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心里这样咯噔,围观的百姓更不是吃素的,孔家找人的事情这几天更是全城都沸沸扬扬,无人不知,眼下莫名发现了一个尸体,还是男性,就连失踪时间都正好对的上。
有人就开始私下议论:“你们说会不会是孔小姐那位郎君啊?”
既然两人已经承认了有婚约,那叫一声郎君也没有错。
这种猜测更是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应和,毕竟万般都这么巧,咸阳城更是多少年没有过人命案,前几天孔家才大张旗鼓找人,这转眼就真发现了尸体,搁谁身上不信那。
王大人咳嗽了一声:“能辨别此人身份吗?”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仵作摇头:“这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脸更是被毁坏的看不出,只怕只能贴告示找人了。”
看看哪家丢失了人口,咸阳就这么点大,总能找到。
王大人想了想那位夙夜公子丰神俊朗的形貌,再看看眼前惨不忍睹的尸首,不禁感慨真是世事无常。
在心里他完全觉得这尸体除了夙夜不可能做他人想,咸阳可没有第二个人报案了。
告示立刻贴满了大街小巷,王大人还“贴心”地给孔玲珑送了消息,说发现一个不明身份的尸首,若孔小姐有意,或许能够来认一认。
玉儿当场脸就吓白了,更何况传话的人还特意说,虽然认不出脸,但是看外表形貌,和夙夜公子倒是有几分像。
孔玲珑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对传话的人道:“带我去县衙。”
不管是生是死,她也要眼见为实。
玉儿一路上难过的想掉眼泪,看到小姐一直苍白着脸,始终不出声,便知道能让小姐都露出这般,心中定是已十分打击。记得孔老爷子去世之时,小姐也是这般不哭不闹,也不肯说话……
王大人没想到孔玲珑会来的这么快,也愕然了,他料想这孔小姐听到消息,怎么也会受点打击,拖上几日也有可能。他却想不到孔玲珑这样的性子,认准了便一定要看个明白,拖得时间再久,又能躲过什么。
王大人本着父母官的心思,一直陪着孔玲珑走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还有心陪着过去,孔玲珑却开口道:“大人有心了,还请大人同意玲珑自己待着。”
王大人这就不好留下了,一脸怜悯地对孔玲珑说了一句:“生死无常,小姐看开的好。”
说完便飘飘然出去了。
孔玲珑本想让玉儿也出去,可是玉儿哽咽着说:“小姐,您就让奴婢陪着你吧。”
孔玲珑便没做声,那些仵作也收到王大人眼神示意,走了出去把地方腾给孔小姐。还暗想这位小姐还真不一般,和一个死人待着竟然不害怕。
孔玲珑自己就是死过一次的人,看着那被白布罩着的尸体,只觉得陡生一种刺激。
她推开玉儿想搀扶她的手,慢慢过去,颤抖着,揭开了那块白布。
露出尸体的第一眼就是被毁容的脸,玉儿还是吓得尖叫一声,那传话来的人早已说明尸体辨不出面容,孔玲珑继续镇定地,把白布退到了手臂位置。
接着,她扫了一眼尸体的手腕。
孔玲珑走出去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王大人赶紧迎上来:“孔小姐,您看?”
孔玲珑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出了县衙,上了来的马车。随行的玉儿更是嘴巴紧闭,一点口风也没有透露给周围的县衙人。
王大人急了,眼看孔玲珑马车要走,这究竟人是不是夙夜,倒是给个准话呀?
只见玉儿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脸郑重地说道:“大人,我们小姐说,请您务必要追查到这背后的凶手。”
说完这句话,玉儿就撂了帘子,马车一刻不停地离开了县衙。
王大人忽然回过神来,不由叹息,“这肯定是了,瞧孔小姐都伤心的说不出话了。”
周围衙役们也露出叹息的表情。
一下了马车,进了孔宅,玉儿就难掩兴奋:“小姐,那真的不是夙夜公子?”
孔玲珑脸上虽然没有喜色,但也没有了之前的凝重,她轻轻道:“我看过夙夜的手,细而无茧,便知他平常只会提画握笔,县衙里那个人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到像是个练家子的。”
练家子?玉儿心惊肉跳,会武功竟然还死的这样惨?
