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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小晚心头一热,朝前跑了两步,但心中猛颤,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又停下了脚步。
    她该怎么向凌朝风解释,自己连带陈大娘母女一起,“突然消失”了?
    玉指环很灵,可似乎每一次灵验之后,都要撒谎来瞒过真相,撒谎让人不安,至少小晚就不愿自己成为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上一次用玉指环消退满身伤痕,随口应了相公说是膏药的作用,彼时还没意识到这是谎言,但此刻,她就必须编出一番话,才能解释她们的失踪。
    除非,再也不愿玉指环灵验,直接告诉凌朝风真相,这样一来,玉指环便成了普通的戒指,可万一相公不信,到时候玉指环也不再灵验,小晚又该怎么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哪有不劳而获,哪有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心想事成。
    她胡思乱想这么多时,凌朝风已经渐渐走来,风吹得他衣袍扬起,带着怒气。
    小晚记得相公说过,不要惹他生气,而她对于怒意最直接的恐惧,就是害怕自己会不会挨打,眼见丈夫越走越近,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却偏偏是这两步,真真把凌朝风激怒了。
    客栈里,张婶见小晚和掌柜的一前一后走回来,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拉着小晚叠声问:“晚儿,你去了哪里,那母女俩呢?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以为你被人拐走了。”
    “我、我把她们送走了。”小晚嗫嚅,而她刚出声,就听见丈夫在背后说,“回房待着。”
    张婶看了眼凌朝风,识趣地松开了手,小晚弱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求助,可没法子,她不敢忤逆凌朝风,只能乖乖地往楼上去。
    回到屋子里,小晚浑身一松,这大半天鸡飞狗跳的,她累极了。才发现一早折腾到现在,屋子里竟然还没收拾,忙动手整理房间。
    她跪在床上叠被子时,房门被打开了,凌朝风走进来,摆下一碗面条,什么话都没说,便要走了。
    小晚下床追到门前,站在他背后轻声道:“相公……”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朝风漠然:“把东西吃了,我现在要出门,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小晚垂着眼眸,可丈夫忽地转过来俯身凑得很近地看着她,像是真的生气了,压不住怒意:“穆小晚,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没、没有……”
    “不论去哪里,要和家人说一声。”凌朝风耐着最后几分性子,“我不在,你可以和张婶说,可以和彪叔二山说,若是家里一个人都不在,你就给我老实待着。你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吗,你以为自己能有多大本事,你知道外头的世界多险恶,你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谁给你的胆子。”
    小晚目光晶莹,仿佛一颤就会落下眼泪。
    凌朝风则是很矛盾,他既希望小晚能变得胆大一些,不再害怕继母带给她的恐惧,又担心她这般压抑太久太深的人,一旦放开,就收不住。小晚本性活泼开朗,只不过从前不允许她照着自己的本性活着。
    他们若是普通人家,凌朝风也罢了,此生好好宠着疼着便是,可他们经营客栈,打开门做生意,每一天都是江湖。他不能由着小晚回回都意气用事,世上可怜的人太多,而他们只能救人,不能救世。
    看着委屈的人,他哪里舍得真的凶小晚,只是担心过了头,太生气。
    凌朝风沉着脸说:“我去镇上,去去就回,你在房里待着,店里也不许去,哪只脚跨出去……”
    “你去镇上做什么?”小晚却紧张起来,难道丈夫看见了岳姑娘的马车,要去胭脂铺抓人吗?
    “你把她们送去镇上了?”凌朝风反问。
    “没有……”小晚矢口否认,可是与丈夫目光相对,她迅速败下阵来,只能撑着最后几分正义,鼓起勇气质问,“你收了人家的钱,要把她们交出去是不是,你又不缺钱,相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朝风蹙眉:“你在说什么?”
    小晚把先前店里的光景比划了一下,学着凌朝风的样子说“好说好说”,她生气地问:“你有那么多的钱了,就不能放陈大娘和素素一条生路吗?你要多少钱才能满足呀。”
    凌朝风明白了,这个家伙误会他要把人交出去,才带着母女俩逃跑,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不相信自己,可也有些欣慰,穆小晚的胆子比想象得大多了。
    “她们在哪里?”凌朝风问。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小晚气哼哼地瞪着他。
    “那你回来干什么?”凌朝风又问。
    “我……”小晚怔了,一码归一码,难道,他不要自己了。
    凌朝风一把搂过她,往门外带,小晚挣扎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收了人家的钱,既然找不到她们,只能把你交出去了。”凌朝风抱着小晚的腰,径直把她带下楼,冷冷地说,“你比那小娘子漂亮的多,或许人家还能多给我一些赏钱。”
    夫妻俩这么拧巴着往门外去,张婶和彪叔他们看得一脸莫名,门外传来小晚的喊叫:“婶子,救救我。”
    张婶拉住要去看热闹的二山:“傻小子,有你什么事?”
