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不放心了,不放心秦岳会不会待嘉言数十年如一日的好。秦岳晓得,冷世欢是怕她去后,自己会找个后娘委屈了嘉言。
如今,秦岳不想同她闹了,她欢喜便成。是以,手中喂药的手不停顿,仍旧低低应道:“好。”
晚间,冷扶宴一人来求见冷世欢,兄妹二人相顾无言许久,冷扶宴终是哽咽出声:
“当年秦岳还是大伯父跟前的穷学生,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便是那样的日子,都比现下好了太多。嫣嫣,我不晓得缘何就到了这一步,当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么。”
听他说起了那些日子,冷世欢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是啊,那样的日子是多好,可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见冷世欢不曾开口,冷扶宴也努力抑制情绪,声音却仍旧有些颤抖:
“爷爷奶奶去了,皆是在战乱之时逃命途中病故的。去前,两人有段时日是昏迷的,口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可见,她们心底还是有你的。”
到处,冷世欢情绪终是波动起来,捂着面哭出声:
“当年进宫之时我百般恳求,她们都丝毫不曾心软,去前又何苦叫着我的名字。但凡当初她们肯帮我一把,但凡当初她们能同我一般固执一点,我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冷扶宴张口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解,是以只得垂下头默不作声。
冷世欢觉着自己疼的不只是心,连肚子都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也没怎么在意:“秦岳答应了我,不会动冷家的。今后,还望冷家能多照顾一下嘉言。我要喝药了,哥哥你也下去休息罢。”
两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冷扶宴回去后也只对冷燕启道:
“嫣嫣说,相爷不会动冷家的。我晓得,我和她兄妹情大抵也到了尽头了。纵使我不曾开口,她也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大伯父,欠你的,我还清了。”
秦岳回去之后,见冷世欢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忙叫了大夫瞧。结果,却是叫二人意想不到:
“夫人这是喜脉,两月有余了。”
明明是好消息的,对于秦岳来说却是晴天霹雳。这个消息,只是告诉秦岳,护不住的,从他的夫人一条命,变成了他夫人加上孩子两条命。
“夫人身子状况如何?”
这神医也是为难,顶着秦岳阴沉的目光,真话不敢说,又不敢撒谎,差点儿吓得没了半条命。纠结半晌,还是据实以告:
“夫人身子状况不大好,实在承受不了滑胎,是以,只能好生养着。什么时候这胎没了,夫人也就...老夫,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神医这话,叫愣了半晌的冷世欢回过神来。夜深人静夫妻二人相拥着,似是这般能叫二人凉透了的心暖一点。
“秦岳,不要恨,比起死在巍峨皇城的冰冷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里,我更愿意待在你身旁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秦岳只静静搂着她,听她这般说起来,便拍着她的后背:“那阿欢,你恨不恨?”
冷世欢拼命点头,一点儿都不掩饰:
“我恨,怎么可能不恨,我恨不得把害我成这幅样子的人都杀掉,恨不得让她们也尝试一下我所受过的苦。
可是秦岳,我不想你恨,你背负的太多了。不论是长公主或是师兄们也好,表妹也罢,你那两位下堂妻也罢,对他们都宽容一些,别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对此,秦岳只点点头,仍旧柔情似水:“好,我都答应你。我不恨,我真的不恨,你恨便成。”
此后,二人更是如胶似漆,总是给秦岳做这做那,同时也带着嘉言。
“嘉言乖,这是娘给你绣的荷包。待你娶媳妇儿之时,带娘给你的荷包好不好?还有你爹,也记得让他戴着。”
“嘉言把你哥哥叫来,娘和你爹陪你们放风筝。”
“听说贤妻良母都是要洗手作羹汤的,这是我学着煮的粥,秦岳你说我贤惠不贤惠?”
望着手中写一碗白米粥,秦岳捧着却迟迟不舍的下口:“我的阿欢,自然是贤惠的。”
明明时日不多了,想做的却是太多,冷世欢满是遗憾道:“大抵,我是等不到今年的琼花盛开了。秦岳你要记着,你是应了我的,要给我墓中陪葬新鲜的琼花的。”
秦岳点头,仔细品味着那白米粥,好似人间至上美味:“嗯,我记得呢。我的人寻来了一副玉棺,可保......大抵,琼花放在里面也是可以的不凋谢的罢?”
可让尸身不腐的玉棺,自然是盗墓的军队送回来的。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冷世欢知道便是了。
冷世欢听了,也没有深究,她只想好好的陪着秦岳走完最后这一程。旁的,她也不想深究。
伸手摸着快四个月的肚子,每一天都在等,谁也不晓得死亡会降临再哪一天。是以,对于冷世欢来说,没多活一天,都是偷来的。
终于,在那胎儿四个多月的时候,那一天还是到了。
猛然便肚子一阵一阵疼,裙上血迹越来越多之时,冷世欢晓得那一天终是到了。是以,不顾任何人反对,死抓着秦岳的手不撒手:
“秦岳,我害怕。”
尽管稳婆说这不合规矩,可秦岳顾不得,只坐在冷世欢床头,紧紧握着她的手:“阿欢,我在。”
他想说阿欢,别怕。可是那别怕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面对死亡,谁又能不怕。
冷世欢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了相府的高空。楚之抱着嘉言在门外,听着冷世欢的哭喊声,也觉肝肠寸断。眼眶通红,却是仰着头不肯让泪流出来。
嘉言也哭的肝肠寸断,小小的人儿哭的嗓子都哑了,还喊着:“娘,嘉言要娘。娘,娘...”
外面一声声的娘,更叫秦岳痛苦万分,往日的冷静果断全然不见了:
“阿欢你听,嘉言在叫你呢。阿欢我后悔了,我不想依着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可好?阿欢,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堂堂一国之相,如今握着一个早产妇人的手哭的一塌糊涂,在场一人无一不是红了眼。
冷世欢起先还能哭的大声,后来声音便越来越弱了,齐嘉烨也在外面站着的,待里面在听不见冷世欢的声音之时,方听他淡淡对楚之道:
“如今,怕是再无人能制得了你相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停电了,好难受,热死我了,要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