孔玲珑慢慢看了她一眼:“平头老百姓才不会卷入斗争中,越是这些武道上的人,越容易见血。”
不管怎样夙夜没事,玉儿还是觉得大石头落下了:“还好不是夙夜公子……”
孔玲珑垂着眼眸,就算那具尸体不是夙夜,夙夜现在依然还是生死未卜,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孔宅外面,一直跟随孔玲珑主仆来去的黑衣人和夙夜,站在隐蔽的树荫下,黑衣人说道:“看孔小姐的样子,是否已经把那尸体认作了少主。”
夙夜一直盯着孔宅的大门看,好像那早已进去的身影,还印在他眼底。
对黑衣人的说法,他只是淡淡一笑:“不,她没有当成是我。”
这么多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孔玲珑了解夙夜,夙夜也了解孔玲珑。正如孔玲珑出门时候,那张苍白的脸孔,忽然就让夙夜有一丝疼意。不否认那一刻,他就想走出去,让她看见。
而回来以后,孔玲珑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脸色依然变了,这同时让夙夜松一口气。
黑衣人突发奇想:“其实这是少主离开咸阳的好机会,正好让人人都知道咸阳城的夙夜公子死了,少主脱身,也脱身的毫无痕迹。”
这还要托那刘家的福了。
夙夜却没有理睬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把这件事情尽快办妥,三日之内我要回到孔家。”
黑衣人知道自己又是白说了,便识相的不再吱声。
河上那具尸首证实不是夙夜,玉儿是大大松口气,可是孔玲珑却比之前更心情沉重。因为她很明白,咸阳的确是风平浪静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尸首,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何况就在夙夜失踪的这段时间,别说她活了两辈子,就是上辈子稍微单纯的她,都不可能相信这中间毫无联系。
既然已经有人死了,那夙夜的处境会好吗?
夜深,孔玲珑独自站起来,再次来到那烛台旁,她的手几次伸出去又缩回,接着紧紧握了起来。
“在下真是跟孔小姐有缘。”相识那一天,夙夜正正经经地拱手笑着模样闪过孔玲珑脑海。
她一下子就泄了气。
庭院中,黑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被孔玲珑从密室中,取出来的那个东西,终于掩不住兴奋道:“少主!那个就是您此行想要找的丹书!果然是在孔家!”
夙夜脸色苍白,同样不敢信地看着孔玲珑手里捧着的那件东西,那件关乎孔家命运的东西。她真的拿了出来,就为了他吗?
借着烛光,孔玲珑脸上幽幽地看着丹书,这辈子,她实在不想欠任何人命,这东西一旦拿出去,就会立刻改变孔家的命运,孔家也再也不会是能够安居咸阳的商户,纵然地位末等,却有不能企及的安宁和自由。
没有哪一个皇帝,希望这世上出现有比他权力更大的东西,即使有,那也不能流落他人手。
孔玲珑一下子握紧丹书。
庭院外,黑衣人兴奋说道:“少主,机不可失,请您下令,属下立刻去夺过来!”
凭他的身手,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手中拿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耳边却只有冰凉的声音:“把你刚才看见的都忘了,孔家,从没有什么丹书。”
☆、063章 障眼之法
夜晚,刘家庭院夜深人静,刘老太爷和刘邵却是在房间中,各人神色都带着一缕阴沉。
刘老太爷似乎有些责备地看了看刘邵:“事情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你是怎么办事的。”
刘邵和刘老太爷都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并且十分震惊,因为按照计划,尸体本不该这时候出现,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刘邵眸中掠过一丝寒凉:“祖父稍安勿躁,我今日派去县衙的人秘密问了仵作,仵作已经说了,那尸体就是夙夜无疑,并且孔玲珑离开县衙的表现,也可以说明这一点。”
刘老太爷瞪了他一眼:“你还是这般大意,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尸体单单是脸认不出来?这般手段,我看分明更像是障眼之法?!”
刘邵知道刘老太爷戒备心极重,这跟他在京城官场混迹多年很有关联。这件事,虽也承认老太爷说的有理,但刘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请来的都是一等一狠辣的绝顶高手,从没有失过手,何况当日,刺客就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把夙夜拿获了。
刘邵于是说道:“那夙夜孙儿曾经近身试探过,可以肯定他一点武功也没有,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是在平时稍有蛮力的人也能制住他,何况孙儿和祖父为了永绝后患,请的都是道上的一流高手,更不可能有失手的可能。”
刘老太爷何尝不知道,只是他天性谨慎,直觉告诉他这里头似乎有异,但是确如刘邵所说,他也想不出夙夜能从那么多顶尖杀手中逃脱的可能。除非他身边还有高人帮他。
刘老太爷忽然一震,说道:“有没有可能他身边藏着什么高人保护?”
