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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如墨渲染的眼瞳里浮现着狡黠,没回应她真诚的道歉话语,反倒问了句:“你刚才看着我下半身的衣摆,在想什么?竟然脸色泛红。”
    ……!
    刚才?
    她在想,深入的想,他的□□……如何‘不行’。
    蹭的一下子,面若桃腮红,急忙开口辩解:“涵哥哥莫要胡说,我什么都没想。”
    “噢?”太子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筠筠,你言不由衷。刚才我说你看我的衣摆脸红,是在诈你,哪想到,你真的心思不纯,这才露了馅。这会,是真的脸红了,来,告诉我,你的脑袋里,在浮想联翩些什么?”
    ……!
    阴险!
    蹭的一下子,怒火攻心,脸色潮红,这会是气的。
    “我要回府了!出来这么久,被娘发现我偷偷跑出府,定要罚我抄《女训》。”白筠起身就朝着兴盛源酒楼的大门跑去。
    这次,初童没再阻拦下她,反倒指引方向,恭敬道:“马车已经备好,白大小姐请上马车。”
    华贵奢华的马车依如记忆里的熟悉模样,白筠却看都没看一眼,执意要独自回府,初童拗不过,又不敢放行,一时间僵持不下。
    太子姗姗来迟地走出了兴盛源酒楼,自顾自地踩在太监的背,上了马车。立在车板上瞅着白筠,突然面色平静道:“我记得好些日子没见到丞相夫人了,突然想念的紧,正巧无事,就顺道去趟丞相府,见一见离京三年方才归来的故人吧,想必开明的丞相夫人也不会多加阻拦。”
    ……
    白筠侧目望去,满脸惊愕。
    三年方才归京的故人,不就是指她?!
    他竟然赤/裸/裸的威胁,要乘马车提前进丞相府,在娘亲面前揭穿她女扮男装出府!
    小人!
    她的心底再不甘,再愤慨,也只能低头看一眼自个的小短腿,的的确确跑不过为太子拉马车的良驹,妥协任命地踩着太监的背登上了车板。
    车轱辘碾过青石长街,绝尘而去。
    白筠随着车厢摇晃,闭目养神,故作一副困倦姿态,避而不搭理他。
    太子充满侵略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此刻终于无需隐忍,无需伪装,更不用担心吓着尚未行及笄礼的她。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想她,想了三年,奈何再相见,等到佳人长大,却依旧是不知情爱单纯又令人痛心的青梅足马情谊。
    她何时能够开窍?
    他也常常自问,有想过挑明关系,却不忍毫不知情的她陷入困惑迷茫,唯有等待花开。
    只是这个过程未必会有收获,习惯是一个可怕的过程,等待又像一场无情的宣判。期间有过不甘心,有过无奈,最终还是无愧于心。
    懵懂无知的白筠头一次体会被当作猎物的感觉,本能地竖起警戒如临大敌。奈何,对手太无赖,她做不到更无赖,唯有睁开眼睛,凤眸微微眯起,质问道:“你盯着我一道了,又想算计什么?”
    太子轻声叹了口气,压制下埋藏心底的欲望,颇为无奈地道:“我总不能看着你叫来小二,雇了酒楼的马车,返回丞相府?再者,筠筠对我误会良多,借着同坐马车的机会,总要尽力挽回一二,对吗?”
    她嗤了一声,同他认识一十三年,自认为十分了解他,如今听见他真心实意关怀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反驳。
    骄傲自满的太子竟会说句服软的实话,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白筠偏过头,瞅了眼马车外的天色,阳光明媚,风和日暖,顿时精神一振,咂巴着嘴道:“不对呀,老天下连雨都没下,更别说红雨了。”
    他挑了挑眉,薄唇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右手从袖子里摸索出一个木盒,置于她眼前:“这一路上,我观筠筠面若寒霜,才恍然大悟,筠筠此番绞尽脑汁为我洗脱谣言,必定不是冲着高尚这词去的。青梅足马的情谊,总是不同于外人,是我误会了筠筠的初衷,如今后知后觉,所以特意送上谢礼。”
    眼见是个袖珍木盒,知晓他脾性的白筠,古怪地瞟了眼他,努了努嘴,没再否认。一把将木盒捞进怀里,轻哼一声:“什么东西?值不值钱呀?关乎太子的名声,莫要用寻常之物打发了你的恩人。”
    “你会喜欢的,我寻了许久,前些日子方才拿到手,这会还没捂热就给你送来了。”太子如实说。
    她疑狐地打开木盒,见到盒子里的东西,红唇微启,脸上不自主地流露出难以置信……
    第18章
    丞相府的侧门不远处的深陋巷子里,白筠自然垂落身侧的右手,紧紧握着木盒,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眼神空洞地目送太子离去。
    眼见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才缓缓将木盒抱入怀里。环在胸前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水汽突然蒙上眼帘,深吸一口气迅速高仰起头,倔强地凝望苍穹,仿佛今天的蓝天白云是多么的与众不同。良久,终是抑制不住心底肆意弥漫的思念之情,两滴泪无声地至眼角滑落。
    已记不得上一次软弱是在什么时候了,她自幼受到的教诲即是坚强勇敢,一国丞相府的大小姐,要识大体,明事理,知分寸,有担当。
    至吴国建国以来,白氏家族曾先后出过二位皇后,三位丞相,即便白氏再无子嗣继承家业,不得已将荣耀维系在一名女子身上,也断然不能失去了往昔的尊严。
