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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出来了吧?啊?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给我丢人的,都说你乖你乖,我看你是从小挨打少了,我和你爸为了这个家操持生计,你偏偏就越来越不学好,我看你……”
    “——我说了不是我的!”
    周哟突然一声怒吼,冲着周妈妈瞪圆了眼睛,那双一向平静的眼,满是冷然。
    周妈妈一愣,周麻也愣了,周窈微吸一口气,声音刹那又沉淀袭来,“你要是想知道,等事情解决完,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
    说吧,周窈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提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妈妈从怔愣中回神,被女儿这样吼,脸上无光,气急攻心,哪能就此罢休,伸手就去抓周窈的胳膊。周窈狠狠一甩,扭着身挣开,两人各自撞上两遍的桌角。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爸妈顶过一句嘴的周窈,第一次反抗周妈妈。她带着敌意和冷漠的眼神看得周妈妈一愣。
    “你要想知道,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周窈头一次像个叛逆少女一样,转头就走,“别烦我。”
    周妈妈愣了半天,冲去她房间就要继续算账。
    “你敢跟我动手?啊?我辛辛苦苦养你就是让你和我动手的?你给我起来,今天不把事情处理清楚,你别想好过……”
    周窈懒得再理会,把桌上的几本书往包里一扫,背起包就要走。
    周妈妈见她要走,追着怒骂:“你要去哪?啊?……是不是要去找十三?”她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什么,扯住周窈的手臂,“是不是十三?是不是?你们两个从小黏在一起,现在也是,你说,这药是不是因为他吃的?!”
    周窈冷冷看着她,“不可理喻。”
    扔下这四个字,她甩开周妈妈的手,快步走出家门。
    周麻在后面心急如焚地叫她,跨出门槛的时候,周窈的脚步顿了一瞬,但最后还是没有停下。周麻想去追她,奈何被周妈妈扯住。
    “让她走!你让她走!她现在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学着靠男人,跟家里逞脾气!你让她走,永远都别回来——”
    ……
    周窈坐在巷子外的公交车站的座位上,十分钟后,陈许泽穿着一身冬天的睡衣,连件外套都没披,就那么急冲冲赶来。
    周窈晃荡的腿停住,皱眉,“你怎么穿这么少,要着凉的。”
    “知道要我多穿,你自己怎么不多穿?”陈许泽看她身上一件底衣一件薄外套,眉头皱得比她更重。
    没有二话,陈许泽朝周窈伸出手,“走吧。”
    周窈将手递到他的手掌里,但说:“我不想回家。”
    陈许泽嗯了声,“不回去。”
    没有多问。
    陈许泽没有问她和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周窈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两个人在冬夜里默契前行,一前一后,相差半步距离,偶尔胳膊撞到,她的棉衣和他的棉衣,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陈许泽带着周窈,从另一边巷子,绕了一大圈,回了陈家。
    陈家上下好几层,房间多得是,但陈许泽偏偏把床铺全部换成新的,让周窈谁在自己床上。而后,他在地上铺了一层干净的地铺。
    “睡地上不冷吗?”
    “家里有暖气。”
    周窈怪道:“别的房间不能睡么?”
    陈许泽想了想,说:“我习惯自己房间的味道。”
    她想问的是,她睡别的房间不行吗?他没能理解意思,答非所问,她也就懒得再问一遍。
    安顿好,但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洗漱过后,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在地板上的地铺里,相互闲谈。
    周窈把事情经过给陈许泽一说,说到后来,陈许泽起身去外拿了药膏,要给她擦脸。
    “干什么?”
    “脸不是被划到了?”他说,“省得留疤。”
    “没破,只是划了一下,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不管她怎么说,陈许泽坚持要给她擦药,她只好顺从。
    陈许泽的指腹沾着凉凉的药膏,擦在脸上,轻轻揉开,细腻又舒适。只是他做事专注,眼神一直盯着她脸上那一块,仿佛视线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呼吸近在咫尺,清淡薄荷般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脸颊上,莫名的,原本凉腻下来的“伤处”,突然又泛起了热。
    擦了许久他都未停,周窈有些尴尬,“还没好吗?”
    “再等一会。”陈许泽正经道,“这样才好得快。”
    “……哦。”
    他说是便是,周窈习惯了,很多小事,一般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终于,药膏擦完,周窈已经坐到陈许泽的被铺面上,两人盘腿对谈,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周窈把周妈妈的话简单复述,笑得有些失望,“她认定了是我的,就是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难道我在她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吗?”
    “她甚至还说我和你……”不小心提到和他有关的那句,周窈一顿。
    陈许泽哪会不明白,眼里闪过暗光,“她说你吃药,是因为我?”
