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闻声嗤的一笑,“说的也有些道理。”握着顾令月的手,呢声道,“如此,你也顺便教导该当哄着这小子叫声‘阿爷’吧!”
“想要儿子叫你,自己教呀!”
殿堂中一家人气氛温馨,姬泽道,“刚刚宫外传来消息,你阿爷去了!”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方明白过来。
那个男人曾经给予过她生命,却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带给自己的大多是伤害的情绪。顾令月陡然听闻他离开这个尘世,猝不及防,眉宇间露出一丝感伤神色。
“九郎,”她伏在爱郎怀中,悠悠道,“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讨好,阿爷却总是不喜欢我。”
姬泽心中怜惜,轻轻拍着顾令月的脊背,安抚道,“没事。这世上总有些人不值得回顾。可是往前看,生命中还有更多的美好事物。再说了,你不是有朕么?”
“朕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相守到老不分离。”
顾令月惆怅芳心被抚慰,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抬头望着姬泽。在父亲缺失自己的生命中的时候,确实是姬泽填充了男性长辈的立场,教导着自己长大。
而今岁月流转,他却在自己生命中变幻了角色立场,成为了她的爱人。以另一种形势陪伴着自己,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顾令月咯咯一笑,“是啊,我的阿哥。”
姬泽闻言凤眸中陡然绽放出华光溢彩,光辉灿烂,将顾令月用力拥在怀中。
过了片刻,方渐渐平静下来,漫不经心的转述,“顾家那边使人传话过来,说是顾鸣临终时说,希望葬到姑姑身边。你觉得如何?”
顾令月怔了片刻,丝毫不想的拒绝,“不成。”
“阿娘半生命运孤苦,逝去之后好容易恢复了生命的平静,能够在泰陵与阿婆母女长相依偎,如何能让阿爷再去打扰她?”
姬泽应道,“依你的意思。”
顾令月静默了片刻,“九郎。”
“顾鸣总是我的生父。他如今去了,我想为他守一点孝期。”
姬泽看着顾令月眸中点点水光,叹了一口气,道,“朕总是依你的意思的。”
“可是立后旨意已定,朕亦盼着你早日成为朕的皇后,顾鸣之事,朕只准你守一百天热孝。”声音慨然,
“三个月后,朕要你当朕的皇后。”
顾令月眼圈一红,郑重应承,“好!”
贞平十年十月,秋高气爽。
今上姬泽迎立昭国郡主顾氏为中宫皇后。
永兴坊昭国郡主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顾令月一身华服,坐在白鹤草堂中等候封后,卫国公主姬红萼和凤仙源等几位闺中密友在堂上作陪。
姬红萼为统军将领,此前完成朝堂述职后理应即刻土门关镇守。因着表姐顾令月即将封后,特意上书恳请在长安延驻数月,以期为昭国郡主送嫁。
凤仙源捧着妆奁,为顾令月梳妆,勾勒完最后一笔细细的柳叶眉,眼圈儿一红,退后一步,瞧着顾令月容光焕发妆容,美艳如神仙妃子。诚挚赞道,
“阿顾今儿真美!”
“今儿个,您必定能够成为最美丽的皇后。”
顾令月心中也自伤感,微笑道,“凤师姐的手艺我自然是相信的。”
朱姑姑从外掀帘道,“郡主,外头禀报进来,说是策封使者入府了!”
顾令月点了点头,“知道了!”
起身扶着侍女的手走出来。
姬红萼坐在一旁,看着盛装打扮的顾令月,心中微微激动,“人生有时候当真像做梦一样。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你大嫁给我皇兄,成为大周皇后。皇兄对你一片真心啊。阿顾表姐可莫要辜负了皇兄的一片心啊!”
顾令月回头望了姬红萼一眼,忽的开口问道,“就像你对楚王一般么?”
