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一夜都在攻读天书,虽然文字有些晦涩难懂,但大概已经涉猎七七八八,
天书中所记载的疾病及预防克制之法简直匪夷所思,甚至还说这蚊虫、粪便、咳嗽、喷嚏都能传播病疫,让刘备看的如饥似渴,尽管一夜不眠,却依然神采奕奕。
他舍不得吃肉,便把狗肉都夹给母亲,一边扒饭一边振奋地道:
“此书果然神妙,我今日便去张飞家中,先看看其病症,再对症下药,说不定可治其顽疾。”
李进点头道:
“孩儿且去,但需不可让人发现这天书,否则定会有大祸。”
母亲一再叮嘱,刘备当然不敢怠慢,
他把天书装回木匣,将三个木匣仔细藏好,这才轻装上阵,踏步去张飞家。
张飞是两年前刚从别村迁入村中,所以刘备不曾认得,
跟村里人打听起那张飞,倒有不少哀声连连,只说这张飞的祖母吴氏凄惨,前些年时疫横行,其全家满门只剩这一老一少,
刚迁到此村,这一少又感染重疾,若是治不好,他家便要绝后。
“怪不得那日其如此悲愤,原来如此。”刘备心里暗暗道。
他昨天听母亲讲述,才知道这些年天气大异,时疫连连,有不少人都在时疫中故去,连许多走街串巷的名医都在时疫中遇难,别说这些日子苦哈哈的黔首百姓。
若是这本天书真的能救治病患,那真是大功德一件,
甚至,刘备心中还有了一个别样的念头。
那天人知道我的名字,难道冥冥中我真能成就一番大事,这太平道靠黄天符水都能积累如此众多的信徒,我刘备若能医治万病,定能积攒更多更大的名声,
到时候出任两千石大员,迎娶高门贵女,击退鲜卑入寇,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他一边幻想着,一边走到张飞家的院前,只见柴门虚掩,他便直接推门进去,
可一只脚才跨进去,顿时听见院中响起一阵阵猛烈的狂吠,
一只骨瘦如柴的脱毛黄狗猛地从院子里飞奔出来,留着口水呲着烂牙,嗷嗷狂叫着朝刘备的方向扑来。
刘备祖上是杀狗的好手,但这绝活有好几百年没有习练,着实是有点退步,见狗扑过来,刘备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的时候,那只瘦狗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恶狗扑食地冲了上来。
“我靠!”刘备大叫一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身正气要遭恶犬毒口时,却见那恶犬从他双腿下钻过,又飞速的绕了一圈,居然又咆哮着朝远方奔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恶犬是在追逐一直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大老鼠,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汉朝,猫的普及率远远不如狗,
这灾年不断,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自然也很少有人养猫来捕捉老鼠,于是捕鼠的重任往往就落在了狗的身上。
若是以前,刘备见这场面只会莞尔一笑,或者感叹还好这老狗没有冲自己扑来,可自从读了那本天书,他对老鼠却有了几分新的感官。
天书明言,老鼠能传播鼠疫、稻热病、恙虫病等刘备听都没听过的疾病,
一同被天书记载的害虫还有苍蝇、蚊子、蟑螂、臭虫,可只有老鼠被特意标注危害极大,
想到自己在村中已经见到了不少老鼠出没,刘备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时疫发作的根源。
他轻轻扣院门,见没有人应答,便直接走进院中,
还没等再去敲张飞家的柴门,昨天的老媪吴氏已经缓缓推开屋门,
见刘备进来,倒是满意的点点头,道:
“刘……玄德,你来了。”
刘备见她红光满面,全然不似昨日一般愁苦难堪,不禁奇道:“吴夫人,难道令孙的病已然好了?”
吴氏咳嗽几声,兴奋地道:
“虽然还没好,却也八九不离十了——便是老婆子我心诚,竟感动上苍,
昨日就有人给我传讯,说今日大医将亲自降临,与我孙儿看病!
大医道法无边,想来可药到病除,我孙儿有救矣!”
李进对太平道的手段嗤之以鼻,直接说他们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匪类,早晚要霍乱苍生,连带刘备对他们的印象也是不佳,
他沉声道:“吴夫人可有十足把握,信这大医能救张飞?”
吴氏把脸一板,不快地道:
“大医行走幽州、冀州,连大漠南北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周济,实乃大贤良师之下第一人,
若是他不能成,难道吾要信汝不成?”
刘备这医术也是赶鸭子上架,连试都没有试过,吴氏怀疑他也是应该,
可听说那大医要来,刘备心中雄心斗起,道:
“那备便在此恭迎大医,要看看他的仙法是何等手段。”
吴氏见刘备分明是不信,白了他一眼,嘀咕道:
“肉眼凡胎,岂能识得仙人变幻?汝在此处,莫要惊扰了仙人妙法。”
正说着,院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公鸭般的声音:“大医到!”
这声音虽然尖利,却格外悠长深远,
随着他的喊声,院外传来一阵悠扬的胡笛声,只见十数个男子精赤着上身,光着脚板,列成两队缓缓向张飞家的院子走来,
这些男子各个头戴黄巾,目光坚毅虔诚,手上各自捧着熏香,任由灼热的香灰落在手面上却不丝毫变色,
队伍中间,几个男子抬着一张草榻,榻上正跪坐着一个一身素白长袍,头戴术士冠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面白长须,样貌虽然普通,但在熏香的阵阵烟气萦绕下竟别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圣洁之气,
他双目微闭,右手竖起捏个道决,一脸坚韧强悍的模样。
不只是这十多人,听说太平道的大医到来,周围几个村不知道有多少男女相随而来,
他们中有不少已经是大医的挂名弟子,都头戴黄巾,见师父亲临,纷纷口称“黄天赐福,老君新生”,
这场面蔚为壮观,让刘备也不禁有几分心悸,他倒不是被这人多势众的场面吓到,毕竟自己跟随大儒卢植求学时,卢植的学生前呼后拥,绵延数里排场更大,
只是看这些人头戴黄巾的虔诚模样,他立刻就想起了当日天人所留之文字。
天人说黄巾之乱还没有开始,看这些愚昧之人人多势众,又各个虔诚,难道……
难道黄巾之乱就是说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