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捧场,关妙又开心起来,被苏玉玲怼一顿的气愤也烟消云散了,拍了拍他的肩,提醒他去还相机。
山路再往上走个二十来米,有个八角翘檐的小亭子,矗立在路边,四根涂了红漆的大圆柱子格外显眼。
关妙刚走到亭子口,柱子后忽然探出一张少女的脸,向他们招了招手,把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呀,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翟启宁就站在她的身后,虚虚扶住,介绍道:“多亏了这位小妹妹肯借相机,我让她暂且躲在柱子后面,担心苏玉玲看见了,以为咱们都是一伙的,日后报复。”
他一向是考虑周详的,绝不牵连不相关的人。就连初试时在演播厅露过面,他也顾虑到了,用单反相机遮了半边脸,苏玉玲对他不熟悉,惊惧之下自然不会联想到曾见过他。
“那拍到的照片怎么办?”关妙见他直接把相机还给小女生,不由提醒他,关于苏玉玲的照片流出去,是个隐患。
翟启宁露出相机的另一面给她看,镜头盖子完好地覆在上面,压根没揭下来过:“一时情急,镜头盖都忘了揭开,哪能拍到什么照片。”
关妙失笑,所以他们这算是狐假虎威?
“哈哈,你演技蛮好呀,把苏玉玲都能骗过去了,幸亏她离得远,也没凑近来看。”
这么一想,关妙又有些后怕了。
女生接了相机,惴惴地问:“刚刚那女人是谁啊,看起来好凶。”
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穿了一套蓝白相间的水手裙,关妙认出是附近一所私立高中的校服,像是趁着暑假前来拍照游玩的。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苏玉玲大小算是个明星,再加上方才那个男人,看上去与她关系匪浅,更不能声张。
想了想,关妙勾了勾唇,讳莫如深:“我们在捉小三呢。”
这种涉及别人家的隐私,女生也不多问了,互相打个招呼,就往旁边走去拍茂盛的花花草草。
“还上去吗?”
翟启宁站直了身体,朝高峰远眺,山路两侧绿树成荫,隐隐能望见山顶有云雾缭绕之气,仿佛浮在朵朵白云之间,故得此名。
关妙摇了摇头,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被苏玉玲这么一搅合,她更是被警局大部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想再追已是不可能。
“你体力好,往上爬,或许还能追上他们。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坐一坐我就下山去,把叫花鸡做了,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上。”
翟启宁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儿,拣了石桌旁的另一张石凳,与她相对而坐,低声问:“其实不做也没关系,我也好,许棠棠、陶队也好,都不是因为吃才想跟你交朋友的。”
“我知道,但……就算是因为吃,也没什么不好。”
八月底的山风,已经有了一点凉气,拂过关妙的脸,吹起几缕发丝附在脸颊,痒痒的,让她禁不住伸手去拂开。然而,总有那么一两根发丝,细细的,软软的,犹如漏网之鱼,粘在脸上不肯离去。
“别动。”
隔了一张小小的圆石桌,翟启宁倾身,替她拂去那两根调皮的发丝,指尖微凉,触到温热的肌肤,有种过电的微颤。
“咔嚓”一声脆响,是之前那个小女生。
她端着相机,笑容灿烂:“我远远看着你们,特别像一幅画,不由自主就拍了下来。你们留个电话吧,洗出照片了,我送给你们。”
“好啊。”
关妙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翟启宁却抢先应了下来,报了一遍电话号码。
等女生离开了,关妙微微侧目,轻笑:“果然帅哥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还有人主动拍照。”
他看见,少女的眼眸掩在半垂的发丝后,泛着一点晶亮,饶是拈酸吃醋,也别有一番娇俏,不由笑意更甚,眸光中盛了几分宠溺:“照片上,又不止我,还有你呢。走吧,咱们现在下山做叫花鸡,午饭后有空,我再陪你上山顶去看看。”
说罢,他就起身走在前面,一点也不给关妙拒绝的机会。
白云山庄划分了好几个院子,面积有大有小,厨房麻将室卫生间等配套都一应俱全,许棠棠早就定好了一间松鹤苑。
是临湖的一个小院子,白墙黑瓦,墙上挂了几幅松鹤图。院墙一侧栽种了几株青苍松树,湖边还豢养了两只仙鹤,虽然不大,但气韵悠然,很有文艺气息,站在院子里,好像自己也穿越了时空,化身南北朝的风流隐士,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关妙甫一踏进院门,就喜欢上了这儿,缓步走入厨房,之前腌制的两只土鸡,已经被放进了配套的冰箱里。
小小的厨房,光线明亮,靠墙树立了一个四层的木架子,各种食材一一码放整齐,最下层居然是一个长方形的浅盆,盛了几条鱼正欢快地摆动尾巴,游来游去,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木架子的旁边,便是一个大大的冰柜,放了各类新鲜肉食,关妙粗略扫了一遍,牛肉、肌肉、鸭肉尽皆有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十来平米的地方,不仅各式厨具配备齐全,屋檐也利用了来,雨棚的下方堆了烧烤架和火炭,满足客人的不同需求。
她打开冰箱,把土鸡拿出来,翻了个面继续码味,一面询问翟启宁是否有想吃的菜。
“先说好,不能是红烧肉!这段时间,做了好几锅红烧肉,我都快做厌了,你们家还没吃厌?”