卫国公主骤然闻听那个名字,素来爽朗的笑意登时僵硬在面上,凝成了一朵永生花。
和楚王的那一段感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凝在卫国公主姬红萼心里,是珍重,也是一场放逐。纵然回长安数月,与顾令月多次交心,却都回避了这一段往事。只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如同珍藏的美酒,鲜甜中略带一丝苦涩意味,独自品尝,从不肯露出一丝半毫儿端倪,让人喟叹。
顾令月明白她的想法,所以这些时日也配合着她,一直回避此事,刻意欢笑,绝口不提。
可是这一刻,在她即将封后,人生生命最重要的时刻,心情激涌,忽然觉得人世间所有的感情,无论是美丽的还是罪孽的,都应当有见天的时刻。忍不住开口,向姬红萼挑破这个话题。“阿鹄,”
她望着姬红萼,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和通透了解,“你这些年,从没有忘记十二郎吧?”
姬红萼听着顾令月的问语,悲从中来,曾经经历过那样干净美丽的一份感情,自己怎么能够从中走出来呢?
“我想忘记,却忘不了。”她道,面上显得忧伤。因着这些年生活不完满,少年时的感情越发显得干净纯粹,在睡梦中镀上了一层美丽色泽。隔水望花,
顾令月道,“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孤单到老,那时候当真想象不到,会有如今这么一日,策封皇后。这也许是我的幸福,阿鹄,我盼着你也幸福。”
姬红萼听着顾令月的话语,唇边凝出一个心碎的弧度。
她如何不想要幸福?可是她的幸福,许是在多年前山寺中那个桃花雨夜,就已经结束了!
顾令月踏步从白鹤草堂中出来,来到慈萱堂外,卢国公程伯献、前礼部尚书贺瑛手持策后旨意等候,展开册后诏书,“……今有丹阳长公主女,昭国郡主顾氏,毓出名门,贵质贤淑……可策为皇后。制曰,可!”
顾令月拜道,“臣妾接旨。”
程伯献向着接过旨意的顾令月拜道,“微臣拜见皇后殿下。”
顾令月微微一笑,“平身吧!”
伺候顾令月送嫁的碧桐瞧着顾令月皇后礼服雍容华美的模样,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顾令月回过头来,伸手擦拭碧桐眼泪,“傻丫头,哭什么呢?”
碧桐面上欢笑,不知怎的,眼泪就留下来了,“奴婢是高兴的。”
“傻丫头,”顾令月微笑,“早年我和你说,咱们会一辈子在一处,我就算做了皇后,咱们还是在一处呀。哭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止不住泪水掉下来了。”
顾令月唇角一弯,神情柔和,“傻丫头!”
华美灿烂的金根车沿着长安长街缓缓前行。
十多年前,那个湖州的小女孩进入东都,战战兢兢的进了太初宫,眼前的一切在她面前展开,犹如陌生的仙境。
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嫁给皇帝,成为大周的皇后。
顾令月往前走。走过大明宫煊赫的宫檐,走过湖州顾家那个委屈绝望的小女孩的岁月,走过洛阳长安母女岁月静好的年华,走过北地峥嵘的岁月,走过通古斋的梅花夜雨,走到大明宫。仰起头,看见那个等候自己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终于写到立后了!
