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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就着一抹莽撞的鲜活,“陆允信”“陆允信”“陆允信”,学会抽烟。
    然后,有了烟瘾。
    所以,陆允信真的真的不喜欢小孩。
    鸡蛋仔掀锅时会带起一阵热雾,小姑娘站在热雾前,很自然地从他裤兜里摸手机,扫码付款,拿到鸡蛋仔,来回颠着袋子掰成两半,举起问他:“你要吗?咬一口?”
    陆允信摇头。
    小姑娘也不为难他,边走边一脸满足地吃起来。
    陆允信想,如果刚刚检查出来真的有了小孩,他会自责,会担心。
    不管那小孩多丑多烦多闹腾,他大概会学习、尝试、并努力怀着爱意,去带另一个小孩。
    两人走到步行街,行人稀疏了些。
    江甜两手抱着鸡蛋仔啃,陆允信走在她旁边靠右后一点。
    “江甜。”忽然唤她。
    “嗯?”江甜低头咬下一块。
    “你看有飞机。”
    “哪儿?哪儿?”传闻用手指框飞机可以许愿,江甜含混说着,惊喜看天。
    她抬头的同时,陆允信弯腰回头,蜻蜓点水般温柔地在她唇上啄一下。
    这吻来得略显突兀,江甜愣在原处,腮帮子还鼓着。
    陆允信保持着自己的步频朝前走了好几步,偏头问:“不走吗?”
    步行街人来人往,江甜听他声音才回过神。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软声喊:“不走不走,我被魔法定住了,要再亲一下才能动。”
    陆允信格外配合地折身回来,俯身又亲她一下。
    江甜弯了眉眼,刚想动脖子,陆允信唇抬了十公分的样子,又扣着她下巴飞快啄一下。
    江甜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魔法解开又封印”的意思。
    陆允信抬指敲了敲她的唇,眉目噙着笑意,“好了,那你继续定在这吧。”
    然后,啧一声……接着朝前走了?
    第102章 《东方的庭院》
    这人就这么抛下她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
    江甜保持着昂头的姿势, 别着身体快一步拦在他面前, 挠他衣摆:“我被定住了,被定住了。”不停用眼神暗示他, 你快再亲一下, 给我解除封印。
    陆允信唇角抽了抽,接着朝前走。
    江甜追上去。
    他走一步, 江甜就别一步挡在他面前。
    三番两次, 江甜没了耐心,撇撇嘴刚要站直。
    陆允信低头给她解除封印,顺手把她搂进怀里, 唇擦过她耳垂,低笑道:“腰挺软。”
    江甜这话听得耳熟, 等想起他在哪说过, 她顶着一张红如熟虾的脸,羞得彻底没了脾气。
    一片叶子在路灯下旋转须臾,铺至两人脚边。
    落叶脉络在晚天霓虹里越枯越脆, 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陆允信答应了陪江甜吃遍交大门口,哪怕江甜肠胃不适,他也没有食言。
    重油的,拿茶水洗一洗, 重辣的,拿茶水洗一洗,重盐的,也拿茶水洗一洗。
    久而久之, 交大大部分人都知道“允哥有女票,甜姐儿有男票”“允哥强悍对甜姐儿体贴,撬不动墙角”。
    再久一点,“sr2.0”上线,陆允信在百万级的发布会直播现场,送了江甜唯一一套刻着她名字、每个细节都是他自己动手镶铸的纪念款。镜头里,陆允信脸上的表情和送街边的小吃没什么区别,江甜下台后悄悄踮脚吻他,陆允信脸上裂出一点温柔。
    看完这场直播,几乎所有打听过江甜信息的学弟都没了下文,开学和江甜搭讪的男神学弟终于答应了一个女生的表白。
    大四没什么课,主要忙毕业论文。
    十二月底,江甜回伯克利给导师过开题报告,待了一周刚回国,就接到以前班主任郭东薇的电话。
    一中门口的路宽了,楼新了,奶茶店也从当初的避风塘换成了逼格十足的网红品牌。店铺宽敞,柜台后面有专门的休息区。
    郭东薇仍是一头泡面卷,体型稍臃肿,脸上的皱纹却多了不少。
    见江甜进门,她朝江甜挥手。
    江甜把礼物搁桌上,郭东薇也大方收下,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说到陆允信和江甜分开过又在一起。
    郭东薇颇遗憾:“当初清华给他打电话,奖学金、专业任选各种优待都开到顶了,他统统不要,就只有一个要求,咬死了让他们给你降分……我们后来和清化招生办主任吃饭,人主任喝高了抱怨,自主招生平均才降三十分,陆允信那油盐不进的,硬生生砍了他们六十分……”
    也就是说,陆允信让她“心态好”,是真的让她“心态好”。
    也就是说,在自己当初的水平下,如果自己没走,无论怎么失误,都可以,因为他……
    江甜心念微动。
    郭东薇诧异:“没给你说过?”
