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歌者。
黑暗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这一刻,他是这片黑夜的中心,所有隐没在夜色中的观众席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仿佛行星。
而他是唯一的恒星。
华丽的,仿佛圣咏一般的音乐从他的口中吟唱而出,顶级的音响设备忠实的将他的声音原封不动的传达于每位听众耳中,仿佛贴耳呢喃。
整首歌达到高潮的时候,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自歌者的双肩后忽然挣出,那是怎样的美景哦——现场的观众们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不少人激动到流泪,而他们本人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周围仍然是黑暗,歌者仍然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坐在歌者正前方某个前排位置上的金发男子静静看着宛若宇宙中心的歌者,一脸认真。
记忆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这一幕之前带给他的是近乎决然的悲伤感,而如今——
却只是单纯的、视觉和听觉上的极致美好感受。
和周围任何一名普通歌迷一样,他认真的听着歌,任由自己的心弦被那美妙的歌声冲击与拨动。
坐在他旁边的两名文雅体面的男子,一名金发碧眼,一名褐发褐眸,和金发男子不同,两人坐的是情侣座,他们的视线同样落在舞台中心的歌者身上,视线充满了赞叹与满意,其中金发男子的脸上还有无法被忽略的骄傲之色。
一个个子娇小的男矮人坐在金发男子的另一侧,大概是情绪太激动了,他不但泪流满面,鼻涕也流出来了,即使这样他也没擦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舞台中心,他握紧了拳头。
他的穿着有明显的地下城风格,显然是一名居住在地下某个城市的矮人。
坐在这位地下城矮人右侧实体座位上的是一名文质彬彬、金发雪肤的女子,背后的羽翼显示出她天空城居民的身份,虽然模样漂亮又优雅,然而仔细看她的脸就可以发现,这位也在哭泣,甚至和旁边的男矮人一样,激动的连鼻涕都哭出来了,情侣座上金发碧眼的男子带头鼓掌,紧接着,全场传来如雷的掌声,所有人一同呼唤着中心舞台上歌者的名字,倒把最开始带头鼓掌的人的掌声完全淹没了。
鼓完掌,地下城的男矮人和天空城的女性“天使”这才看清邻座的彼此,本来不打算搭理对方的,然而——
距离太近,灯光恰好在此时转亮,他们看到了彼此脸上还没退去的激动,以及同样没有退去的眼泪和……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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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男矮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绣花小手绢。
“……谢谢。”犹豫了半晌,女“天使”终究接过了小手帕。
“刚刚那首歌真好听……”想不到说什么,她索性说了自己刚才的感想。
“对啊对啊!刚刚唱到最高音的部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不过那首还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最喜欢的歌是下一首……”
“啊,下一首?是粉色心脏……这首我也喜欢……”
“前奏想起来了,别说啦别说啦,我们好好听歌啊!”
两位互不相识的歌迷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流,听到下一首歌的音乐响起来,他们赶紧将注意力重新专注在演唱会上了。
……
类似的小插曲发生在这个演唱会的每个角落。
实体座位上和虚拟座位上。
一共五亿五百人同时在场,这是第一场超过柯兰多级别演唱会的新级别演唱会。
这是——
格拉里·普莱舍思的演唱会!
同时,这也是第一场全塔范围内同时发售线上线下门票的演唱会。
许下愿望的第五年,荣贵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将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塔,举办了一场全塔人都可以购票观看的演唱会。
能够顺利举行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萨丹师母成功的将他的唱片铺货到了地下城的每个角落,深入看则是因为星城主联盟终于通过了关于天空城与地下城的新法案。
北部星域的混居法令是一个引子,紧接着东部星域也解除了天空城与地下城的限令,只要提交申请就可以自由来往两地,如今东部星域天空城与地下城的交往已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了。
突破口在隶属天空城的珊瑚城和隶属地下城的糖人城。
两个城市如今是友好城市来着~
早在作为证人居住在珊瑚城的时候就给珊瑚城居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城市开放之后,怀念糖人街美食的天空城居民首选地下城目的地就是艾伦坐镇的糖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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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终于将星球上的虫子“吃”到一个安全范围,没有什么矿产也没有旅游资源的情况下,艾伦索性将自己一家居住的星球变成了美食星球,没了身份上的顾虑,艾伦将自己在行销策划上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几年下来,糖人城俨然成了地下城有名的美食之星,而在城市禁令接触之后,随着以珊瑚城居民为首的大批天空城居民的到来,糖人城的更好了,由于天空城居民普遍选择这里第一观光地,渐渐地,糖人城居然成了天空城前往地下城其他城市的中转场所,这……
俨然是交通要道了啊!
珊瑚城也不例外~
就像天空城居民出于熟悉首选糖人街为第一目的地一样,地下城的人想要去天空城的话,他们也会选择珊瑚城,没办法,艾伦他们当年就住珊瑚城嘛!回来之后大伙纷纷向他们打听过天空城的日常生活,大家只对这里熟悉啊!
久而久之,这两个人口稀少、没什么资源、人口小的小老的老的城市便逐渐成为重要的港口城市了,新居民陆续进驻,两个城市日益欣欣向荣起来。
东部星域开放限令之后,第二年,西部星域也常识性的放开了限制,最顽固的是南部星域。
直到上上个月,眼瞅着其他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好,他们最终宣布解除禁令。
筹备已久的荣贵的第七场演唱会随即全面开宣,门票同时面向全塔销售,全部门票一天内销售一空,紧张而精密的筹备之后,这就有了今天这场演唱会。
毫无疑问,作为第一场全塔人共同参与的演唱会,本次演唱会的相关报道不但将占领明天所有媒体报道的头条,同样——
还将载入史册。
作为一名歌手能够做到史书上有名,这……这简直是荣贵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啊!!!
