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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肃和往西南走,有一座山灵水秀的小城,依山抱水,城在山上,南北五道,东西四通。这座小城隐于山林,四面皆是闻名越国的大城,所谓隐于市,便是如此。
    这座小城在几座大城之中并不起眼,且城在山上,少有人愿意定居于此,故而这座城中人烟稀少,但乐得清闲自在,彼此融洽。
    这样一座得天独厚的小城,叫做安南。
    花娘寻了许久的鹿蜀,便在安南城外的山林里。
    那日十七给她注入的那道法术,指引着她一直往西南,到了安南。虽说同为灵物,但花娘与十七的修为想必差了太远,并不能如十七般准确地寻到鹿蜀。十七的那道法术到了安南便用尽了,花娘知道十七若是来安南收服鹿蜀,必然要一击必中,十七不能在外待太久,花娘不能让十七冒这个险。故而花娘为了慎重起见,细细在安南寻了好些日子,才终于确认了鹿蜀的具体所在。
    花娘离开这些日子,十七不敢闭关修养,花娘在时会为她护法,花娘不在,离将又虎视眈眈,所以十七现下哪怕急需闭关,也不得不忍耐住。月浅听说十七现境,送了些凡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来,但终归是凡人之智,不能治本。
    叶离见十七并无明显的好转,便起了别的心思,想要求助于落尘。这个落尘,是兰芷的随身侍从,却又救过十七,看起来对十七还算不错,或许愿意施以援手。
    这句话方才与十七提了提,便被十七给否了。十七有些无奈,叶离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事事都能琢磨清楚,却偏偏在自己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不肯深思。十七同叶离道:“落尘虽救过我,我也同他说过我的那些旧事,可那不过是交易。他为何救我,我至今不明,我信这世上有不图回报的好人,但落尘绝对不是,所以求他相助,是万万不能的。且若如你所说,兰芷居心叵测,他又跟随兰芷,那便不得不防。不过是现在离将太过棘手,难以分身去防范落尘罢了。”
    “可是你这般虚弱,要如何是好。”叶离很是担忧,她知道叶丞相有些灵药,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原先不知作何用处,现在明白过来大概是留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的。叶离向叶丞相讨了些来给十七,叶丞相并未问她要如何,倒是叶离直言不讳,说是拿给十七的。
    叶丞相听及十七的名字,便轻声道:“那是个好姑娘。”
    叶离便笑了:“您竟然叫她姑娘,您是不知她已经很大年纪了。”叶丞相喝了口茶,也笑起来:“我岂不知她非凡人必然年岁难知,可她模样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我已是头发花白,不叫一声姑娘,也没有道理啊。”
    叶离看着叶丞相的白发,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叶丞相也才四十岁,竟然已经有了这样多的白发。她从前并不留意这些,现在看来,这便是操劳太过,才有的样子。
    叶离定定看着叶丞相,说道:“爹,您的样子看起来,依旧是风华正好。”叶丞相被叶离这没由来的俏皮话给唬得愣住了,良久才摆摆手:“快去给那姑娘送药吧。”
    就这样叶家的药和花朝的药给十七吃了不少,她虽未见起色,但总不至于日渐消瘦,叶离托月浅送了口信给七夕,颜父既然已经回来,且还升了官位,便应好好地享受父女团聚的时光,至于叶离,也好安心守着十七。花娘不在,她得护着十七的周全,肉体凡胎又如何,若是真有谁想要害十七,那自己便是十七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过了两日,顾晔忽然造访,说是奉了王上的令,来敦促叶丞相办差。这样不讨喜的差事交给顾晔,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顾晔自己讨的,不然越王何必派一个皇子来传话。
    叶离见顾晔面色冷峻地传完口信后,立马笑起来,同自己打招呼,便知此事必有内情。叶离请示了叶丞相后,请了顾晔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也不避讳十七还在一旁坐着,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何要到叶府来?”
