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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家里给她找了个干净的草帽,自己脖子上挂了条毛巾。太阳虽说大风也是有,老是将她的草帽吹掉。余声每次都要弯腰去捡,梁叙总会笑出来。
    她在他身边小跑,不一会儿就到了地里。
    两边都是一溜儿的梨子玉米,高高的挡住了远方的视线。只有他们家这片空地上长满了杂草,都快到腿弯了。梁叙将架子车停在地头,拔了些晒黄的杂草往架子车上一铺,又脱下衬衫搭在车檐上。
    “打完得一会儿。”他说,“没事睡上头等。”
    然后背上药桶准备打药。
    “管用吗?”她跟在身边问。
    梁叙挑眉:“就一口能毒死一头牛信不信?”
    “……”余声吸了口热气,扶着草帽,“这么厉害。”
    “去那儿等着去。”梁叙已经开始往前走着打药了,“这味道不好闻。”
    那片地有几十米长差不多两亩,他来来回回了好多次。余声在车上趟不住了也会跑过去跟着,用草帽给他扇扇凉。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瓶矿泉水,这会儿都喝了快一半了。
    他身上的背心真能拧出水来。
    等到彻底将草捋了个遍把药打完了太阳都跑去西边了,晚风吹过来阵阵凉意。当时余声平躺在杂草上,抬头看蓝天白云,冷不丁闻见一股汗味,便看见他凑过来从她的角度仰头。
    “好看吗?”他问。
    “好看啊。”她说。
    梁叙坐在车帮上喝了几大口水,随手把嘴一抹也抬头看去。余声从杂草上坐了起来,微风将头发都吹乱了。正是四五点的时候,周边都没什么人。
    她静静的看着天际,梁叙的目光早已落在她脸上。
    一大片高高的庄稼地将两个人的身影包围起来,她的目光平静极了。梁叙看着她白皙的脸颊,一时有些怔松。
    余声感觉到那炙热,侧头看他。
    “怎么了?”她嘴巴微张。
    梁叙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直接俯身下去一手探在她脑后将人压在杂草下,然后狠狠地亲了下去。他身上有风干的汗水味和男人身上的特别的味道,弥漫着余声整个神经。
    她很快便软下身子由他控制。
    梁叙将那双薄薄的嘴唇亲够了然后转移到她的脖子上,有淡淡的奶香味儿铺洒在他的鼻翼。她今天穿着淡绿色的大龄短袖,梁叙很容易便将衣服扯在肩头。
    他在她的肩胛骨处落了个轻轻的吻。
    余声此时此刻已经有些迷醉,身下的茅草有些膈应。梁叙一手从短袖下摆往上探去,粗糙的指腹触摸到皮肤使得余声忍不住瑟缩了下。
    他缓缓停下动作去看她紧闭的双眼。
    一阵风吹过来将他闹醒,梁叙渐渐收回了□□趴在她身边将气息抚平。余声再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然后睁开眼看他,梁叙已侧身躺好将她拉至自己怀里。
    “怕不怕?”他轻声问。
    过了好一会儿,余声摇了摇头。两个人就那么躺着以天为被,耳边有风吹着玉米叶子的声音。她枕在他的胸口,黑色背心将他的胸膛衬得硬朗迷人。
    “梁叙啊。”她喃喃。
    他闭着眼‘嗯’了一声。
    远方的落日永远亲切的安抚着这片大地上所有善良的人,不管世界多坏人生路有多难堪。等你走累了再抬头,夕阳依旧漂亮可爱。
    后来等到太阳下山他们才回去了。
    长长的田间小路她戴着草帽撒欢的跑,两边的电线上一排排胖瘦鸟站的整整齐齐跟列队似的。梁叙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像是拥有了星辰和大海。
    夜晚很快便来临了。
    梁叙从晚上□□点就在等着,一直到凌晨一点才轮到他们浇地。当时俩姑娘都睡下了,他前脚刚出门后脚老汉就跟了上来。
    七十五岁的老头子腿脚比他还利索。
    从小就知道这老汉的脾气硬,梁叙叹了口气无奈紧跟了上去。六亩的梨子地浇水得好一会儿,梁叙打着手电站在地头看着放水的粗管子,等水流慢慢平稳下来才蹲去地面上歇着。
    他自己咬了根烟,又给老汉递过去一根。
    “这抽不惯。”老汉从兜里摸出旱烟,“我带着呢。”
    爷孙俩同样的姿势蹲在地头,同样手里夹着烟抽。管子里的水淙淙流着,均匀的覆盖在每一棵梨树根上。手电筒里的光束直直的照在前方,可以清晰的看见那水滋滋淌进每一个土坑。
    “您这一过年都迈七十六了我们又都不在家。”梁叙顿了下说,“今年一完就挖了吧。”
    即使是夏天这半夜的风吹在身上也是挺冷的,野草里头钻着蛐蛐儿叫来叫去响彻在这孤独的夜里。身边的老汉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着旱烟,那烟快抽掉一半才说话了。
    “咱这地是你那混账爸走那年种的。”老汉声音沧桑极了,“这都多少年了。”
    梁叙低头狠劲吸了一口烟。
    “你瞧瞧长得那叫个好。”老汉看着前头黑暗的某处,“就靠这片地把你们养大了。”说完叹了口气,“爷爷有感情哪。”
    梁叙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你白天问我咱院那核桃树啥时候种的。”老汉微微眯起眼睛想着,“也就是你刚进去那会儿,我总怕你像你爸那样了。”接着吸了口旱烟,“那树是咱家的福气,看着他爷爷就觉得你还在。”
    梁叙眼圈慢慢湿了,他低头硬生生忍着。
    “叙啊。”老汉叫。
    他仍低着头应:“嗳。”
    “你爷爷我活了快一辈子那经的事儿多了去了。”老汉叹了口气,“你爸走了你奶奶下世我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远处的马路上有鸟悲鸣。
    “当时也难受啊怎么不难受。”老汉说,“我这一闭上眼哪就想起当年你奶奶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衣裳跟我过苦日子。”老人说到这儿牙齿打颤了,“她还没跟我享一天福就去了。”
    梁叙舌头盯着腮帮硬撑着不落泪。
    “你看这么多事儿爷爷我都熬过来了。”老汉使劲睁了睁爬满皱纹的眼睛,“这人活着都不容易,再大的事儿你都得咬牙挺着。”说着长嘘了一口气,叹道,“以后的路只怕更难走。”
