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珑终于悠然了起来:“这么说真的管用了?”
夙夜急急道:“你怎么做到的?”
孔玲珑却平平静静:“你一个外行都能配出金丹,我孔家经营着数十间大小药铺,坐堂大夫是城中第一,难道还配不出来更好的吗。”
现在哪里是说这个的时候,夙夜眉心生生多了三道皱纹:“玲珑,你太冒进了。”
孔玲珑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敲着桌子:“说的对,骆从容怎么发现的,看来药方还要改良。”
夙夜无言,骆从容发现,跟骆从容本身练气功夫有关,最好孔玲珑不要再改良了,要是真改出连骆从容都辨别不出的药……
夙夜顿时道:“玲珑,这药你是已经送进了刘府,还是没有?”
要是没有,那还可能有办法。
孔玲珑看着他:“这药是气息传播的,那聂芊芊这段日子一直出门和刘邵私会,刘邵只要接触过司徒雪衣,应该就起效了。”
夙夜顿时怔住。
吃了几天老大夫开的药,刘邵却不见起色,只是半死不活吊着。
刘老夫人脸色惨白:“邵儿是你唯一的孙子,你怎么能坐看他被人打掉半条命。”
刘老太爷咬着牙:“邵儿现在还留着命,就该庆幸了。”
刘老夫人奔到刘邵床前,指着刘邵的脸:“这样叫留着命?老爷,你不要忘了,邵儿是刘家的独子独孙,他有个好歹,我们刘家就是绝后!”
绝后这话刺激了刘老太爷,厉声说:“住口!无知妇人!怎么就绝后?凌峰不是还在京城吗?”
刘凌峰是刘老太爷的儿子,刘邵的爹。但是刘凌峰也年近五十的人了,膝下只有刘邵一个,虽然妻妾也不算少。
刘老夫人摔了衣袖,愤愤地:“你不是请了最好的大夫吗?现在邵儿还是生死不知,你又有什么高招?”
这也是刘老太爷头疼的,刘邵成了这幅样子,老大夫开的药方似乎只能保命,可是长此以往,刘邵又能撑多久?
刘老夫人这时沉沉说道:“我有一个主意。”
刘老太爷皱眉:“什么主意,只要能救邵儿,我还会不愿意?”
刘老夫人眼神有些晦涩:“你记得大媳妇之前犯病的事吧,她那病看了多少个大夫,根本毫无办法。可是那个叫夙夜的……只是一枚药丸,就根治了大媳妇。”
刘老太爷直接惊了,有些不信地看着这个相伴多年的老妻:“你莫非昏了头?”
刘老夫人再次愤然:“就知道你舍不下那张老脸,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了?邵儿是你唯一的孙子,刚才你还说只要能救邵儿,你没有不愿意的吗?”
刘老太爷震惊许久没回过神,这时刘老夫人更是刺激他:“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是舍下我这张老脸,也会登孔家的门去请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邵儿这样不明不白丢了命!”
刘老太爷看她不像说假,立刻上前拽住:“你给我站住!”
又恨铁不成钢,却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那司徒公子和那夙夜是死敌?他今次好歹留了邵儿的命,倘若他知道我们因为邵儿求到了夙夜头上,怕是你我都性命堪忧!”
刘老夫人思忖了一下,却又冷冷看向刘老太爷:“你是担心你我的命,还是担心你的前程?”
司徒家这些事家中儿孙未必清楚,可是相伴多年的老夫人却直到,刘家有今天,便是刘老太爷攀上了司徒家这棵大树,甚至如今连自己的孙子都要搭进去做人情。
司徒家不会在乎刘邵的死活,他们只要有刘家这个马前卒就可以了。
刘老太爷一时语塞,刘老夫人咬牙说道:“便是真要我这条老命,只要能换到邵儿的活,我便是舍了又何妨?”