    这是她的祖父白阁老,临终前对她的教诲。
    素手缓缓打开木盒,软绒布面料制成的盒子里,躺了一块雕工精湛的玉佩,阴刻着优美的牡丹花茎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颇为感慨:“时隔那么多年,没想到涵哥哥竟然找到了。”
    这是一块沉淀了历史与故事的古玉,相传很多年以前,在一处偏远小国的皇帝与学士府的才女温小姐,在上元节的胡同里偶遇。
    温小姐丢失了牡丹花玉佩,皇帝正好拾到,归还于温小姐。
    借着定情的玉佩,两人互生情愫,皇帝以温小姐声名远播、秀外慧中为由,将其纳为皇后。
    奈何,一国皇后关系当朝权贵各方势力利益,温小姐很快就被窥视后位的权贵陷害,遭到软禁。
    逆境中,不曾屈服恶势力的温小姐,依靠她的聪明睿智,重获自由。蛰伏多年,在巩固自身势力后,终于揪出暗害她的幕后凶手,将其严惩。
    皇帝本就钟情于她,如今更是另眼相待,偌大的后宫如虚设,专宠她一人。
    白阁老赠予白筠玉佩时,简短地讲述了这段历史久远的故事。
    那时她尚且年幼无知,小嘴犯馋猫的时候,听完故事很是激动,心底正欢喜着竟然拥有了一块皇后娘娘的贴身玉佩,这是何等的荣耀。以至于得意忘形,口不择言道:“祖父,一国皇后用过的贴身玉佩,很是值钱吧?
    白阁老精神抖擞,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想在孙女面前显摆一番的目的已然达到,笑吟吟地摸了把胡须,等着被孙女夸耀,连忙回道:“自是价值连城。”
    叙事者有心,听者无意。
    懵懂的白筠如何会懂得男女之情?如何能够体会温小姐逆境中成长磨砺终辉煌的人生经历?如何明白白阁老讲述这段励志故事,是期盼她习得温小姐无论顺境、逆境都有一种勇往直前,坚忍不拔的信念。
    以至于,误会了白阁老的初衷,眼界狭隘地接了话:“那换成银子,一定能够买好多宫品坊的糖糕?”
    ‘嗤’地一声抽气,白阁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宝贝孙女,就这样一个严苛又慈爱的老者,毫不犹豫地在她额头上来了一记爆栗:“说什么胡话呢!这是一国皇后用过的玉佩!价值连城!”
    白阁老强调,再强调,再三强调。
    白筠捂着犹在刺痛的额头,哇地一下子嚎嚎大哭,她不明白既然价值连城,为何不换成真金白银,再换取等价物,这才物有所值?
    因牡丹花玉佩挨打,受罚的经历,让白筠对它实在喜欢不来,搁置妆匣多年,不曾碰触。
    直到年老力衰的白阁老因病离世,她怀揣着对祖父的思念,从妆匣里取出蒙尘多年的牡丹花玉佩悬挂腰间,至此再不离身。
    再后来,玉佩丢失时,令白筠伤心不已了好一阵子。
    如今多年后失而复得,自然喜不自禁,失了往日从容。
    仍杵在陋巷里的白筠低喃着:“没想到涵哥哥当年承诺为我寻回玉佩,并非宽慰于我。”脑海里闪过一幕熟悉的场景与太子尚且年幼的清隽影子重叠在一起,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金皇后借着宫里御膳房改良的藕粉桂花糖糕为由,召白筠进宫品尝。
    年幼的她像往日一样打着入宫陪伴金皇后的旗号,蹭吃蹭喝去了。
    因其身份特殊,巴结她的人不在少数,嫉妒她的人更多。
    长平公主就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打从心底里不喜欢那个看似乖巧懂事的丞相女。母妃说,以仁德著称的金皇后,其实满肚子花花肠子,是个伪善的小人,属意白筠做太子妃,无非是看中她的出身,太子若是娶了百官之首的独女,那储君的位置自然更加稳当。
    现如今的吴国皇帝卫琰淸尚未登基时,原配王妃不得宠,多年膝下未诞下嫡子嫡女,最终郁郁寡欢,早早病逝。
    那时的王府里,现皇后安氏还只是一名颇为受宠的侧妃,只因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始终没有把握住上位的机会。直到续弦的金姿云进了王府,恩宠不断,一举得男后。卫琰淸借着金国公府的势力排除异己登上皇位,册封金姿云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封金姿云膝下嫡子卫子涵入主东宫。
    安氏野心很大,唾手可得的皇后位置,被一个半道上插足者抢占先机,她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恨?心底对金皇后的不甘与日俱增,却丝毫不显,直到她的儿子卫子皓诞生,方才盼到了曙光。
    活在皇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更论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妃子们膝下长大的皇子女们,长平公主将母妃心有所忧,心有所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金皇后为太子精心挑选的未来太子妃,安氏如何能让她如愿以偿,不过与女儿递了个眼神,长平公主就知晓仗着年长几岁,背地里找白筠的茬。
    第19章
    那是个看不出特别的日子,懵懂年幼的白筠一如既往的跟随在金皇后身侧来到御花园,隔着数个万寿菊花架子远远能够瞧见皇子皇女们与几位皇亲贵胄家的贵女们戏耍在一块。
    眼尖的长平公主大老远就瞧见那道端庄得体显贵非凡的丞相府嫡女,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同她招手道:“白筠,快过来同我们一块玩呀!”
