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看评论,庄雯的工作电话就打了过来, 就接下去半个月的行程安排给她来了个简单的叙述。
末了, 庄雯总结:“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以及各方面原因,咱主要还是以拍戏为重,通告只接那种重要的, 无关紧要的就暂时推掉不去浪费时间了。”
宁微澜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讨论完工作,就结束了通话,宁微澜去浴室把擦头发的毛巾洗干净晾出去,靠在床头时重新登上微博。
下方每一列的红色数字都爆满, 以至于她的手机卡了一小会儿才恢复正常运行,毫不意外的, 微博首页被此次发布会刷了满屏, 诸多看完了视频的粉丝在宁一纯的微博下咒骂,严词厉色要她滚出娱乐圈。
宁微澜并不是很关心宁一纯的下场,只草草看了几眼就退出,适逢首页有新微博刷新, 她刚点下, 就见自己在发布会上说的“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那句话,被接连不断的营销号发出又转发。
不用去看,宁微澜大致也能猜到下面会有什么样的评论, 她没点进去,倒是去看未关注人私信。
一如既往刷不到底,她大致翻了翻,怕造成已读却不回复,她就一条也没点进去,就这么翻了几页,在退出前她蓦地发现一条夹杂在众多私信里的熟悉字眼,不及反应就点了进去。
香蕉牛奶:微澜姐你好,我是今天你们来的火锅店的那个女服务生,发这条私信是想让你放心,齐先生已经交代过我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可爱]对了,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和齐先生,期待你们公开的那一天。
交代?
宁微澜打了个愣。
他是怎么交代的?
想问,可又觉得对象不对,思来想去结果已在,过程也不是那么重要,她静了会儿,回了“谢谢”两字,退出微博。
墙上的时钟滴答着走过又一个钟头,已经十点多了,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试着打了个电话,果然是关机状态,宁微澜索性也困了,给他发了个晚安的消息,熄灯躺下。
……
就在宁微澜跟随剧组前往影视城的那天,宁一纯也已经在家躲了一个星期,这七天她根本不敢出门,手机平板等一切能够上网的工具,都被陈秀丽收走,电视也无法例外,她每天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回忆着那天的发布会,就像是一场恐怖片,每一秒每一帧都放慢了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清清楚楚地让她看见她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因为谁受到了如此大的冲击,又是因为谁弄得家门不能出。
在一个星期的封闭之后,宁一纯无法再忍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趁陈秀丽去厨房做饭,潜入她房间偷了平板出来,开机上网。
愈往下看,脸色愈发惨白,那些难听的字眼在她眼前跳跃,一个个都转瞬化为最尖利的刀刃,在她心口狠狠刺上一刀。
她看的专注,连陈秀丽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平板被猛地抽走,她唰地抬头。
陈秀丽看见平板上的内容,面色隐忍着变了几番,最终只压抑着怒气说:“谁让你看的?”
宁一纯冷笑:“我自己想看。”
陈秀丽知道这件事给她的事业造成了极大打击,也秉承宁兆华的话,一直不让她接触这些,相信并等待公司的处理,但没想到她会忍不住偷看。
“不是说好了,就当假期,在家里好好休息?”
“谁休假的时候还会被全网骂?”
突然就上了火气,她受不了原先恭维爱戴自己的粉丝瞬间跟她是仇人一般,极尽恶毒地问候她;受不了原先关系还不错的一些艺人,到如此时刻一个个都跟哑巴了似的,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受不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高人气,因为这一场飓风被吹得分毫不剩。
“妈,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外面究竟怎么样了?宁微澜是不是很春风得意?是啊,我倒霉最大的受益方可不就是她,我……”
“一纯!”
陈秀丽打断,握住她的手在床沿坐下:“妈妈现在没心思知道宁微澜怎么样,妈妈只关心你,你放心吧,你爸那边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清白复出。”
“过不了多久?”宁一纯咬着这几个字眼重复了遍,忽然笑了起来:“是多久?一天?还是一年?”
