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那么一句后,起身便对着冷嫣堇嚷嚷:“让开,别挡着我!”
随后,在冷嫣堇委屈万分的注视下踏步离去。身后,是卫清平与秦岳不明所以的目光,加之冷扶宴的声音再问:“嫣儿这是怎么了?”
出了学堂,天已是全黑了。虽有月光,却也瞧得不大清楚。冷世欢从未独自走过这段路,最初时冷夫人接她回摘星楼,或是冷燕启送她回摘星楼。后来,偶尔秦岳和冷扶宴卫清平也会送送她。
便是无人送,也有阿贞半夏来迎的。今日,秦岳不曾跟上来,冷扶宴也不曾,谁都没有来接她或是送她。
望着眼前的漆黑一片,冷世欢双手欢在胸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她不愿回去,不愿叫任何人看见她的软弱无能,是以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此时,她想,哪怕有谁能递给她一盏灯,照亮她眼前这漫无边际黑暗中的一处,也好过一人再者黑夜中挣扎。越走,便越是害怕,周围不知什么声音落地,又是影影绰绰的什么影子从身旁略过,惊得冷世欢一声尖叫:“啊!”
随后便是低着头,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不肯看,只管拼了命的往摘星楼跑去。到了摘星楼院前,方见阿贞与半夏正撑着灯等在那儿,一脸苍白的冷世欢此时方腿脚发软,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地。
阿贞与半夏忙上前来扶起她,一面替她整理衣裳一面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冷世欢也不曾说旁的只定定看了阿贞和半夏好一会儿,方低声喃喃:“阿贞,半夏。”
叫了她们的名字后,又不曾说别的话,只由她们扶着进了摘星楼。随意用了几口饭,也是心不在焉的,连烫都不曾喝便要洗漱。由阿贞伺候着歇下后,便让阿贞与半夏将灯点了退下。
透过床帐看那桌上朦胧不清的灯火,冷世欢还是觉着有些凉,就那么呆呆看着烛火到深夜,一滴泪方从眼角滑落。寂静无声的夜里好似能听见眼泪滴在别字上的声音:“阿娘,我害怕。”
第二日,半夏叫过许多次了冷世欢迟迟未见起身,阿贞便坐到床边,温和劝道:“小姐,今儿要进宫,再不起身便迟了。老爷已经叫人催了好几次,小姐辛苦些今儿先起身,晚些回府了在早些歇息罢。”
彼时冷世欢背对着阿贞的,本人已是有些神志不清,面上红的吓人,连眼都睁不开来。艰难张开干枯撕裂的嘴唇,声音十分微弱:“阿贞,不要吵,我疼。”
阿贞将冷世欢转过身来,心下暗觉不妙,慌忙伸手探了探冷世欢额头,十分的烫手。当即便急了起来:“好好地怎会烧起来了,半夏,你快些去找冷叔来,顺带再让昭季与老爷说一声,大小姐病了去不成了。”
随后,便指挥着其他的丫鬟忙进忙出,又亲自伺候着冷世欢。
冷燕启一脸冰霜赶来之时冷叔刚开好方子,众人见他身后还跟了楚芊。冷燕启一身的官服,楚芊穿着诰命服,显然是打算出门的。瞧了冷世欢的情形后,当下便怒火攻心,一向好脾气的他指着阿贞与般下便是一通训斥:
“你们两个怎么当大丫鬟的!好好的天儿也不见下雨又不见降温,竟让小姐烧成这样!可是我平日里看在你们主子的份上不约束你们,就将你们胆子养肥了,平日里还不知你们是怎么怠慢主子的!来人,将这两人拖下去狠狠的打!”
楚芊倒是冷静许多,见跪在地上不住落泪的阿贞与半夏只顾低低哭泣,半句辩白的话都不敢有,轻叹一声:
“打死了,病就能好了?老爷是想着丫头病好了醒过来,又气得病过去不成。谁都知道这是姐姐生前留给她的丫鬟,非得让她身边一个旧人都没有了,老爷才满意么?”
