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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形容的太像,虽说还没臭气,但已经够叫人恶心了。
    李言和孔方连忙往后一推,一个说:“你去捆。”另一个推道:“不行,还是你去。”
    俩人推来推去,终究李言因为算命先生的话,更胆寒,甩着绳子上前,就去捉罗锦棠了。
    他才上前,迎面便是兜头一只香炉,砸的李言头晕眼花,偏偏香灰顿时迷了他的眼睛,李言于是大叫道:“他娘的,这罗锦棠要造反,孔方,快,快来帮我。”
    孔方早都瞧见了,哪里是什么罗锦棠,披着白袄儿的是个五大三粗,胡子拉茬的魁伟大汉。他于是拨刀,上前便要砍。
    但随即,一只盆子迎面飞来,这汉子嘴里还在骂:“老子昨夜吃了一夜的蒜,来尝尝,这尿味道正不正。”
    这恰是昨夜,小皇子朱玄林解的尿溺。
    孔方给泼了一脸,顿时呸呸着,大叫:“刺客,这里有刺客。”
    此时,外面也正吵吵的一团凶了,毕竟一个女子,一个少年,没人作太多的防备,也没人想到里面的俩个将军能叫陈淮安欺负成这样。
    李言总算抹了把脸,看清楚了眼前,拨刀便与孔方二人一同来攻陈淮安。
    先是一只只的茶叶罐子,陈淮安边砸,嘴里还在吼:“再尝尝你二大爷昨夜解的夜香,怎么样,味道窜不窜啊二位官爷?”
    一听夜香,李言和孔方二人同时躲,但等罐子砸到地上,才发现里面装的是茶叶。
    “我呸!这竟是个无赖啊这是,这天下,谁他娘养出个这样的无赖。”李言骂道。
    两位将军被惹火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瞧着陈淮安跃上了桌子,似乎是要夺墙上那把剑,相互递个眼色,配合着就攻了过去。
    谁知攻到面前,陈淮安也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真是一盆夜香,扑天盖地就砸了下来,淋了两个将军一头。
    满头夜香,臭不可闻。
    俩人对视一眼,李言道:“我必杀了这人不可。”
    孔方道:“兄弟,你慢来,先让我剁他三百刀。”
    一屋子臭气熏天,偏偏陈淮安瞧着高大,身形极为灵活,爬高窜低,上天入地,把两个将军折磨到没了脾气。
    “你们捆的人了?”终是林钦等不到人,率各路指挥使和将军们赶了进来,迎面见陈淮安一脸胡茬,两臂甩开的正在与李言相斗,随即再吼了一声:“朱玄林和罗锦棠的人了?”
    李言和孔方收剑,面面相觑,这才同时大叫:“王八蛋,居然叫他俩给跑了。”
    林钦拨剑,欲要入内,满屋臭溺让他下不去脚,他闭了闭眼,终于吼了一声:“还不给我去追人!”
    半个时辰后,陈淮安就给绑到城门上了。
    城内城外,皆是整装以待的兵士们,待林钦站到城楼上,遥望整片平原,处处皆是热血澎湃,想要封王封侯,直杀京城的战士们。
    林钦长剑一横,对上被他捆着的陈淮安,高声道:“诸位将士们,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于城门下面往上望,只能见个高大,阔朗,胡茬满脸的男子给捆着,他胸膛宽阔,浓眉大眼,若非给用绳子五花大绑的捆着,绝对是城墙上所有将士之中,最受人瞩目的那个。
    诸人皆是摇头,当然了,武将们不懂朝廷之事,于朝廷的官员们认识的自然也少。
    林钦于是又高声道:“这是深受皇上重用的奸佞之臣,为了讨好皇帝,他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内人去给小皇子作乳母,以求能够得到宠信,此种人,该不该杀?”
    这是一种感染力,也是林钦的策略。
    当将士们想要起兵,想要造反时,终归需要由头。若说陈淮安是个清廉,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作善事的好官,激不起将士们的仇恨来。
    但只要说他是个奸佞,甚至拿自己的妻子讨皇帝的欢心,那将士们就会愤怒了。
    “杀了他,斩了他祭旗!”城楼下一片又一片,仿如热浪般的呼声,所有人皆在高喊,在嚎叫,亮出兵器来,朝阳下一片冷白色的兵刃刺眼。
    林钦于是挥了挥手,唤来才擦过脸,但依旧臭不可闻的李言与孔方二人,道:“斩了他和那个王金丹,祭旗。”
    城下顿时又是一片高昂的欢呼声,将士们踏着节拍,地动山摇:“斩!斩!斩!”