陈秀丽哑口无言,她也每天都在催,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公司现在自身都陷入危机难保,让她管好自己女儿别再雪上加霜。
见母亲没接话,宁一纯终是等不住,用力推开陈秀丽,光着脚往楼下跑去。她记得父亲的手机号码,抖着手拨了出去。
冰冷的嘟嘟声大致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止,没待宁一纯开口,那头已经响起不耐的回音:“说了几百遍了我现在很忙,你又有什么事?”
“爸,是我,一纯。”
宁兆华刚从一个长达四小时的会议上脱身,闻言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口气缓和几分:“是一纯啊,找爸爸有什么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
宁兆华沉默几分:“你的事爸爸已经在处理了,很棘手,需要点时间。”实际上他压根没空去处理这件凭空多出的破事,如果公司拯救不回来,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宁一纯不知道也不会理解。
“时间?现在已经多久了,一周还不够吗?”宁一纯嗤笑:“爸,你以往的效率都很高的,怎么这次这么慢?”
不待宁兆华接话,宁一纯又道:“所以公关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你给我透露一声,等我复出了也好在媒体前说。”
“事情闹得太大,人多口杂,以往花钱压下的方法肯定行不通,公关这边正在积极寻找最适合最有效的方式,你不要着急,耐心在家里等,就当休息。”
宁一纯一听就翻了脸:“还要等?还要我等多久!我不管,你赶紧让公关把这件事处理好,我接下来还有一部戏要拍,这个戏的导演很有名,对我以后打开海外市场有很大的帮助,这个机会我绝不能丢掉……”
听女儿说话,宁兆华没办法连声应下,电话挂断时脸色极尽阴沉,他静坐片刻,扬声让助理进来。
“把我接下来两天的所有行程都往后延,给我订一张去j市的机票,现在立刻马上!”
助理点头。
门被轻轻关上,宁兆华平视前方,半晌吐出一口气,收拾东西前往机场。
发布会的事情在网络上仍然持续不断地发酵,不少粉丝和路人站在宁微澜这方力挺她,人气不知不觉间又上了一个层次。在全民唾骂宁一纯的同时,另一个话题悄然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占领热搜第一,热度居高不下。
#求齐昭远宁微澜在一起#
话题里,发布置顶微博并且是主持人的是从齐昭远出道开始便喜欢他的一个老粉丝,这次也是反反复复把发布会视频从头到尾看了十几遍,在某一次偶然发现视频里齐昭远和宁微澜定焦一秒的对视后,莫名感受到了一丝粉红气息。
于是连夜做了一条长微博,是从两人最初在《九重宫凉》里的接触开始,到现在的一些亲近画面,越看越觉得两人相配,加之宁微澜在发布会上说的那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话,以及齐昭远那句“工作室之所以空缺那么久,就是为了不错过她”,更让老粉丝期盼并希望两人真正在一起。
她本以为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没想到发上微博后会引起那么大的关注,没到两个小时轻轻松松登上热搜第一,一路飘红参与人愈来愈多。
宁微澜看到这条微博,是在庄雯的微信告诉下,她正结束今天的戏份,顺手便点进链接里去瞄了几眼。
不得不说老粉丝观察并制作的很仔细,很多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被她截图下来附以文字,宁微澜看的想笑,心里想着要是这位老粉丝知道其实她的期盼早已成真,会有什么反应……
这么一路想着,她走进更衣室,换回自己带来的便服,刚把戏服整理好,耳尖听见手机振动的嗡响,她找到手机,一看陌生号码,没有接听。
原以为是打错的或者恶作剧,没想到竟重复打来三次,宁微澜想着归属地是b市,莫非是工作上的事,于是在电话第四次响起时,接了。
“你好。”
那头默了一瞬:“微澜,是我,爸爸。”
宁微澜怔了怔,正要走出更衣室的脚步停滞下来,她手指搭在门把上一点点攥紧,借着那上面的冰冷,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你好,宁先生。”
宁兆华听着这疏远的称呼,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她小时候,每次自己出差回家,都能听见微澜欢快地叫爸爸,还有细吟温柔的“你回来了”,如今隔了多年,心底竟有那么些微的怀念。
扯回飘远的思绪,宁兆华清咳一声,直入主题:“爸爸现在就在影视城附近,知道你已经收工了,出来一起吃个饭,谈一谈,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不认为我和宁先生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宁兆华猜到她会拒绝,早就准备好说辞:“既然你不来,那只好我过来了,想必就算片场封锁,作为一个父亲想要探班女儿,进去总是相当容易的。”
闻言,宁微澜咬牙。明摆着的威胁,她却完全摆脱不了。
她和他的父女关系,早在他毫不留情弃母亲不顾的时候就断了,如今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良久,她妥协:“你在哪里?”