冷家,楚芊是除却冷世欢之外唯一一个敢于冷燕启唱反调的人,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冷燕启便是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也终究忍了下来:
“今日本官回来之前,小姐若不能好转过来,这两人便别在府里了,乱棍打了撵出去罢!”
吩咐了身旁大管家之后,便强行带着楚芊离去。宫中的时辰耽误不得,他也没办法。便是再如何不愿去,也不得不带了人前去,想到圣旨上写的是各家女儿不论嫡庶都得去,冷燕启便一阵头疼,待会儿该怎么说才能不叫新帝胡乱揣测啊!
第42章 相信我
冷燕启领着家眷去之时,宫中已是人声鼎沸,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各家夫人老爷们领着嫡子嫡女四处与人寒暄。
唯独冷燕启是个例外,先前是没有嫡子,续弦后嫡子亦不能带出门。而今,更是连唯一的嫡女都没能带出来,为此没少惹人白眼。
宴上,有人故意提起这事儿,想的便是让冷家受人猜忌:
“一向听说冷大人爱女如命,以往不论去何处赴宴都得带上爱妻爱女,今日这等场合怎不见冷大人爱女?莫不是怕被谁家看中要去做媳妇儿,特地藏起来了?”
说这话的,是二皇子生母的娘家兄弟,因着他妹妹生下龙嗣全家的身份地位立即水涨船高,故而便是放肆一些当今陛下也是全然不管的。
彼时冷燕启正端着酒杯要往嘴里送,楚芊正坐在他身旁,闻言淡淡扫了一眼说这话之人,复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菜。
“大人多虑了,若非小女身体不适,这等场合必是免不了带着小女出席的。”
就那么一句话,丝毫不提旁的,远处的秦岳却是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冷燕启的任何一句话。怕的,是错过冷燕启有意将冷世欢许给谁家的话。
可就那么一两句话之后,半晌再听不见冷燕启的声音,秦岳便有些兴致缺缺。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对于这些小事儿本不应感兴趣的,可偏偏就关心起这些琐事来:
“如此,冷爱卿可想好了要找怎样一个女婿,才能配得上冷爱卿的掌上明珠。”
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的笑意让秦岳有些不妙,总觉着他是再算计着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冷燕启被点名了,忙起身朝台阶上之人行上一礼,而后又是不紧不慢道:
“众所周知微臣甚爱此女,还想多留她一两年,暂时倒没有将她许出去的打算。
说到女婿要求,莫过于品性好才华好能上进,不叫小女吃苦受委屈,也就成了。能达到我这要求的,便是家世差一些也无妨。”
冷燕启的这一样一番话,听得台阶上的九五至尊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也有官员觉着冷燕启这样的读书人,挑女婿都要才华不要家世,果真是与常人不同的。
唯有秦岳,听得这话时微微愣了一会儿,手上端着的酒杯微微倾斜,洒出一滴酒于桌面。
直至身旁卫清平轻声唤他,他方回过神来,满脑都是那句,便是家世差一些也无妨。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有那么一丝的希望?
秦岳想,若是他能赢得陛下青睐,能将自己无双公子的本事让当今陛下看到,功成名就之时,是不是也能在冷燕启挑选女婿的范围内?
“清平,你说,倘若有一日我能功成名就,是不是可以肖想如今的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能不能垂涎一个不属于我,离我遥不可及的东西?”
最终,一饮而尽后秦岳面带怅然问卫清平这么一番无厘头的话。卫清平被问的一愣,片刻后又笑道: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能否被世俗所包容的了。比如我,我所想要的为世俗所不容。是以,便是今后我能扬眉吐气功成名就,我也只能远远观望。
若我要的能被世人认同接受,我定不顾一切的努力,直至我能拥有且守护好为止。”
他的一番话也有些莫名其妙,秦岳却是未曾深究。他只想好生努力一次,借着这次宴会让当今陛下能记住自己,如此,今后的路大抵是会平坦些。
如是想着,秦岳便看向一旁捧着锦盒站着的昭平。那锦盒里,是他花了大功夫才画好的画,依照记忆中冷府那满院琼花所画出来的画。
冷燕启看过这画,甚为满意,还亲自为这画题名为:忆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