线的思考能力才重新恢复:“五月初?金凤奖?”
顾北音点点头,摸出手机调出微信给他看:“陈导的收官作受关注程度还是很高的,金凤奖那么严苛也一口气提名了五项。”
秦清越顺势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最佳女配,提名的是你?”
顾北音耳朵有点烧,她做事倾向于十拿九稳的时候再说,金凤奖最佳女配的提名除了剧组的几人和工作室的部分人知道,其他人都没透漏一点风声。但穿书前后活了两个小半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这种极具重量级的奖项提名,内心其实很想和人分享,但又怕到时候落选会连累别人一起失望。
思来想去,顾北音选中了秦清越,却忘了秦总早已今非昔比,对娱乐圈的一些情况比她了解的还多。这才刚给他看了几个奖项名字,他就才猜出了前因后果。
这感觉就像是小学生拿了奖装作不经意告诉了父母,想要夸奖,却发现对方早已看穿了这点不成熟的小把戏一样。
她有点想跑,手却被一早就有准备的秦清越握住,才刚一动就被他揽着腰抱进了怀里,在唇上亲了亲,“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你会把这个消息和我分享。”
顾北音被他亲的发怔,秦清越却已经狡猾地将握住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手势。
“无论最后获没获奖,提名也都是一种认可。”秦清越用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轻声说,“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
屋子里脉脉温情流淌,顾北音心里那点羞窘不安霎时间退得无影无踪。
对面的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天雷滚滚的古装剧,男主正捏着女主的下巴放狠话,顾北音看了两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秦清越身上。
“笑什么?”秦清越突然打破沉默,轻声问。
顾北音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发现确实是翘着的,便也没刻意扯平放下去,反而更往上提了几分:“我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你相处起来莫名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为她理头发的手一顿,秦清越瞬间警惕,“新鲜感没了?”
“不是。”顾北音忍笑戳他,“就是觉得很舒服很自在。”
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分析了两遍这两个词的含义,确认是褒义词,秦清越抿唇也跟着笑,空出的那只手抓住了顾北音乱戳的手,“别乱戳。”
顾北音突然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趁他没回神,被抓住的手悄然挣开,从他睡衣的下摆钻了进去。
秦清越立刻乱了,额角青筋乱跳,头疼得不得了:“音音。”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板至极的老干部。
顾北音忍笑在他腹肌上摸了下,模样看起来就像占尽便宜还卖乖的恶霸:“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