“红烧肉可是我们家的真爱。”
选择太多了,翟启宁一时难以抉择,想了好一会儿,唇角一弯,浮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要吃拔丝地瓜。”
关妙蓦然一惊:“拔丝地瓜?那个只好当甜点吧,做正餐吃,略有点甜呢。”
翟启宁的一双眼,水汪汪的,仿佛盛了漫天的星光,提起吃的就发亮:“是呀,做给我吃就行了。一会儿正餐,我们我们把烧烤架支起来,再加上两只叫花鸡,也足够了。”
面对他期待的目光,关妙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应允。
说话间,关妙已经洗好了香菇和洋葱,尽数填进了土鸡的肚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又向山庄的工作人员,寻了一小碗专供老人的温热米饭,捻了几粒在指尖,把土鸡剖开的肚子一一黏上。
见翟启宁看得好奇,关妙也耐心解释了:“怕烧制的时候,鸡肚里的汁液会倒流,需要把它的肚子合上。有些做法是用线把鸡肚子缝上,可我怕那群吃货太心急,把缝肚子的线也给吞进去了。专供老人的米饭,掺水较多,黏性更足,也能替代丝线,暂且一用。”
黏合了鸡肚,关妙还在土鸡的表面涂了一层猪油,用以增香,越发显得整只鸡皮色发亮。
另一边的水盆里,关妙进门就泡好了两张干荷叶,此时已经润开了。擦干荷叶上的水珠,用它包裹住整只鸡,把砍下的鸡爪横放在鸡背旁边,用线捆好。
“现在可以放进土坑里烧了吧。”翟启宁见状,迎过来接住荷叶包。
“等等,就这样儿放进土坑,荷叶没一会儿就破了。”说着,关妙在面粉里倒了酒,调成糊状,沿着荷叶包抹了厚厚的一层,仿佛是一个大号的蚕蛹。
在院子里,挑两个远离松树的地方,挖出一个土坑,先铺了一层炭,放上荷叶包,最后再叠上一层炭,点火,就算大功告成了!
看见自己的成果,冉冉冒出轻烟,关妙开心地拍了拍手:“走吧,咱们去做拔丝地瓜。”
掂了一个地瓜,去皮洗净,关妙手腕翻动,只见刀光森然,闪烁了几点寒光,案板上就多出了一堆切成方形的地瓜块。
倒上小半锅油,烧到七八分热了,关妙把地瓜块一股脑丢进油锅里,小火慢炸,几分钟后地瓜块就变了样,从白嫩的欧洲人变成了黄灿的亚洲人。
白净的盘子里,盛出了微炸的地瓜块,越发显得黄金灿灿,引人垂涎不已。
但关妙却望着小半锅的油发愁,就炸这么点地瓜,有点浪费油呢。
她目光一转,在放蔬菜的木架子上翻找了一回,拿了一个圆滚滚的大土豆在手里,冲翟启宁扬了扬:“买一赠一,你点一个拔丝地瓜,我赠你一份拔丝土豆球。”
翟启宁指着那体型有关妙一个手掌大小的土豆,将信将疑:“这么大一个土豆,能做土豆球?”