“有点担心他们将来会选择什么照片啊……”从小梅嘴里得知自己这场演唱会的意义,知道自己的头像将来可能会被印到历史书上,荣贵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一定要找好看一点的照片啊~我小时候看到的历史书上好多名人的照片一看就是抓拍的,还有的干脆用画的,看着都不太好看啊……”
“你的照片什么时候都很美。”小梅安慰他道。
眨眨眼,仔细回忆了一下,荣贵吃下了小梅的安慰:“也是哦~我这么擅长摆拍的人,绝对任何时候被拍到的都是美美的照片啊!”
想到这里,荣贵立刻放松的滑进大黄舒适的大座位里,当然,即使是完全放松的姿态,仍然帅到破表。
静静的看了一眼荣贵,小梅俯下身子,微微调试了一下座位让荣贵坐的更舒服,下巴擦过荣贵的肩膀,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低声道:“可是,那么美的照片,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别人看到。”
荣贵的脸一下子红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嘴里这么说着,他的手指却紧紧抓住了小梅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小梅再次俯下身子,在荣贵嘟起的嘴巴上精准的啵了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为止。
然后,小梅毅然决然离开眼睛湿漉漉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荣贵,驾驶大黄向目的地驶去。
即使两个人现在赚的钱真的很多了,然而他们第一没有搬家,第二没有换大黄,甚至连“二黄”都没有,两个人的座驾只有大黄一台,一般由小梅开,上班之前先送荣贵,然后下班之后再把荣贵接回来,两个人一起回家。
荣贵如今所谓的上班地点就在萨丹先生的大楼,而小梅则在阿鲁法教授的研究所,在星城主的身份之外,他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年轻学者,偶尔去学院跟着阿鲁法教授当一把助教,小梅的工作很稳定。
和之前每次演唱会结束后一样,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外面小梅精心挑选的餐厅一起吃大餐。
受阿鲁法教授的影响,两个人现在也很喜欢动不动就出门“吃大餐”了。
这一次小梅挑选的餐厅是一家气氛很好的海鲜餐厅,灯光满分、店内设计满分、桌面摆放满分,完全命中荣贵的喜好不说,食物还非常好吃!
周围的人不算少,情侣居多,店家显然精心考虑过客户群的问题,每张桌子之间都有一定距离,完美的保留了客人的隐私,总之——
一切都很完美。
小梅是在两个人用完甜品、荣贵开始准备戴口罩的时候忽然开口的:
“那个,我终于找到合适的材料了。”
“当年送你的那颗蓝色石头,我已经为它做好戒托了,你愿意让我把它镶上,然后戴上这枚戒指吗?”
小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枚亮亮的指环。
在此之前,荣贵早就被小梅说的话所吸引,原本戴口罩的手早就松开了,怔怔看着小梅,怔怔看着他掏出戒指,然后——
“你……想要我戴在哪根手指上?”荣贵小小声问道。
“左手无名指。”小梅认真看他。
然后荣贵就飞快的把脖子里的蓝色星钻掏出来了,一起掏出来的还有他原本放在桌子下的左手,无名指轻轻翘着,荣贵紧张的看着对面的小梅。
然后他就看着小梅从他手里接过小小的蓝色石头,把它从已然有些脱色的丝绳上剥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套工具,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石头镶嵌在戒托上。
小梅的手工能力一向好,即使是这样看似复杂的镶嵌工作,他也又快又好的完成了。
戒指简洁却优美,镶上星钻之后,在灯光下折射出让人目眩的光。
手里拿着小小的戒指,小梅抬头看向荣贵:
“这是一枚求婚戒指。”
“请问——”
“你愿意收下它吗?”
灯光下,小梅蓝色的眼睛几乎比他手上的星钻戒指还要闪耀,亮晶晶的看着荣贵。
一阵晕眩。
仿佛即将溺毙的晕眩。
“愿意愿意愿意愿意!小梅你怎么现在才把戒指做好啊?我都等了好久好久啦!!!!!”隔着桌子,荣贵一把搂住了小梅的脖子。
他搂得相当用力,小梅却无意挣扎,只是任由他搂着,嗅着他脖颈里干净的香气,低声道: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材料做戒托。”
“还记得在叶德罕我给你做的第一具身体吗?原本要送给你,结果被人抢走的那一台。”
“我不想把他在外面,也不想把他找回来孤零零的埋葬在某处。”
“把它重新融化,提炼……最后提纯出来的金属,才是我心里最适合做戒托的材料。”
“抱歉,我的动作太慢了……”
小梅轻轻对荣贵说。
啊?竟然是当年那具身体……熔炼出来的戒指吗?
松开小梅怔怔的看着他,荣贵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小梅手中亮晶晶的戒指上,大力吸了一下鼻子,他将左手伸出来,翘起无名指,他将手递向小梅。
小梅会意,立刻拿起戒指轻轻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小小的金属环不大不小,套在荣贵修长的手指上刚刚好。
盯着戒指一直看、一直看,看了好半晌,荣贵这才抬起头来,伴随着两行眼泪从墨镜下滑下来,荣贵笑了:“怎么办?小梅,我好喜欢这枚戒指啊!”
“喜欢就一直戴着。”小梅对他说。
“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戒指,荣贵放肆的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