    且说岳怀音带着陈氏母女回到店里,便命下人照顾她们,她将从码头接来的货物清点后锁入库房,刚走出来,婢女小翠急匆匆跑来说:“小姐,不好了,那个凌霄客栈的人来了。”
    怀音闻言,径直来到店里,只见凌朝风站在门前,小晚就跟在他身边。
    “凌掌柜。”怀音上前,欠身问候,“你们这是……”
    小晚在边上冲她挤眉弄眼,悄悄地摆手,似乎是希望岳怀音不要提陈氏母女的事,可凌朝风却开门见山地说:“内子莽撞,无端端将岳姑娘卷入风波里,多谢岳姑娘包含。”
    小晚瞪着自己的丈夫,他真的猜中了?
    而凌朝风一把搂过小晚,按着她的脑袋朝岳怀音鞠了一躬,说道:“既然岳姑娘收留了她们,还请您暂且照顾几日,待我解决了其中的麻烦,我们再商议之后的安排。”
    小晚听糊涂了,可凌朝风和岳姑娘却简单几句话就把事情讲明白,不等她去看一眼陈氏母女,相公就把她提溜出去,抱上了马鞍。
    她居高临下,看着凌朝风,凌朝风淡淡瞥她一眼,翻身上马,将她护在怀里,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回家,回家再收拾你。”
    正文 033 凌朝风的来历
    妻子失踪后,凌朝风有过一瞬焦虑,但他迅速冷静,分析当时的状况,小晚应该不是被拐跑或抓走,她很可能是自己带着人逃跑了。
    她什么也没有拿,一定走不远,又或是担心那群人搜查客栈,暂时带着母女俩躲进山里去了。
    张婶在后山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凌朝风便决定往白沙河码头去看一眼。
    尚未出门,便见那群人从码头无功而返地走过,不多久又见一驾马车慢悠悠地从远处来,路过客栈后,缓缓停下,小晚竟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凌朝风没有看清车上的人,但是走近妻子,闻到她满身的香气,便知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也能猜到陈氏母女去了何处。
    此刻,岳怀音送别夫妻二人,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回店里。
    小翠在边上喋喋不休,惊讶到白沙镇那天遇见的翩翩公子,竟然是凌霄客栈的掌柜,而且还娶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做妻子。
    “小姐,往后去码头提货这种事儿,交给奴婢们去做吧。”小翠说,“您一清早地就出门,来回一趟多辛苦。”
    怀音淡淡一笑:“我出去走走也好,这里地方小,待久了会闷的。”
    打发了小翠去做别的事,自己独自往内院卧房去,她不想把去码头提货的差事吩咐给任何人,只有亲力亲为,她才能有机会路过那里,才能有机会,看见那个人。
    其实,她也不明白,凌朝风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娶穆小晚。
    太阳渐渐西去,暮色降临,回家的路上,凌朝风没有策马疾驰,马背上的颠簸比不得坐车,小晚这样的身子骨,是经不起的。
    他们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的身影越拉越长,凌朝风勒起缰绳调转方向,对小晚说:“看那边。”
    乍然朝向阳光,小晚被刺得睁不开眼,慢慢适应了夕阳的绚烂,便见红澄澄的大火球正在天边缓缓下沉。
    路的尽头,已经看不见白沙镇的光景,天地交界处,红光如焰,美不胜收。
    “真漂亮。”小晚情不自禁地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以前哪有心思抬头看看天。”凌朝风又调转方向,继续回客栈,温和地说,“但往后,你的日子里,就该看看天看看花草,一年四季日升月落,有很多有意思的事等着你去做。”
    “相公……”小晚听着心里暖暖的,不禁轻声道,“你不骂我吗?”