    江甜不好意思:“他很少提。”
    也倒符合陆允信的性子,郭东薇笑:“他就是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你上高三之后,每次考完试,我这边还在统分做分析呢,他就到办公室来,也不看自己卷子,就挑你的卷子,仔仔细细全部看完,又一声不吭走了。”
    两个学生自己最爱的学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郭东薇感慨:“换做其他人,还能开一两句玩笑,偏偏小子一脸正直,他不说,我也只有装不知道……这小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住院大部分同学都来了,你在国外没法来,就他不来,冯蔚然说他怕见我,”郭东薇玩笑,“当初一中喜报都做出来了,他都能鸽清华,还有什么怕的。”
    “他偶尔胆子是不大,”江甜下意识护着陆允信,乖道,“改明儿我带他来给您赔罪。”
    郭东薇连连摆手:“受不起受不起,就是知道他们忙,冯蔚然也忙,才打电话叫你过来。”
    提及想说的事,郭东薇脸色凝了些许。
    杨紫婵一家当初和郭东薇撕破脸皮、转到西区后,就再没交集。郭东薇也是陪老伴去医院输液,才知道她高二就辍学了,爸爸卧床,弟弟尚幼,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后来做小本生意,卖面卖包子才慢慢发家,开了好几家分店。
    江甜点头表示知道:“上次她还帮了我一个小忙,然后就没联系了,怎么了?”
    郭东薇叹了口气:“见着日子好起来,结果。”
    杨紫婵弟弟上寄宿学校了,她妈妈没事干,考了驾照,开着面包车去城郊进货。大早上赶路开太快,不小心撞到个中年男人,高位截肢,杨紫婵赔了几十万,那段时间她妈妈状态不好,在店里帮忙做事,神晃神忽一个脚滑,栽到了旁边燃着滚油的煤炉上,送去医院一周就花了十多万,后来转到icu一天五千多。
    一家四口,三口大出钱,就她一人赚钱。杨紫婵六月份见江甜还开着路虎,七月份就因为赔钱转掉了所有面铺,一边去医院照顾病人,一边在包子铺周转,头疼脑热,她以为是感冒也没注意。
    “再后来撑不住去医院查,”郭东薇道,“才知道是狼疮,红斑狼疮。”
    生物书上提过,江甜有印象,系统免疫病。
    郭东薇嘅道:“这病烧钱啊,而且治不好,药里有激素,整个人胖得像吹气球一样,我在电梯里撞见她还没认出来,是她隔着口罩叫我一声郭老师。和她说了会话……她爸妈接连去了,车子卖了,房子卖了,积蓄花完了,准备出院回家疗养,回什么家,”郭东薇不忍,“她那病,没消下去,回家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当时闹得再不愉快,总归是自己教过的学生。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她看江甜,江甜垂着眼睫。
    明明上次见还好好的,自己还谢谢她的视频,让施茂暂时进去taxi打开局面。这才过了半年,怎么就……
    江甜心里不是滋味。
    郭东薇亦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推给江甜:“这是她的病历资料和一些凭单,本来有医保会好很多,可她退学了自己没办,弟弟又是黑户,达不到大病救助金的申报条件,我就想说你文字好,如果最近有空,能不能帮忙写个东西说明一下情况,我们发动当时班上的同学捐一下款,将来她能还可以还,不能还大家就当做善事。”
    一中大部分学生家境不错,一人拿点零花钱加起来也是个大数额。
    见江甜眼神礼貌征询。
    郭东薇解释:“我问过她的意见,她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同意了,然后我也在和学校沟通,暂时是要五十万,”郭东薇犹疑,“就是看江甜你能不能……”
    江甜把资料接过去,轻声道:“刚好有空,但就有一点问题。”
    “你说。”
    “不要让杨紫婵知道这东西是我写的。”
    郭东薇给江甜道谢。
    江甜结账,甜声让东郭保重身体,然后目送她进学校。
    东郭大衣还是当年那件大衣,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年龄,背微驼着。
    当时她能当着全年级让杨紫婵一家颜面扫地,如今也是她满心关切。无关赎罪或者其他,只是单纯的怜悯。
    冬风萧瑟,把一中广场的雕塑刮出点大写的意象。
    江甜听杨紫婵境遇是唏嘘,如今望着东郭越走越远,却是稍稍润了眼睛。
    ………
    晚上她给陆允信说起这事,陆允信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友,不太理解:“你不想和杨紫婵再有牵扯直接拒绝东郭不就好了,为什么给自己找事儿做。”
    大家心知肚明,东郭一语文老师找江甜哪是因为“文字好”。
    高中班群自大二开始就没什么人冒泡,却有好些微博关注了江甜,东郭发个什么不一定有人应,但江甜或者陆允信几个所谓的“大佬”在群里冒个泡,反应则是不一样。
    江甜问陆允信:“你会觉得杨紫婵可怜吗?”
    陆允信默了半晌,盯着她白腻的手:“人各有命。”
    江甜又问:“你觉得我答应东郭是烂好心吗?”
    陆允信认真想了想:“人情常理内的善良。”
    江甜转而抱着他的腰,头枕着他胸膛。
    沉默良久。
    她细软出声:“上次问你信不信命,你说我信你就信,我信,不全信。”
    江甜说:“有过两次特别害怕的时候,一次,是程女士抑郁症吞安眠药,一次,是你被展板砸到血泊里。程女士醒了之后,状态开始变好,你醒了之后,我们在一起……不是峰回路转的意思,只是觉得命是种残酷又美好的脆弱。”
    一阵风,把你吹上天,一个玩笑,又能让你地裂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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