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对着晏长庚招了招手道:“你跟我过来。昭昭,你去休息罢。”
他话说完,沈昭昭却磨磨蹭蹭的站在门口不愿离去,沈泠最见不得她那副仿若被抛弃的可怜样子,忍俊不禁的笑叹:“罢了罢了,你也一并过来吧。”
沈昭昭眼睛一亮,喜笑颜开的跟在了后面。
她知道沈泠是想要帮晏长庚再测一下灵根天赋,然后再为他安排后路。不过到底是自己救下来的人,心中总有一份牵扯,很容易就将对方划入“自己的人”这边,故而生出想要掌控的心思。
以前的沈昭昭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个时候的昭昭总认为别人就合该绕在自己的身边。直到一朝落难,树倒醍醐散,身边竟是一人也留不下。
走近沈泠的小型储物间,他翻箱倒柜的从角落里搜出了一个大的透明的球体,抱在怀中含笑敲了敲,“来,晏长庚,把手放到这上面来。”
这个测灵根的法器可比一般宗门的要大的多,和天下第一宗门玄光宗的那个是一对。透明的球状物里面隐隐有着华光的流动,完全杜绝了别人做手脚的可能。
路上晏长庚曾说自己灵根混杂,故而成为了青羽宗的外门弟子。沈泠总觉得事有蹊跷,这个少年天资聪颖,周身气息纯净,万万不该是杂灵根。
青羽宗不算是什么大宗门,双灵根就可为掌门的记名弟子,晏长庚这般天赋,最差也该是记名弟子才是。所以沈泠心中有了一些怀疑。
晏长庚顺从的将右手轻轻搭在了上面,不消片刻,这法器便渐渐发光发热,其中的光芒越加热烈,似是要飞出来。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要说是沈昭昭,便是沈泠也大惊失色:“怎么会是这样?!”
6.第六章
“怎么会这样?”
在透明的法器中,热烈的光芒慢慢退去,露出五种不同的颜色,相互交织在一起,泛着浊气,漂浮在中心。
这是最差的五种杂灵根。
灵根分金木水火土基本五种,又有雷风冰等异灵根,以单者为佳,按颜色纯度,单灵根又分天地人三层,比如沈泠是金系灵根地字层,沈昭昭为水灵根人字层,可以说是天资非常出众。
而后就是杂灵根,以双灵根者为佳,很多小宗门难得见到单灵根的弟子,双灵根亦可称为亲传。
可灵根种类越多者,修行越是艰辛,难度越大。五种元素皆有者,是废灵根,除非剔骨再生,几乎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踏入仙途。
如果晏长庚是废灵根的话,不要说是青羽宗的外门弟子,只怕是要给他们做仆人,按照杨掌门那样的秉性都是不乐意的。
晏长庚却丝毫不觉得惊讶,仿佛早就知道的模样,他安静的收回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晏长庚,”沈泠不会觉得是自己法器出了问题,只可能晏长庚身上有什么难言之隐,“青羽宗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晏长庚拢了拢袖子,他换上了身藏青色的新衣裳,更衬的身形挺拔如修竹,眉目间一片淡然,“我自己做的。”
沈昭昭心底一惊:“晏长庚,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长庚只轻轻瞥了她一眼,继而缓缓开口:“我原是火系天灵根。”
沈昭昭倒抽了一口凉气,和沈泠对视一眼,这样的天赋几乎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了,即使是去玄光宗成为掌门亲传弟子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怎么会?”
“杨志瞒下了我的灵根,收我为亲传二弟子,韩羽为大师兄,韩羽则是金火双灵根。”晏长庚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给我和韩羽的心法完全不同,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想要我作为炉鼎,成为他和韩羽师徒二人的采补之器罢了。”
沈昭昭捂住了嘴巴,沈泠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修仙宗门中确实不失这样的做法。掌门嫉妒小一辈的天资聪颖而误导其修炼,或养成炉鼎为自己采补,这些龌龊事,并不是没有的。
“发现的那天晚上,回到房间,我便废了自己的灵根。”废去灵根的痛苦被晏长庚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揭过,“杨志发现后勃然大怒,却唯恐此事前因后果暴露,故而未将我逐出宗门,反而将我赶到了外门去。”
“真是人渣!”沈昭昭忍不住斥责出声,“爹爹!我当时就不该拦着你,就该直接杀了那杨志老儿才是!”
沈泠苦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打打杀杀便能解决的?
晏长庚没有背景,落入杨志师徒二人手中根本不会有人助他逃脱,唯有自废灵根方有一条活路。然而,这也是一场赌博。如若他被赶出宗门,等同于废人,就算说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会相信,并且还会被抓住把柄随时可能被青羽宗灭口。
而青羽宗敢让他们带走晏长庚,也是看着沈泠父女二人虽然名声大噪,背后却没有宗门依附,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罢了。
真是好算计。
沈昭昭忍不住窜到了晏长庚的面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晏长庚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面不改色,仍旧巍然不动。
明明是天子骄子的命,却非要经历这些,如果今日自己没有将他带走,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沈昭昭忍不住拉过了他的手道:“你放心,杨志那王八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既然到了我们身边,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昭昭!”沈泠哭笑不得,看自己这女儿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除了她谁也不能欺负人?难道是她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欺负人家了么?
晏长庚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五指莹白如玉,默默垂下了眉眼。
沈泠沉吟了半响,缓缓道:“你们今日先休息吧。至于晏长庚,明日起来后你便来找我,虽然灵根废了,却终究不能浪费你的天赋。”
晏长庚垂下的眼帘动了动,“多谢沈道长。”
他不叫沈泠师父,沈泠眯了眯眼睛,这不是一个容易被冲昏头脑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可这样的性子,难免凉薄了些。
又说了会话,晏长庚便告退出去,只留下沈昭昭站在沈泠的旁边。
沈泠怡怡然的捧起茶盏,吹了吹浮在水上的茶末,“怎么,有什么事情让我女儿忧心了?”
“爹爹竟然是要亲自教导他么?”沈昭昭半蹲下来,趴在沈泠的膝盖上仰脸询问。
沈泠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盏抚上了沈昭昭的发顶:“昭昭怎么看晏长庚这个人?”
“心思深沉怕是常人能及,”沈昭昭亲昵的在他掌心蹭了蹭,“不过联想到他的经历,若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只怕早就被杨志师徒吃的干干净净了。”
“你能看到这点很好,”沈泠长叹一声,“我昭昭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