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的远远的,房巽都能感觉到五伯父的额头冒出了汗,五伯父想走又不敢走,只任由房淑宛跪在那里,自己对着二伯祖母低头认错。
对这个嫡母,房延孝是又敬又怕,是嫡母在父亲死后卖了一个又一个庄子,亲自送他进学,等他考上了举人,又带着他四处相看,将虽官职不高,却仍是官宦世家的齐氏娶进门。
他是感激嫡母的。
可嫡母不像自己的亲娘那样总是心疼自己,时常训斥自己不够努力,只考了个举人,不能中榜。在嫡母面前,他永远是个不成器的庶子。
这一回有了沈姨娘一事,他才知道自己的错不在于不成器,而在于不够端方,只听他郑重的道,“元姐儿说的极是,这一回儿子一定会重重责罚宛姐儿,再不敢让她出门惹事,免得招来祸事,将咱们房家也连累了!儿子以往行事不够端方,太过随意,以致于使得家宅不宁,这回儿子知错了,还请母亲放心!”
齐氏同样跟着道,“沈氏如今已经被拘起来,媳妇每日带了姑娘们过来给母亲请安,媳妇想着这家里的规矩还是要立起来才好!”
大伯祖母长舒了一口气,点了头,算是同意了齐氏的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房家二房虽不似大房那般显赫,却是一个祖宗的,不能丢了祖宗的脸面!”
众人低头受教,连林氏兄弟两个都齐声应是,只有房淑宛仍然跪在那里,神游天外。
等五伯母带着房淑宛回了西堂子胡同。林长桐这才说明来意,舅舅林缬一家人已经到了通州。
房巽还是刚到两槐村的那一年见过舅舅,还记得当时舅舅胖胖的脸上一脸风霜,见到房巽,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一个大男人,在院子里,当着仆妇的面,就哭着抱紧了房巽,嘴里喊着,“我可怜的元元……”
院子里的人无不动容,房巽紧紧的抱着舅舅的脖子,一直以来的害怕和委屈都化成了脸上的水痕,她安心的在舅舅的怀里,一直到进了厅堂也不愿意下来。
舅舅很想把房巽带回金陵,他跟二伯祖母商量着,说只要让他带走房巽,什么都可以答应。
二伯祖母笑着摇头,问舅舅,是想让房巽做林家的表小姐,还是房家的嫡小姐。舅舅一时说不出话来,林家怎么也是商贾,舅舅不过是个秀才的功名,在官宦人家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房家不一样,房家是名门,是官宦世家,是百年大族。哪怕房巽只是挂在五伯父的名下,可二伯祖母却是侯府嫡女,房巽母亲不在了,养在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身边,名声好听,这亲事也好说。房巽更是理解,当年父亲把她交到大伯祖母手中,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
舅舅犹豫了,而房巽却是趁着没人劝舅舅道,“二伯祖母差人送了信到六合县,又让人把我接过来,大伯祖母这才没有将我带到京城房家,娘亲的嫁妆也能保下大半来。可五伯父一家去了直隶,二伯祖母一个人住在这村子里头,虽有下人仆妇,可又怎么能让人放心,不管是她教养我,还是我陪着她,总归我是不能走的,舅舅不妨先回金陵,等过几年长松哥哥总要进京赶考的,到时候您带了舅母、长松哥哥和贞儿妹妹再搬过来不迟!”
一晃六年过去了,舅舅总算携家带口的进了京,房巽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她问林长桐,“舅舅几时到京里?可要我去接么?中秋节必是要在京里过了吧?可有要我办的事吗?”
冯嬷嬷笑道,“姑娘整日里像个管家主母似的,今儿个总算像个小姑娘了!”
二伯祖母跟着道,“娘亲舅大,她母亲那边就这么一个兄弟,当年就要接了她回金陵,还是我给硬留在身边儿的!”
房巽怕二伯祖母不高兴,连忙像小猫崽似的挨过去蹭着二伯祖母的肩头,撒娇的道,“那时候我才多大点儿,祖母自然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不管是谁!”
二伯祖母轻轻点头,慈爱的摸着房巽的手,“这话说的是!行了,我又不是那小心眼子的,整日拈酸吃醋,你随着你长桐表哥去瞧瞧你舅舅的新宅子,上一回说是送来了整套的梨花木家具,你瞧瞧哪里还有要修整的,最多不过后日,你舅舅一家子就得到了京城了!”
金鱼胡同的林宅是给王之焕和杨洵住的,是林长桐的宅子,舅舅一家的新宅在灵境胡同,那里骑马到国子监不过一刻钟,等舅舅进了京,林长松便要从金鱼胡同搬过去。
林长桐松了口气,父亲说等进了京城,要接房巽过去住几日,他还怕老太太不高兴。
老太太是个面冷心热的,也不爱交际,回了京城,倒是有几家旧识递了帖子,可她谁家也没去。
等林氏兄弟说完了话,老太太这才问起来,“你们兄弟过来瞧妹妹,那赵公子来做什么呢?”
冯嬷嬷这才吩咐让人去请在偏厅坐着的赵明端。
赵明端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杭绸直裰,通身的宝蓝色将他衬疏朗清俊,只见他上前给老太太行了礼,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上回明端多有打扰,跟着林家二位哥哥长了不少见识……”
房巽低了头看着脚上的绣花珍珠鞋,心中嘀咕,可是长见识,林长桐得了那包天山雪莲的种子,差点把文无都送给他,带着他在明月楼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赵明端笑眯眯的看向房巽,“……宅子还是房家九妹妹布置的,住的舒服又干净……”
房巽继续看鞋,她是给长松哥哥布置的,跟他有半文钱的关系?
“……所以特来谢过老太太的照顾……”
房巽猛的抬头,这马屁拍的,这些跟二伯祖母又有什么关系?
二伯祖母半闭的眼睛轻轻睁开,轻轻摆手,“这都是林家照顾的好,跟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关系!”
房巽心中偷笑,果然还是二伯祖母言词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