    顾晔还是笑着,只不过笑意很冷,藏着刀子:“你觉得呢,叶离,你说我为什么会来。”
    叶离斟了杯茶放在桌上:“我与六殿下并不熟识,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唯一可说的,当是我爱慕你的挚友,所以你是为萧衍来的,对么。”
    顾晔拂手摔碎了茶杯,脸上再无任何笑意,只是愤恨道:“你不愧疚吗,叶离,你难道一丝愧疚都没有吗,萧太傅那样良善之人,萧夫人比谁家的夫人都要温婉大方,却因为你父亲,因为他失了性命。如今阿衍远在临棠,府中只剩下素若和阿缇孤苦无依,叶离,你怎么忍心。”
    叶离知道自己定会遭到萧衍这些挚友的责骂,他们原本就对自己的名声有所忌讳,如今更好,怕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叶离冷眼看着顾晔,指甲扣进肉里都不觉得痛。“我为何要愧疚,人人都说我父亲害死了萧太傅,证据呢,你们的凭证呢?他的夫人和幼弟孤苦无依,又与我何干,我是他什么人,怎么,六殿下还想要我去替他照顾他的家里人吗。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叶离越说越急,心中越发想要与顾晔说出真相,可是她不能,顾晔不会信她。
    叶离无力地向后倒去,身后一双手扶住她,十七的声音响起来:“六皇子殿下,不论这些事是真是假,都与阿离无关。萧家如何,叶丞相如何,你都不该迁怒阿离,你们也算是交集过几次,就应该知道,阿离的为人,绝非那些流言所说。”
    “呵,”顾晔冷笑起来:“十七姑娘这番辩白不无道理,可十七姑娘忘了,你是异族,我怎知你是否是善类,你说的话,我要怎么信。”
    “顾晔!”叶离怒道:“别太过分了。”她可以容忍顾晔指责她,可是她无法容忍顾晔说十七是个异族,更不能容忍顾晔怀疑十七的良善。
    顾晔其实也有些后悔,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他虽只见过十七一次,但也能看出,十七是个好妖精。十七并不在意顾晔的话,她只是想要为叶离鸣不平:“六殿下所言倒也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都会这么想。可六殿下如今要在乎的,是我是否为善么,六殿下今日来此,虽有私心,难道就忘了你的本分了么。”
    “什么?”顾晔愣了愣。
    十七继续道:“越王想得到鹿蜀,到底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殿下不会不清楚。一只传闻中的灵兽,就能保国祚昌平稳固,殿下信吗?那位大巫师究竟有什么阴谋,阴谋背后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我自认并非绝对良善,可我要说是个恶人,那离将便是十恶不赦的邪祟。我若是殿下,不妨多花些心思在离将身上,比起来这里兴师问罪,要有用得多。”
    顾晔无法反驳十七的话,他虽生气,却还不至于十分糊涂,鹿蜀的这件事,他并没有认为是叶丞相的蛊惑。他看着十七,只觉得眼前这位姑娘虽然说话轻声细语,却让人不自觉地要去听从。他再看看叶离,后者已经因为愤怒而面色通红,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情分,终究是一丝不留了。
    顾晔走后,叶离与十七继续修养着,直到花娘带回了好消息。花娘告诉十七,在安南找到了鹿蜀,再三确认这是真的,花娘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叶离并不放心十七,说要与她一同前去,十七自然不会答应,且不说叶离是个凡人,并不能帮上忙,再者带着阿离,脚程会慢上许多,越王已经派了顾晔来催促了,再找不到,怕是会有责罚降到叶府。
    “你跟着去,反倒误事。”十七调理一番,便决定即刻出门。
    “可你的身体......”叶离还要说什么,却被十七打断:“好了,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可我若不去,花娘是收服不了的,我两日便回,不会在外逗留太久,你不必担心。只是一样,在府中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到处生事,知道吗。”
    叶离上前拥住十七,整个身体缩在十七的怀里,叶离知道自己这么些年是如何支撑住的,在那样多的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她还有依靠。
    十七走后,叶离去见了叶丞相,告诉了他这件事,叶丞相也明白,有些事并非人力可为,求助于十七也是在所难免。他只是担心,若真将鹿蜀寻了回来,不知越王会做出什么有悖常理的举动来。
    “爹,不要太过担心。”叶离说道:“世事发展必然有它主动的路,只要我们常怀善心,必定能过了这个难关。”
    叶丞相拍了拍叶离的肩,却并不觉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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