宁兆华当即报了个地址,宁微澜嗯了声就挂断,想了想先给庄雯发了条微信,才出门前往。
第六十六章
大抵是宁兆华已经有所交代, 宁微澜一走进去就有服务生上前引路。
“宁小姐, 就是前面这个包厢。”
宁微澜点点头, 道了声谢。
服务生保持微笑,后退两步微微弯腰:“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生离开后,整个走廊空荡静悄, 宁微澜站在包厢门口, 手指放在门把上就要按下的那一瞬,突然顿了下有些犹豫。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和“父亲”私下单独见过。
起初是因为自己生病, 根本没心思关注他,后来就是因为淡忘。
在她心里,对父亲的依赖和感情,早就在家庭破碎的时候消弭殆尽, 一点不剩。
身前的门忽然从里打开,惊吓的宁微澜一秒回神, 她抬头和正要出来的宁兆华对视, 抿紧唇没说话。
“来了啊,”宁兆华笑了笑,侧过身让她先进,“我说好像听见门外有声音, 怎么到了却不进来?”
宁微澜不想回答, 借着他让开的空隙走进去,包厢里空间很大,餐桌旁就是一扇落地窗, 尚未褪去的夕阳斜斜映进来,染了一地金黄。
吩咐服务生准备上菜,宁兆华搓搓手,主动开口:“爸爸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土豆,特意给你叫了干锅土豆片……”
宁微澜一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小时候的字眼和回忆,没看他,声音很冷:“宁先生有什么想谈的,现在可以开始说了。”
宁兆华冷不防被摆了冷脸,也不气恼,顺势接话:“最近怎么样?”
最近?
宁微澜笑了下,黑眸微弯,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我最近怎么样,宁一纯没有和宁先生说吗?”
她想想就不可能,按宁一纯的性格,这次发布会上被她摆了这么大一道,怎么可能不找人咒骂诉苦,而这位开经纪公司手握实权的父亲,就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让他利用手上所有人脉,报复回来,比如买通狗仔和水军,抓住缝隙给她安上一份莫须有的罪名,再比如……
“一纯说的,总归不如你亲自告诉爸爸来的真实不是?”
闻言,宁微澜侧目看向宁兆华,定着一瞬不瞬,然后在他渐生疑惑的视线里,弯唇一笑:“那宁先生大概要失望了,因为宁一纯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否认?她才不屑,更何况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宁一纯这样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人,早就该得到教训。
许是宁微澜的口气太过冷淡高傲,终是打破了宁兆华故作平静的面孔,几丝裂痕开始出现,随着两人的交谈愈深愈长。
“现在外面全都是关于一纯的不利流言,微澜,你不知道她为了今天的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下全都打了水漂……”
宁兆华越说越激动,宁微澜却始终一言不发,她静静垂眸看着面前茶杯里的水,完全不为所动。
宁兆华说了很久,后知后觉宁微澜一直没有搭话,握拳清咳总结:“微澜,我知道这些事不是你做的,爸爸自己也开经纪公司,清楚这些运作都是上头的决定,你签在齐昭远旗下,又和他合作过一部电视剧,想来关系维持的不错,就当帮帮爸爸,你和齐昭远说一下,一纯知道自己错了,放她一条生路,好不好?”
怕宁微澜拒绝,宁兆华继续循循诱导:“微澜,你和一纯都是爸爸的心头肉,爸爸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或者你当卖爸爸一个面子,以后有什么困难,只要跟爸爸说,爸爸肯定给你解决。”
宁兆华说完后,便深深地盯着宁微澜看,事实上他根本不清楚这样有没有用,只是在赌,赌这个前妻的女儿对自己还有没有感情。
很可惜,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