仿佛看见闺女出嫁,眼泪一把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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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大周天子立后,整座大明宫张灯结彩, 肃穆宫服的玄色宫人肃手在长廊上站立, 迎入这座宫殿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姬泽一身殷红礼服, 立在紫宸殿前,修长玉立,英姿勃发, 见着顾令月, 凤眸之中登时爆出灿烂光芒,上前数步迎接顾令月, 搀扶着顾令月下车。
顾令月只觉自己的手落入一个温暖所在,听着姬泽安抚的话语传入耳中,“放心, 一切有朕。”心中倾袭上安心感觉, 忍不住转头, 朝着姬泽露出舒婉一笑。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一道步入大殿,按着礼官的劝导声, 一一随行帝后大婚礼仪。
仿佛折腾了很长一阵时间后, 被送入了一座宫殿之中。
氤氲暖气围绕, 在喜床*上坐了一会儿, 方稍稍回过神来,举目望着所处宫殿,见殿中布局熟悉非常,竟是自己从前居住了数年之久的延嘉后殿。
因着大婚缘故, 里外重新彻头彻尾的布置了一次,簇新金贵。但殿堂布设格局依旧保持一致,因此竟无半分生疏之感。
窗台礼案上摆着一双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烈烈燃烧。
梅尚宫领着宫人立在殿中伺候,完成了最后的礼仪,方才屈膝朝着帝后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宫殿。
姬泽坐在一旁,望着新婚的皇后目不转睛,“朕的新娘子真美。”
顾令月嗤声一笑。
二人日日厮见这么长时日,今日成婚,婚礼中的仪式庄重感很重,但那种相守一生的惊喜感却到底不足。
她取过和阗梅花扇,遮住自己的容颜,“九郎,我听说大周民间一双男女成婚,都是要新郎作一首却扇诗的。您是大周皇帝,大婚礼仪自有礼部确定施为,虽然不用亲迎,看也是要给我做一首却扇诗的。”眸中调皮光芒一闪而现,
“若是没法叫我满意,就不用进洞房了!”
姬泽闻言似笑非笑,见和阗梅花扇图案精致,遮住顾令月容颜,露出一双形状姣好荔枝眸,目光晶亮,略略一眨,露出欢畅调皮的笑意,觉心中甜蜜之意流淌充斥。顺着顾令月的意思道,
“阿顾有意作难,朕岂敢不遵?”
他虽君临天下多年,幼年时也是博览群书,通晓诗文的,略一沉吟,心中已是有了念头,念诵道,“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眸色转深,声音喑哑,“朕的皇后,满意么?”
顾令月听闻姬泽念诵诗句,嗓音喑哑饱含情意,一字一字如春风化雨,散入自己心田,芳心可可如浸在骊山温泉之中,将和阗梅花扇一点点收起,露出扇子下明媚鲜艳的容颜,眉眼之间俱含着明媚笑意。
殿中华美空旷,窗下红烛烈烈燃烧,红彤彤的喜色照耀的烛光下佳人风姿分外娇美。姬泽觉一颗心沉浸欢喜,抱着妻子,吻在了妻子额头。“阿顾,朕今儿当真开心的很,开心的很。”
顾令月仰头,龙凤红烛将娇美容颜照耀的映衬出一丝晕红色泽,宜喜宜嗔,轻吐话语,“有什么好开心的?咱们大婚后的日子不都和从前一样么?”
“那不一样。”姬泽道,
望着顾令月容颜,“从前,咱们虽然也在一处,却总有些不圆满。朕虽拥你在怀中,却总觉得你心思不定,有种飘着的感觉随时可能离开。如今方觉得将你落到了实处。咱们夫妻一处,永不分离。”
顾令月仰起雪面扑哧一声欢笑,一滴清泪沁出眼眶,“好。”倚在姬泽怀中,应承,“咱们夫妻一处,你若不负我,我绝不负你。”
姬泽闻言觉身躯微微颤抖,握住顾令月的手,郑重承诺道,“姬氏先祖作证,朕与顾氏令月,今生今世,永在一起不分离。”
延嘉后殿一双红烛高高燃烧,映衬御帐之中男女二人红浪,烛泪欢喜倾尽燃烧至天明。
新婚后的第二日,皇帝偕新后前往皇室宗庙拜祭。宗人令魏王姬坤主持了仪式,瞧着顾皇后随在皇帝身边,向着姬氏皇族历代先祖一一叩拜。
书吏并当众请出宗室谱牒,姬坤执笔,在谱牒中帝室宗谱中今上姬泽身后,涂掉的一行黑字旁另起一列记录皇后顾氏,与帝王并列,寓意夫妻同体并贵。
其下注一行小字:皇长子姬烨为顾皇后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