关妙白了他一眼,一副嘲讽他“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拿了一个挖球器,在削皮后的土豆表面挖出一个个圆球下来。
在此之前,翟启宁连挖球器这个名称都没听过,有点像两支小型的圆汤勺,手柄处对接在一起。
关妙演示给他看,用圆勺的那一端刺进土豆里,顺势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圈,就能挖下来一个圆圆的小球了。
“看懂了吗?”她挖了一个小球就罢手了,抬眼问他。
“这么简单,一看就会了。”翟启宁不疑有它,一口应道。
“那剩下的都交给你了。”不由分说,关妙就把土豆和挖球器塞到了他的臂弯里。
翟启宁哑然,这可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但转念一想,关妙现在使唤自己越来越顺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勾了勾嘴角,又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挖土豆球。
挖好的土豆球,与地瓜块一样,也经过了油锅浸炸这道工序,变身成金槌花那般饱满的小圆球。
做拔丝类菜肴,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熬丝。
锅底盛少许油,放入白糖,用小火缓缓化开。关妙目不转睛地盯着油锅,手执一支长柄勺,在锅内搅拌,当白糖被炒至浅棕色,泛起几个小泡泡时,她再勾起一勺油,在半空往下缓缓倾倒,拉成了一条细细的丝,仿佛是夏日的雨线。
翟启宁喜色渐开,眼眸如清晨的启明星般亮起来,话语里是掩不住的欢喜:“这就是拔丝?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把炸过的地瓜块和土豆球,一起倾倒入油锅内,翻炒均匀,待盛在盘里时,明显能看见最上层浮了几条细细的丝线。
关妙扬起一抹笑意,把两盘菜推到他面前:“冷了就不好吃,快尝尝。”
翟启宁欣喜地举筷,还没碰到面前的地瓜块,就被人吓了一跳。
陶阳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下山了,刚巧撞见关妙给翟启宁开小灶,最生气的当属许棠棠了。
她揽住关妙的肩,狠狠地拧了眉头,轻轻捶了她一拳:“好啊,你居然给翟先生特殊待遇!我现在很生气,妙妙,你要补偿我!”
第53章 拔丝金槌花
“哼,上了山顶却没见你和翟先生的影子,我就知道肯定有鬼!果不其然,你们俩居然偷偷下山约会了。”许棠棠双手抱臂,嘴角往下撇,板起个脸。
一步之遥的地方,翟启宁含笑看着这一幕,偏偏没有一点出言解释的意思。
关妙张了张嘴,又哑然了,百口莫辩。
目光扫到小桌上的那盘拔丝土豆球,忽然计上心来,把许棠棠推出门去:“给我三分钟时间准备一下。”
许棠棠还没反应过来,就和警局的其他人一起,被推了出来。
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棠棠嘟着嘴,自言自语:“哼,又只留了翟先生在里头,一点也不公平!”
王大雄挤眉弄眼,打趣道:“那好呀,你闯进去把老大揪出来。”
不出所料,又是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许棠棠怒目而视:“想陷害我呢,居心叵测。”
门外熙熙攘攘一阵喧闹,门内,关妙与翟启宁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小桌上,两盘金灿灿的小吃还冒着热气,香味诱人,萦绕在小小的厨房里。
翟启宁舔了舔唇,视线盯住盘子,打破了沉寂:“你打算怎么哄好许棠棠?”
关妙轻笑,一阵见血:“你是想早点打发了许棠棠,可以好好地吃一顿吧。”
被她看穿了目的,翟启宁也不扭捏,自然地应了:“是啊,那你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吧。”
关妙望天,当初那个冷冷的酷酷的翟先生,去哪儿了?
只有三分钟,关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结,从橱柜里掏出一把细长的竹签子,这是山庄早就备好的,方便客人自己手动烧烤。
用竹签子尖端的一头,串上一颗圆润的土豆球,表面覆了细细的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乍一晃眼,看上去恍若黄金球。
“快帮忙,把这些土豆球都串上。”
关妙一面串竹签子,一面催促翟启宁帮忙,总算赶在三分钟结束前,串完了所有的土豆球,聚在手里一大把。
她伸长手臂,把竹签子举得远一些,偏头看了看,有点不满意,解下手腕上的南红珠手链,串住竹签子圆钝的一头,扎成了一束盛开的花。
又从一旁装蔬菜的木架子,拣了两片凤尾叶子,尾端扎进珠串里,与这一束的金灿浑然一体,似乎本就是一同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