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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离有些狼狈的爬起来,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妨。
    “是陛下着人送来的?”刘离问道。
    “是。”管家道:“都是些野物,说是陛下亲手猎的。”
    “陛下有口谕没有?”刘离问。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
    刘离眉头一紧,心道难道那小祖宗知道自己回京城了?不过他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依着李越的性子,知道自己回来了不可能连个话也不带。
    那管家又道:“不过,送来的人说,咱们附近的几个庄子上都有,不止送到了这里。”
    “哦……”刘离闻言点了点头,这是用了刘家的猎场,所以在犒赏?
    不过那小祖宗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今日之事恐怕是旁人在旁点拨的,至于这旁人是谁,除了赵寻恐怕再无人能想得这么周到了。
    刘离这么一想,又觉得有几分挫败。他自认自己为李越可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从前在这世上,再也没人对李越能比他刘离更好。
    可赵寻做到了。先前在漓州之时,当贺竹将配好的药给刘离托他带给赵寻时,刘离就知道自己输给了赵寻。
    他回京城之后,又听闻了赵寻在宴席上所做的一切,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想得那么周到,而且处处都在不露痕迹的为李越着想。
    刘离只想保李越的命,可赵寻不止要保李越的命,还要保李越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柳岸曾言及赵寻此人,身有大志却深藏不露,当时刘离只觉得赵寻此人心思深沉,恐怕会利用李越。可如今看来,赵寻这满腔的志气和经纶,竟然都毫不吝啬的给了李越。
    刘离心道,输给赵寻,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他坚持到如今的无非也就是一缕执念罢了。
    大多数时候,人们心里的执拗都是源于不甘心,输了却没有输的心服口服。待意识到自己输的彻底且无可挽回之后,那份执拗便很容易消散了。
    刘离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瞬间觉得天都变蓝了不少。他亲自去看了送过来的野味,着人今日便烹了分给府里的护卫们。
    黄昏时,有人朝他房里送了些烹好的野味,他看着分量足,估摸着吃不完,便端着打算去分给别人,没想到一出房门刚走了几步,旁边的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正好砸到了他的脚边。
    刘离差点一脚踹上去,好在那人脸朝上,被他认了出来。
    “赵小五!你能不能行?我门前的树你也爬?”刘离一手端着个乘着野物的瓷盆,一手扶额,简直哭笑不得。
    赵小五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还缠着绷带,望着刘离有些局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又闭上了。
    他尚未正式编入护卫队伍中,而且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住在刘离旁边的厢房里。最近大概是因为身手被刘离诟病了多次,所以立志要加紧练习,见了树就忍不住要爬。
    刘离原本还要损他几句,但看少年一副又囧又丧的表情站在那里,又有些损不出口了。
    刘离心道,这小子也不容易,爹不疼娘不爱的,先是当了俘虏,受了欺凌,又跟着赵寻到了大余,如今却只能在这庄子里和自己朝夕相对。
    他虽然没开口问过,但想必这赵小五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平日里见了面连个闲话都不说,张口闭口刘大人,真是疏离又冷漠啊!
    “你们家王爷托人送来的,我们全府都沾了你的光。”刘离说罢将手里的瓷盆塞给了赵小五,还顺口编了谎,想着知道是赵寻送来的,赵小五应当更高兴一些。
    “多谢刘大人。”赵小五目光果然亮了几分。
    “嘶……”刘离盯着少年打量了片刻,表情不太愉快。
    他性子原本便随性洒脱,嘴巴更是贱的无人能及,最近这段时间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嘴上积了点德。
    原本他今日没打算撩拨赵小五,但对方开口又是刘大人,他听着便有些嘴痒痒,不太甘心就这么放过对方。
    赵小五察言观色,而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野物,福至心灵的道:“刘大人还没吃呢吧?要不咱们一起?”
    “呃……好吧。”刘离被他一问,突然感觉肚子也饿了。
    刘离先去洗了手,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的手依旧包着。他让对方先去了屋里,而后去拧了块布巾让少年净了手。
    这个季节的野味正是时候,庄子里的厨子又是老手,做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俗。
    刘离见赵小五一只手不方便,于是主动帮对方将肉和骨分好,放到了对方面前的碗里。
    他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你手怎么了?”
    赵小五道:还是“那日被树枝刺了。”
    刘离眉头一拧,想起了那日赵小五的惨状。要说这少年其实并不是很笨,大概是寄人篱下比较缩手缩脚,所以处处表现的都不尽如人意。
    但刘离干的就是识人善用的事儿,所以自认看人还算比较准,他口中一直嫌弃赵小五笨,但心里还是认可对方的能力的,只是目前他还没有看到而已。
    “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刘离瞥了一眼少年包着的手,隔着布巾都能看到伤口肿了。
    赵小五用另一只手抓着肉往嘴里送:“不知道。”
    “找大夫看过吗?”刘离又问。
    “没有。”赵小五道。
    刘离眉头一拧,伸手捏了一下少年受伤的那只手,虽然没用力,但还是看到少年的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
    “疼吗?”刘离问。
    “嗯。”少年点头道。
    “疼怎么不叫出来?”刘离道。
    “叫了也还是疼啊。”赵小五道。
    这是什么歪道理?不过听着很像那么回事。刘离抬眼又仔细看了一眼对方,心道这小子好像不怕疼,那日看他把树枝从手中扯出来的时候,真像是别人的手。
    对自己都那么狠,看来果真不是个善茬。
    可以培养培养!刘离心道。
    “回头找大夫瞧瞧吧,怕是不太好。”刘离道。
    “谢刘大人。”少年忙道。
    “能别这么叫么?听着像个贪官。”刘离道。
    少年抬头看他:“那怎么叫?”