    陈淮安嘴里给塞着布了,想要出声也不可能。
    而这时候,李言和孔方两个狞笑着,一人一把长刀,就朝着他而来了。
    就在没人会注意到的,他的身后,他的一只手一直在不停的动着,而那粗厚的绳索,一点点的,正在被他手中之物割开。
    被捆的时候,肯定是要被搜身的。
    但是,陈淮安藏的东西藏的太秒,并没有被搜到。
    他藏的是一枚剔刀。剔刀这东西狭细而长,将它编在衣袖之内,搜身的时候不刻意捏边是搜不到的。
    等到被捆,绳子一勒紧,那剃刀被束紧,自然就割开衣袖自己露出来了。
    这时候陈淮安反手一接,握在手中,没有任何人能瞧得见。
    绳子捆的又紧又结实,缠绕的圈子又多,陈淮安在给自己割绳子的时候,王金丹已经给人解了下来。
    吊了一夜,他整个骨缝都是开的,被放下来之后,像只麻袋一样扑通一声就栽到了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远远望了陈淮安一眼,忽而咧唇,摇头一下,那唇语仿佛在说:“二爷,来生,咱们还作兄弟。”
    陈淮安依旧在割着绳子,胡茬嗖嗖往外冒着,他的手也越来越快。
    随着传令官一声高喊,孔方和李言的刀已经高高扬起来了,而王金丹那头,则是由另外的人来行刑,刀同时起,也要同时落。
    忽而两手一松,随着两把长刀落下,陈淮安就地一个打滚,大叫了一声就以扫地而横的姿势,朝着王金丹突了过去。
    要给王金丹行刑的将军长刀于空中完美的划了个半弧,却忽而小腿一弯,刀也落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陈淮安一剃刀划破了他的小腿,再接着,他一把就割给了捆着王金丹的绳索,此时俩人才能把嘴里的臭袜子给掏出来。
    “小皇子和二奶奶安全了吗?”
    “还不一定,得咱俩都拼出去,他们才能算安全。”背对背站着,陈淮安恰对上林钦,他手中只有一枚剃刀,于空中扬了一扬,道:“林大都督,你是不知道,锦棠替我生了个女儿,举天下也没有的可爱,我必须得陪她长大,要不叫我陪她长大,我死也不能瞑目。所以,今儿你二大爷非活着出城不可,给个面子,可否?”
    第220章 英雄气短
    林钦早已派了人满城搜捕罗锦棠和朱玄林。
    而陈淮安是本就激怒了他的。
    当他要造反,当他孤注一掷,这十万士兵的性命,富贵,前途都在他的肩上。
    这时候他的心理其实是很脆弱的,他想攻占皇城,想手刃了朱佑镇,以复当年父母相携而亡时的仇恨,但他也怕失败,怕失败之后,这十万人的性命全是自己的罪孽。
    而陈淮安这一句,等于是直接将他的愤怒点燃了。
    他气势汹汹,于城墙上,亲自向着陈淮安而来,这是准备要亲自斩杀陈淮安了。
    陈淮安与王金丹突无可突,包围圈越来越窄,刀剑相逼,而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剃刀。
    狭窄的城墙之上,群狼环伺,圈子越来越小,而林钦从靴子里抽出一枚匕首就走了过来,越旋越紧,忽而出手,仿如游龙一般。
    陈淮安受了一刀,疼的呲牙裂嘴,与王金丹调了个个儿,王金丹上前便是一脚,踹在林钦的小腿上。
    这极大的激怒了林钦,他这一手刀法,仿佛是成套的章法,并不伤及骨肉,招式凌厉,一招招的,划了陈淮安满身的口子,得亏了皮糙肉厚又不怕疼,要是怕疼的人,疼都疼死了。
    俩人疾速的转着,躲着,王金丹道:“二爷,我掩护你,你突出去,家里还有孩子在等你了。”
    陈淮安又叫林钦划了一刀,他道:“等等,再等等,咱们的援兵就快要到了。”
    他觉得林钦这套刀法,自己莫名有些熟悉。
    忽而,他往左一躲,恰好,林钦的匕首朝右而去。
    陈淮安于是再往后一个扬身,恰恰,林钦的匕首从他面前削了下来,这要真削到脸上,陈淮安至少鼻子得掉。
    他极稳的,一剃刀就朝着林钦下招出手的地方伸了过去,狠手一划,林钦一只手臂血流如注。
    “王八蛋,葛青章是你杀的。”陈淮安说着,一剃刀就划了过去,这一回,直接划破了林钦的脸。
    林钦一脸狐疑的望着陈淮安,毕竟他从来不曾伤过葛青章,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来这么一句。