    周窈微微低头,“反正她的意思,我们现在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前从没听她说过什么,现在却来说我们天天黏在一起,要是你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听到这些话……”
    “无所谓。”
    周窈一顿。
    陈许泽看着她,道:“反正迟早会是我。”
    周窈滞怔着,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脸唰地爆红。他补了一句,“不过我不会让你吃那种东西。好像很伤身体。”
    脸红得可以烤番薯,周窈深呼吸,咬着牙抬手重重打了他一下。
    陈许泽反倒笑了,拨了一下她的头发,“知道的,我们是高三生,不早恋。”他收起手,“好了,我不说了。你到床上被窝里去,早点休息。”
    那一天夜里,他们逛了很久,聊了很多。
    她对他好,不是因为同情,他对她好,不是因为愧疚。如此就已经足够。
    他们约好要一起走出这条长巷。
    相伴十八年,又何惧等待这区区一百多天。
    ……
    闹了大晚上,周窈着实累了,不仅身上疲倦,心里更是累得慌。躺进被窝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陈许泽侧躺着,朝着床的方向,周窈也习惯侧躺睡,正好对着他。
    他们一高一低,面对面,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彼此之间轻微的呼吸声。
    借着暗淡的月光,陈许泽细细打量床上周窈的睡颜。安静,宁和,美好。
    许久,陈许泽将右手握成拳,抵在自己唇边,碰了碰食指和中指突出的指节。而后,他将手伸至周窈面前,被他唇瓣碰过的指节,又轻碰她的双唇。
    握拳的吻轻柔而郑重,就像他对她。
    周窈人生中最大的两份痛苦。一份,来自于她的父母亲,而另一份,源头却是因为他。
    这种感觉,谁都不懂。
    世界上的感情大多庸俗,但他们之间并不。
    周窈和陈许泽是不一样的。
    爱人,挚友,亲朋,
    所有的一切,他们都曾体验,都曾拥有。
    如果问陈许泽,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
    “我们的感情是,灿烂的,永恒、不朽。”
    第30章 一筒九筒
    丁娇的事情发展了几日,暗暗在巷子里发酵着,说是如此,其实也就只有周窈家气氛紧张。周麻说过很多次,让周妈妈去把周窈叫回来,得知她在陈许泽家,周麻放心许多,但到底还是不如在自家好。
    周妈妈梗着脖子不同意,还说:“她爱住在谁家住谁家,翅膀硬了管不住她,才这么大,就学会和男人混在一起,她爱和陈许泽待在一块就待在一块好了,最好高考前生个孩子,以后什么都省了……!”
    话说得难听到周麻都忍不住还嘴,于是厅堂里,两人时常吵架。前头麻将馆里的客人不明所以,都传这几日,周麻夫妻感情不和,吵得要死要活。
    周麻夫妻之间气氛还僵持着,丁娇的妈妈忽然上门,成了解开这个死结的关键人物。
    一坐下,丁娇妈就道歉:“真的太对不住了,秀音啊,我……我这都没脸上门。”
    周妈妈本命周秀音,听得迷糊,“怎么了这是?”
    “这几天你和周麻吵得大家伙都知道,幺幺又不在家,别人猜不到,我和我丈夫两口子却是清楚得明明白白。”
    丁娇妈妈说:“我们娇娇的事给你们家添麻烦了,真的对不住。”她抓住周妈妈的手,眼红了,“可是我也没想到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刚知道的时候,我和她爸真的,气得浑身打颤,她爸关上门说要打死她,家里闹得没完了简直。”
    周妈妈从她的话里听出端倪,“娇娇……?”
    丁娇妈老脸无言,红着眼眶点头,泪珠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你说孩子才高二,弄出这种事,都是我们大人没教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她爸死命打,她就是不肯说……”
    周妈妈愣了,班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娇娇她……那个?”顿了一下,“她吃药的盒子,落在我们幺幺的房间里了?”
    丁娇妈点头,“都说幺幺懂事,平时像个小大人,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心里门门都清楚。这么多年,巷子里大家看下来,谁不知道?她从没做过一件不该做的,乖巧又听话,大人小孩,谁不喜欢她?所以事情一出,我们娇娇才会想着来找幺幺帮忙。”
    丁娇妈夸道:“还是幺幺懂事,知道劝娇娇回来跟我们说,你说这么大的事,她们小孩子自己折腾,万一惹出祸来,把命搭进去,那可……”她说着又哭了。
    “还是幺幺好,幺幺好啊……一直劝,跟她说就算我和她爸生气,也不会不管她,她想了又想,最后才敢来跟我们说……”
    这些话都是丁娇告诉丁娇妈的。
    家里闹腾了好几天,想起周家因为她们鸡飞狗跳还没消停,丁娇妈当即来面谈这件事。她哭得不成样,哭女儿不懂事,不争气,不知道体恤大人,周妈妈安慰了许久。周麻坐在一边抽烟,不吭声。
    到最后,丁娇妈握着周妈妈的手,拜托他们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否则丁娇以后就毁了。
    周麻夫妇连声答应。
    丁家有亲戚在街道办事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拜托他们帮忙,交好自然是比交恶来得聪明。
    丁娇妈离开,周家的客厅安静无比,周麻坐在左边,看也不看周妈妈,却又用眼角斜她,那一脸沉色,黄得和老旧的桌面如出一辙。
    “去吧幺幺接回来!”周麻指尖一叩桌面,没有二话,“现在你满意了?高兴了?!”
    “你音量那么大干什么?想吵架?”周妈妈腾地站起来,“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你心里不好受?你一直骂她,还赶她出去,你心里不好受,谁心里好受?我看这个家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我问她是谁的她就是不说,在她房间找到的,你说我能怎么想,啊?我还不是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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