    怎么叫?刘离想了想,他训练出来的护卫和暗卫私下都叫他主人,赵小五倒是可以跟着一起叫。
    “……主人?”刘离道。
    “那不行。”赵小五忙道。
    “那叫大哥?”刘离道。
    “刘大哥。”少年开口道。
    刘离一脸无奈,感觉这个称呼也是土的掉渣,像是在称呼一个庄稼汉子。若是当初自己跟着爹爹的姓,姓杨,那该多好哇!
    两人吃饭的空挡,刘离便着人去找了府里的大夫。大夫来了之后,查看了赵小五的手伤,面色有些凝重。
    果然,布巾拆开之后,少年的手又红又肿,伤口还渗着血,竟然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刘离问道。
    他平生不知看过多少伤口,但没有中毒或者感染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赵小五这手是树枝戳的,总不至于中毒吧?
    “这是木刺留在了伤口中没有取干净,所以就这么包起来,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幸亏今日发现了,不然这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大夫检查过后道。
    刘离闻言望向赵小五,问道:“你自己手疼,难道自己不知道里头没弄干净吗?”
    赵小五一脸委屈的道:“谁手伤了都疼啊,我哪儿知道是没弄干净,我想着过几天结疤了可能就不疼了。”
    刘离当真是无言以对,这小子能活这么大估计靠的是运气。
    “咱们先把伤口清理干净吧。”大夫开口道。
    刘离闻言登时打了个寒战,以他的判断来看,八成大夫要把赵小五的伤口撑开,把留在里头的木刺挑出来。可这伤口已经这样了,再取出木刺,势必要伤上加伤,想想都疼。
    “有没有麻沸散之类的东西?给他用点。”刘离问道。
    大夫打量赵小五道:“小伙子是练武之人吧?将来手还要握剑使个暗器什么的,这麻沸散,用过之后难免会有所影响,恐怕手会没那么灵活,不容易恢复。”
    话是这么说,可刘离还是有些不忍心。
    倒是赵小五自己比较看得开,直接催促道:“不用,就这么弄吧。”
    大夫看了一眼刘离,道:“劳烦大公子帮忙抱住他,然后再替我固定住他的胳膊,到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大公子要保证他不能乱动。”
    赵小五闻言却挥了挥手道:“不用,我不怕疼。”
    大夫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做声,而后打开自己的箱子,从里头拿出了几把小巧的刀和银针。
    刘离一看那些家伙什,就觉得头皮发麻。他虽然也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可受伤和亲手把伤口扒开是两码事儿,况且十指连心,那种痛可比被砍一刀痛苦多了。
    “别逞能了!”刘离说罢坐到了赵小五旁边,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而后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把头趴在我肩膀上,别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赵小五试图反驳,刘离索性伸手扶着他的后脑,将他的脑袋强行按在了自己肩上。
    刘离平日里鲜少有这般说一不二的时候,赵小五虽然对他毕恭毕敬,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出于礼数而非发自内心的敬畏,可此时此刻,刘离这份不容置喙的气势,倒是实实在在的镇住了少年。
    赵小五果真趴在刘离肩上老实了,那只受伤的手则别在身后,被刘离固定住了。
    刘离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荚味,胸膛宽厚温暖,手臂更是结实有力。赵小五忽然有些恍神,不知怎么的,心跳的似乎有些乱。
    他这么一恍神,也没听到大夫的提醒,只觉得刹那间手掌被利器隔开,疼痛骤然席卷而来,疼得他几乎失去意识,险些便一口咬在了刘离的肩膀上。
    好在残存的意识阻止了他,但他却下意识更加用力的贴向了刘离的身体,仿佛这种反方向的逃避可以减轻痛苦一般。
    两人贴的极近,刘离能感受到少年的身体骤然绷紧了,但如他所料,少年一声也没坑。
    大夫从红肿的伤口中挑出了残留的木刺,而后用布巾沾了酒,穿过伤口来回扯了好几趟。最后刘离都忍不住别开了脑袋,可怀中的少年依旧只是绷紧了身体,连吭都没吭一声。
    待伤口包扎完之后刘离才放开了少年,对方一脸苍白,却还下意识冲刘离笑了笑道:“多谢刘大哥!”
    哎,刘离心中叹气,心道本来还有点心疼,这句刘大哥一叫,连安慰的心情也没了!
    第37章
    因为安郡王的到来,今晚庄子里摆了稍正式一些的宴席。
    安郡王平日里向来舞文弄墨的,没想到到了猎场上竟然还有几分豪气,收获颇丰。
    左右也没什么外人,所以席间大家倒还随意,并没有因为李越在场而显得拘束。
    酒过三巡,安郡王特意到了赵寻旁边坐下,这次整个人看上去与白日的气质完全不同,少了那份尖酸刻薄,倒是与传言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对上号了。
    “今日初见,是我唐突了。”安郡王朝赵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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