刘邵也惊了一惊,半晌迟疑道:“不会的吧,这个夙夜是前几个月才来到咸阳的,况且他从出现在孔家,就一直孤身一人,咸阳许多人都亲眼见过。如果说是孔家派人保护,就凭孔家武夫那点能耐,根本不是道上杀手的对手。”
刘老太爷心里掠过一丝阴霾,就是这般怎么想都想不通,才让人觉得恼火。当日选择杀手来做这件事,就是看中了他们出手狠辣,没有怜悯心。
可是现在人倒是死了一个,却不是在约定的半个月之后,也没有被剥了衣服丢到咸阳的大街上,反倒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尸体飘在了河里。疑窦丛生,从哪看都不对劲。
刘邵看着刘老太爷神情:“也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让那群杀手临时改变了做法。”
这些江湖杀手,虽然收了钱,但到底不会受他们约束,也许人到了他们手里,他们不愿意按照刘老太爷说的那么麻烦,而是选择直接把人弄死了事。
刘老太爷问道:“你现在还联系的上那群杀手吗。”
刘邵摇头:“联系不上了,按照他们的说话,只拿钱办事,之后再也不联系。”
这就是杀手行的规矩,干的是人命买卖,当然不希望留下线索给人抓到。刘老太爷能找得到,还是亏了他早年的一道暗线。这道暗线用一次也就废了,下次想用也不可能。
人死的不是约定的方式,干事的人又联系不上,刘老太爷只觉得一股闷气团在心里,即便死的真是夙夜,他也没有半点高兴。
刘邵劝道:“祖父还是早些休息吧……”
话音未落,忽然什么东西从窗外破窗而入,在刘老太爷准备起身的时候,准时地打在了椅子腿上,顿时让刘老太爷狼狈地撞在茶水上,被滚烫的热茶泼了一身。
刘邵瞬惊,扭头就道:“什么人?!”
窗外静寂一片,别说人了,连风声都没有。
刘老太爷气的身体发抖,目光狠狠瞪着被打坏的窗户,好像要将怨恨都发泄出来。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穿行在夜色中,这刘家祖孙这样歹毒地陷害他家少主,今日这番算是小小惩戒,最好以后刘家的人永远不要犯事在他手上。
县衙的王大人连夜派人搜寻河岸两边,命案现在在咸阳城引起轰动,他这县太爷也是顶着压力,而且此事更是好巧不巧,撞在他考评期最后时刻,王大人心头在滴血,难道他的运气就这般不好,战战兢兢熬到了九年,结果要在最后几个月栽跟头。
所以县衙的官兵被支使的团团转,连查了两天,却一无所获。
终于在第二天夜里,有人匿名送了一封举报信,直接丢在了王大人的桌案上,王大人连夜让人准备马车,去了城郊一处人烟极少的树林中,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在树林之中,发现了十余具被枯树叶掩埋的尸体,全都衣裳破碎,死状难堪。
王大人当场就被惊晕了,绢帕捂着口鼻,吩咐差役动手把尸体全部清点一遍带走。
这几十年来风平浪静的咸阳城,一朝遇上命案,还是连死了十几人的超级大案。
王大人一夜没睡好,已经没有余力哀叹自己的命苦,他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给知府报备,一边将那十几人的尸体拉回来,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更是想方设法遮掩。
而那些尸体,因为死了有几天有余,所以已经开始发臭了,王大人半夜前去,更是没有做足准备,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还剩下好几具尸体留在树林之中。
无奈之下的王大人,只能留下几个官兵看守,剩余的人全部撤回县衙。
但是拖回去的那几具尸体,仵作已经验出了异常,再和前天河里发现的一对比,顿时向王大人点头:“大人,他们都是同一拨人。”
同一拨人?王大人顿时惊震,这就说明河里那一具尸体不是单独的,那之前的推测就都不成立了。
王大人将信将疑:“死的时间也一样?”
仵作说道:“河里那尸体因为被水泡了,所以推断不出准确时间,不过,属下认为大体时间错不了。”最重要的是,那具尸体身上之前被忽视的细节,也都和眼前这几具联系起来,明显是同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