    白筠也算到后宫做客的半个老熟人,平日里听习惯了各宫娘娘们表面恭维借机奉承皇后的话,只当皇宫里的人,都像她遇见过的贵人们一样好相处。
    至于娘娘膝下的皇子皇女们,应该都像太子一般,十分有涵养。
    本该秉承着尊卑有别拒绝长平公主的邀请,奈何年幼,性子正是活泼好动时,喜欢跟随年长的哥哥姐姐们身后做跟屁虫。故而眼巴巴地瞅了眼金皇后,凤眸忽闪忽闪地,欲言不止,又胜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人能够感受其中千百种情绪。
    金皇后爱怜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头:“快去吧,长平还等着你,本宫先回坤德殿处理一些事,你若玩累了,就随琼芝回坤德殿,待取了糖糕再回丞相府也不迟。”
    琼芝是从四品的风仪女官,主管坤德殿上下事宜,白筠再不知分寸,也不敢用金皇后的贴身女官,赶忙委婉拒绝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臣女定然不会在皇宫乱跑,琼芝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跟随臣女实在大材小用。”
    金皇后和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抬头时随意瞟了眼御花园里一众皇亲贵胄家的儿女们,寻思着一群孩子也闹不出事来,就点了个坤德殿执勤的宫女守在此地。
    得了金皇后首肯,白筠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却不失优雅地走向人群。
    长平公主在一众皇子女中,嘴甜手勤,最受皇太后宠爱,母妃又是庄妃安氏,往人群里一站,身份自然显得更为高贵些,俨然一副大姐姐姿态,如今很是自然地将白筠介绍于众人:“这是丞相府的白筠妹妹,你们可不能仗着年长欺负她,不然本公主可要跟你们急。”
    礼部尚书侯家的幺女向来唯长平公主马首是瞻,最是懂得讨她欢心,赶忙接过话茬子道:“哪能呀,白筠妹妹生得这般可爱,我们疼爱还来不及,哪会欺负她。”
    “就是,就是。”一众人忙附和道。
    齐声声的回答,很是令长平公主满意。她又清点了一轮人数,微微皱了皱眉,似征求意见道:“有了白筠妹妹的加入,本公主思来想去,觉得总人数上多了些,再玩捉迷藏怕是不成了。你们看,御花园宽阔,但是蒙上眼睛的人想要在这个范围内逮着人,怕是极为困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长平公主分析的,确有道理。
    侯小姐眼见戏唱的差不多了,赶忙顺着长平公主的话提议道:“要不,我们玩藏猫猫吧?御花园内园林景观众多,还有假山,我们藏在里面,当鬼的人可以找好一会。”
    众人觉得侯小姐说得有些道理,并无人反驳。
    “阿青,去寻几支香来,我们要抽签决定谁做鬼。”长平公主吩咐于她的侍女。
    宫女们都晓得皇子皇女们的爱好,一众玩乐器具早已准备妥当,阿青忙将对应人数的十一支香清点好,送予长平公主。
    “老规矩,谁抽到最短的那支,就要做鬼。”长平公主将长短不一的十一支香整理好,平齐的一头露出手心外,举到众人面前,抬额道:“抽吧。”
    十一人里,陆续有人从长平公主手中拔出一支香,互相比划后,有人欣喜,有人苦瓜脸。
    轮到白筠时,见她抿了抿嘴,随意从中抽出一支,哪想到,运气极背,无须同众人比划,也能看得出,她的那支香,短了不止一截。
    ‘噗嗤’一声,立时有人掩嘴偷笑。
    胡阳公主瞅了眼长平公主手中所剩无几的三支香,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道了句:“怕是八姐姐难得做回好人,白筠妹妹却无福消受到你的恩惠。”
    长平公主歪着脑袋瞟了她一眼,眼眸里闪烁了一丝挑衅,立时又恢复如初:“香还没抽完,十妹妹急什么,本公主就看白筠妹妹顺眼,指不定就是个运气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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