    上辈子,葛青章是叫人一刀一刀,仿如玩弄一般,放干净了混身的血,才逼进护城河的。
    在逼进护城河之后,因为他死死不肯放手,甚至砍断了他一根胳膊。
    就在葛青章死后,陈淮安将他的尸首带到大理寺,按照轻重,招式,与大理寺的仵作们仔仔细细的推断,并绘下了每一处刀伤,就是想知道,那般残忍的杀葛青章的人究竟是谁。
    好吧,他今天终于知道了,居然是林钦。
    表面斯文,战功赫赫的神武卫指挥使上官林钦,把葛青章砍成了个血葫芦。
    而照上辈子的情形,他当时那样作,也是为了加速进局的恶化,毕竟随着葛青章的死,整个文官集团一分为二,满朝上下,所有人的矛头全都对准了他。
    有谋有略,又有远见,冷静,完美的伪装,林钦两辈子都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此时林钦身上挨了七八刀,陈淮安更甚,俩人虽说伤的不重,但满身是血,光瞧那架式,就够唬人了。
    陈淮安再也不敢轻敌,瞄准了林钦,接连几招,招招翻肉,将林钦肩膀与手臂上划了好几道子。
    几个将军也想上,林钦厉目制止了他们。
    就陈淮安这样子的东西,初见时,一袭麻孝烂披,人高马大胡子拉茬像个乞丐一样,除了因为一幅阳刚之貌而得宠于帝前,林钦从未觉得他比自己强大。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次次坏他的好事,林钦此刻非是为了战胜他,而仅仅是为了玩弄,并且玩弄死他,仿佛只有如此,只有让陈淮安惧怕,胆怯,臣服,才可以消解一年多来寄托在罗锦棠身上那种或有或无的期望,才能赎得自己曾经痴痴托付过的一片心肠一般。
    城门下的兵士们越来越狂躁,于下面踏着节拍,竖着矛头,不停的高声呐喊:“杀!杀!杀!杀了他,杀了他。”
    甚至有人在喊:“大都督万岁,林挥挥使万岁!”
    声音仿如洪浪,一浪高比一浪。
    其实就在不远的地方,城东门子门楼下一处商家门外一处废井之中,罗锦棠将小皇子搂在怀中,俩人静静的默着。
    井绳于半空中晃着,得亏她和孩子都轻,掉在一只水桶里,居然能安然无恙。
    一队队士兵们,正在满城搜捕她和朱玄林,处处门户紧闭,她想敲开人家的门户去躲都没可能,还是朱玄林找到这么一处枯井,恰见有井绳,俩人就躲了进来。
    “陈大人今天是否逃不掉了,必须得死了?”朱玄林忽而问道。
    锦棠扬着头,一直在听井口传来的遥遥呐喊之声,任凭脸上的泪吧嗒吧嗒,往孩子的额头上滴着:“所以你得作个明君,得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而倾尽所有,长大之后,不能为声色犬马所迷,所惑,致力于让百姓们能过的更好一点,才能对得起他和王金丹今日的一番牺牲,你明白吗?”
    才有了孩子的夫妻,两生成一体的夫妻,仿如长成了同一个人,将他们生生拉扯,分开,仿如血与肉的撕裂一般。
    而此刻,她的丈夫就在外面,在万众瞩目之下,遭凌处之刑。
    朱玄林自幼无母,幼时便极懂事,但没有一刻仿如此刻一般,知道自已一条命有多珍贵。他的珍贵,非在于他的肉身,而在于像陈淮安,像王金丹这样的臣子,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他天生在皇室,必得要继承大统。而连他的父亲都漠不关心的生死,臣子们是愿意肝脑涂地,并为此而奉献上生命的。
    “嬢嬢,至死,我也会记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朱玄林于是说道。
    外面士兵们的踏脚之声越来越重,震的井壁都在簌簌而抖。
    罗锦棠一颗心也随之而蹦的越来越疾,因为看不见,她究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陈淮安便没死,肯定也已经叫林钦给折磨到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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