    梁叙将手盖在嘴上抹了把。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杂草,乱七八糟搅成一堆却仍蓬勃生长。有一只蛐蛐儿从里头跳了出来又瞬间钻了进去,那叫声听得让人难受。
    “收管子去吧。”老汉对着地里扬了扬下巴,“时间差不多了。”
    闻言梁叙快速站了起来,一手抹干净眼睛双脚踏进泥地里。这老汉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啥话,即使是他刚从里头出来那会儿也没有过。他这次回来明明装的一切都好,可这老汉还是一火眼金睛。
    青草坪的土地安静深沉。
    梁叙一面卷着管子一面从泥地里穿梭,他的手上全是水泥卷起的裤腿都被泥弄脏了。地里的虫鸣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又不出声,他一侧目地头的老汉背着手朝着黑夜里的马路边上静静的沉默走去。
    第56章
    他们是第二天早饭之后离开的。
    梁叙将车子开了很远之后还能从后视镜里望见家门口,老汉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旱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那深深的遥远的凝视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的渴盼, 盼着孙儿下次啥时候能再回来。
    那一天的小凉庄有集。
    闹市上几乎都是老人和小孩, 像他们这一茬的年轻人镇上已经不多了, 不是出去上学就是已经工作, 剩下的也差不多就是些小孩了。
    余声回到家里外婆正在准备午饭。
    她洗了手也去帮忙一会儿烧锅一会儿择菜,从灶头扫一眼进去那火旺的跐溜直上。余声坐在灶堆边上看着火, 隔一会儿添点柴。
    “等下午让你爷去买些油糕给你带上。”外婆正在一刀一刀切菜, “明天火车上吃。”
    余声捡起柴一根一根在地上摆着。
    “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多待些日子。”老人有些难过, “这才几天就走。”
    余声将柴塞进灶火里,离别前的这个下午心情总是提不起来。她看着外婆又白了头发心里怪难受,嘴上说着有时间就回来却也给不了个准数。
    午饭后余声去街上逛了逛。
    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摊贩跟前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在那条道上走走停停瞧来瞧去。有几个小孩围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地摊摇色子,赢一个点一毛钱。
    她站在一边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瞧梁雨笑容很灿烂的凑在她跟前,两个姑娘一直等到那几个小孩玩的没钱了才走。有了人陪着转就有意思多了, 她们将那条街逛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停在一家套圈圈的摊子旁。
    一张大帆布上放着小孩玩具姑娘首饰还有香烟等一些小玩意儿, 余声买了五块钱的二十五个圈。她们俩丢了一大半都没套上一个,那个摊主不停地从地上用带着尖钩的长棍将边外的圈儿捋起来套胳膊上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俩。
    剩下俩个圈的时候俩人面面相觑。
    余声和梁雨一人拿一个正瞄着哪个最容易套住做着最后的挣扎, 摊主不停地扫她们一眼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余声握着圈圈打算先来, 她刚扬起手就感觉圈圈被人拿走了。
    “哥。”梁雨有些激动。
    梁叙看了她们一眼, 淡淡的问:“买了多少个?”
    “……”余声讪讪一笑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块钱的。”
    梁叙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俩姑娘,然后慢慢侧身看了一眼帆布上的小物件。
    “想要哪个?”他偏头问余声。
    余声指了指地面中央那个套起来难度很大的小布娃娃:“那个那个。”说完又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眼珠子转了转的又道,“套不上怎么办?”
    梁叙微微眯起一只眼做了个丢出去的动作。
    “要是套上呢?”他看着那布娃娃问。
    “真要套上了……”余声想了想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梁雨噗嗤一声笑了,那玩笑声里梁叙将圈圈丢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安安稳稳的落在娃娃身上。余声乐的都要跳起来了立刻过去拿,梁雨也将最后一个圈给他。
    摊主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了。
    梁雨拿到一对耳环识趣的先走掉了,摊铺上就剩下他俩。梁叙问她还玩不玩了,余声抱着娃娃摇了摇头。他拉过她离开摊子,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我们去哪儿?”她问。
    梁叙对着前头方向抬了抬下巴。
    高三那一年的早晨他总是骑着自行车在巷子路口等她,夏季白天长亮的早还好一些到了冬季路两边的小树林都是黑的看不清。那时候一堆堆学生从路上骑车过去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再冷的天似乎都暖和起来。
    暑假里的学校没什么人在。
    一栋栋空荡荡的教学楼安安静静,地上的叶子和尘土随风起舞。地下室的门早就换了新锁和钥匙,梁叙拉着她的手在楼梯口多停了一会儿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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