    “当然想骂你,还想揍你,突然就这么跑了,吓得我们六神无主,你怎么那么喜欢跑?”凌朝风这般说。果然一说要揍她,小晚就哆嗦了,她对于暴力的恐惧,远超出他的想象。
    “可我舍不得。”他低头吻了小晚的额头,马儿悠悠往前走,他说,“我会慢慢教你,毕竟十几年来,除了干活挨打挨饿,你什么都没学过。”
    小晚轻声道:“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那么了不起,可我总是傻乎乎的。”
    凌朝风微笑:“多少聪明人都看不清自己,你能知道自己傻,已经很了不起了。可你怎么会配不上我,不许再说傻话。”
    他们回到客栈,彪叔已经做好了晚饭,大家坐着吃饭,说起今天的事,问小晚到底怎么跑的,大路上都看不见人影,她便说是带着母女俩从树林里钻的。
    大家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晚是用玉指环许愿瞬间去了码头,自然是她怎么说,他们便怎么信。
    玉指环的秘密,算是保住了。
    夜里洗澡时,小晚试图在水中摘下戒指,果然还是像长在皮肉里似的,根本拿不下来,但现在,她反而安心了。
    “下次我会想好了,再跟你许愿。我想留着你,将来好为相公做点什么,我不会再胡来,你可不要生气不理我呀。”
    此时凌朝风推门进来,听见后半句,还以为小晚在准备向自己道歉,而浴桶里的人着实被唬了一跳,捂着胸口藏进水里说:“我还没洗好,你出去。”
    凌朝风却反手关上门,含笑朝她走来:“还没洗完,别泡晕了,站得起来吗?”
    一面说,伸手就把人从水里拎出来,扯过毯子将她裹住擦干,小晚怕痒又害羞,抓着凌朝风的手说:“相公,我自己来好吗?”
    凌朝风摇头:“你忘了,我说回家再收拾你。”
    果然,做错事是要受罚的,可是这惩罚,和小晚想象的不一样。
    屁股上没有挨巴掌,只有温柔的抚摸和揉捏,越发漂亮玲珑的身体被夫君捧在掌心,他那么疼惜自己,即便很用力地挺入,也不会让她感到痛苦,只会一次比一次地,想要更多。
    软绵绵地瘫在丈夫怀中,小晚什么力气都没了,凌朝风在她背上轻轻拍:“你趴在我身上,我怎么睡,快躺下去。”
    小晚一翻身,滚进床里,很快又滚回来,硬要贴着凌朝风的身体。
    他们拥一床棉被,各自找到舒服的姿势,凌朝风说:“晚晚,往后不能看见别人挨打可怜,你就激动,就热血冲头,要救人,必要先自救,你手无寸铁身无长处,你说你要怎么帮别人?自然,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为你去做,可你做的若是错事,我如何为你周全,难道强行错下去,不顾会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相公,我不该救素素姑娘吗?”小晚本是昏昏欲睡,这会儿一下子清醒了。
    “这次的事没有错,只是做得不好,但难保你下一次不会被人骗。”凌朝风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既然你连我都不信,为什么要去信不相识的人?”
    “我不是不信你,我……”
    “你是热血冲头,一见别人被虐待,就会失去理智,是不是?”
    小晚连连点头,被说到心坎里了。
    凌朝风说:“可你要明白,你的苦难人生已经结束,你要变成聪明冷静的人,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你想帮别人,想照顾别人,那就好好把自己变成有本事有用的人,不然你意气用事,很可能帮不到别人,还会害他们失去求生的机会。”
    小晚已经坐了起来,棉被捂着胸口,认真地听着凌朝风的话,想要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她说:“我常常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我觉得你是大英雄一样的人物,可你和那些坏人也能说上话,还客客气气的。我一糊涂,就会害怕,早晨我真的以为你收了钱,要把素素姑娘交出去。”
    凌朝风道:“他们把店里弄得乱七八糟,我收点银子做补偿,不为过吧?自然也怪我,不能什么事都及时跟你说明白,晚晚,现在困吗,想听听我的事吗?”
    “想。”小晚越发有精神,“我想听相公从前的故事。”
    凌朝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一样,没有亲娘,但你还有亲爹,我连亲爹都没见过。”
    小晚愣住了,才知道夫君来自京城,本是路边的弃婴,在襁褓中被后来的养父母捡回家抚养,养父母便是在京城经营客栈。
    十二年前养父病逝,养母卖了客栈带着他离京回乡,途径白沙镇,因缘际会,在这里开了这家凌霄客栈。
    凌朝风今年二十五岁,那年他十三岁就被养母逼着当家做主,一晃十二年过去,他早已成为了名声在外的凌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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