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已经答应过她今晚做粉蒸肉,不能食言。”薄幽回头对她抱歉道,“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林宝儿就这么被他扔在了身后,她发愣地看着那抹清冷的背影消失在簇簇红叶间,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助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走过来鸣不平:“拽什么拽,吃个饭都不赏脸,以为自己是谁啊!”
林宝儿在圈子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撇开她摄影的天赋不说,单就她林氏千金这一身份,也足以让人舔着脸巴结讨好她了。
这个不知哪儿来的乡巴佬,仗着自己有一张清贵绝艳的脸,都要上天了!
“小周,你再说薄幽一句坏话,就卷铺盖走人吧。”
林宝儿被拒绝了,虽然生气,但绝不会因此说一个治好爷爷病的人坏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看得出薄幽是个很讲原则很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回去给他的朋友做饭,那就绝无可能中途变卦。
若是方才他抛下朋友跟她去吃饭,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兴许会大打折扣。
“怎么办,越来越想得到你了......”林宝儿摸着下巴,唇角扩散出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
高底盘的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着,道两旁的风景一闪而逝。
司机看一眼端坐在后面的男人,正要和他攀话,就听见他手机响了。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薄幽原本清冽的表情骤然间变得温润起来,他接起电话,贴在耳边,声音低沉却平和地喂了一声。
车内很安静,能隐约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歉意:“薄幽,对不起!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季凌家出了点事,我可能要晚点才回去。”
“出什么事了?”薄幽眉心微蹙,身体明显僵硬了几分。
容月偏头看一眼等在一旁垂头丧气的男生,委屈的模样跟小时候的他如出一辙,好似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她叹口气,对薄幽说:“他父母离婚了,就是和离,他心情很低落,我陪他去大排档吃点东西宽宽心。先不说了,我挂了啊!”
“在哪儿?我好去......”
接你......
话未说话,耳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司机只觉背后一凉,抬眼从后视镜偷瞄,对上一张寒若冰霜的面孔,眉心凝着郁气,好似缭绕着浓黑的雾一般,压得人呼吸困难。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惹得薄幽气场骤变。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广播,调到音乐台,想借此来舒缓一下后座那位锅底脸的恶劣心情。
司机的背脊僵硬了半晌,终于看见薄幽脸上的寒意有所减退,于是他把音量开得更大,整个车厢,都充斥着甜腻腻的哼唱——“goodlove,goodlove,gravitic love~”
薄幽环着胳膊,在欢快的旋律里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正随节拍扭着腰的司机这就尴尬了,在听到薄幽说“能否把音乐关掉?”后,脸臊得通红。
他再也不要自作主张了!真他娘的丢人!
……
此时,c市美食街的大排档门口也放着欢快的歌,正值饭店,一眼看去,整条街上挤满了食客,如一锅煮沸的饺子,喧闹不已。
容月点了一份的麻辣小龙虾和两杯冰啤酒,拉着泄气皮球般的季凌坐了下来。
这家大排档是露天的,空气里泛着辣辣的香气,刺激着客人们的食欲。
不过季凌却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啤酒一上来,他就灌了一大口——满嘴、满喉、满心都被苦涩占据。
他重重地放下杯子,粗声粗气地说:“他们问我跟谁,我说谁也不跟,你猜怎么着?两个人还真的收拾了行李,各奔东西,压根儿不管我怎么想!”
季凌想到母亲提着行李箱决然离去的背影,和父亲漠然的表情,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我觉得叔叔阿姨应该只是暂时想各自冷静一番,并不是真的要丢下你不管。”
季凌却摇头,闷闷地说:“我妈领完离婚证就飞去国外散心,我爸跟个没事人一样出差谈生意,哪里像是需要冷静的样子?分明就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就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他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容月看着他渐渐蒙上水光的眼眸,不知如何安慰。
两家因为两个孩子的关系,也算相处了十几年,在她的印象中,叔叔和阿姨的感情一直很好,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她握紧酒杯,指尖触到的,是比夜风还刺痛皮肤的冰冷。
沉吟半晌,她只搜刮出干瘪的一句:“小季季,你还有我。”
闻言,季凌眼眶更红。
这句话是混了玻璃的糖,含进嘴里,糖浆和血液交融着咽进喉咙,幸福又酸涩。
他清楚地明白,容月对他只是青梅竹马的友情。至于爱情,哪怕一毫一厘,都不曾分给过他。
所以,他永远都只能以青梅竹马的身份,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她和别人举案齐眉。
而他心里每一分每一秒所受的煎熬,却一个字都不能向她吐露。
因为那样只会让她困扰,让她同情,让她不知所措。
他的小公主呵,应当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皱一下眉头。
季凌凝眸看了她许久,然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低下头,盯着空了的酒杯,心里仿佛灌满了凉风,空虚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