听说刘老夫人要亲自去孔家请人,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中途被打发回来的刘大夫人,完全不明白老夫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从何来。
而临走之前,刘老夫人还破天荒去了北苑,那里是被她丢弃多年的表外孙女,程锦画。
☆、100章 祸害长命
“你只要告诉我,那个夙夜,是不是真的懂医术?”刘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程锦画。
程锦画还躺在床上,她这段时日卧床不起,刘家人根本就没来看过。
此时看刘老夫人一来就问这个,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外祖母,就露出讥削之笑来:“外祖母居然问起一个外人,夙夜公子懂不懂医术,又跟外祖母有什么关系呢。“
换了平时刘老夫人一定拉下了脸,可是这时候,她只想让程锦画如实相告,“这件事关系我刘家的大事,你若是知道,就告诉外祖母。”
程锦画有些冷淡地看着床前的刘老夫人,她这段日子即便用药吊着,身体也大不如前,这个所谓外祖母,却拿什么刘家大事来哄骗她,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姓刘。
见程锦画不说话,刘老夫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程锦画贴身丫鬟夏荷吓了一跳,心想是小姐惹了老夫人生气,却想不到,刘老夫人一步步走向程锦画窗前,盯着程锦画:“外孙女,眼下这儿没外人,外祖母也不诓骗你。只要你乖乖说了,外祖母保证你安安心心出嫁,顺顺当当做上丁举人的正房夫人。谁也不会敢来为难你。可你要是依然犯糊涂不说,也别怨外祖母不顾念骨肉亲情。”
往年刘老太爷对这个外孙女不假辞色,刘老夫人倒是多少还念着一点情分,不然程锦画也不能在刘府中住上这么久。
此时听见刘老夫人这么说,程锦画的眼睛就不甘心地瞪圆了,这等于是在威胁她,从头至尾,她程锦画都是刘家的一颗棋子。
程锦画握着被子中的手帕,慢慢看着刘老夫人,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已经走到了这地步,她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办法。
刘老夫人满意地走了,临走之前也算兑现承诺,吩咐程锦画院子里的丫鬟好生照顾表小姐,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去她院子里拿。
孔玲珑的院子里,夙夜依然未离开:“他跟你在咸阳对付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孔玲珑用手拨弄着灯芯,她不以为然,这世上的人不会因为在不同的地方,就有所变化,不要脸的依然是不要脸,最多是程度不同。
夙夜见孔玲珑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难言忧虑,却因为对她的了解,知道再劝多少句也无用。
孔玲珑一旦认定了的事,就没办法去改。她铁了心觉得司徒雪衣能对付得了,那夙夜再怎么说都是徒劳。
这时门口有人来回报,城中妙手堂的林大夫给送了一封信。
妙手堂林大夫,那是城里的坐堂大夫,孔玲珑也最不需要操心的地方。
孔玲珑也带着三分惊讶,把信拿过来拆开读了读。
接着,她神情古怪起来。
夙夜这时还没走,见状正打算问询。玉儿忽然从旁边飞奔过来,一脸吃了苍蝇地:“小姐,刚才后门的白叔来报,说刘家那个老夫人,赶着马车在我们后门等呢。”
孔玲珑立刻收了信,得说信上说的事让她也触目三分,偏偏这时候刘家老夫人竟然又来了。
“吩咐白叔拦着,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别让她们有机会进门。”孔玲珑把信揉成了一团。
玉儿只觉得自家小姐就该硬气一回,顿时昂首挺胸给白叔回话去了。
夙夜却看着孔玲珑古怪的面庞,淡淡道:“出什么事了?”
孔玲珑看着他,却慢慢把手里的纸团丢下了。她端起一杯茶装作掩饰,手却有些抖。
后门,刘老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对着玉儿道:“今天老身一定要见到孔小姐,若小姐不愿意见,老身就在这后门等到死。”
这可是说的十分重了,居然说要等到死?就连玉儿都给噎住了半晌没说话,这刘家老夫人当初退婚的时候都没登门来,这会子却是中了哪门子邪?
马车中,刘大夫人跟着同来,见状忍不住出声:“母亲,你何必在这受此折辱?”
来到这孔家门楣下,刘大夫人就不由自主想起当初这里遇到的种种不堪,况且她曾经发誓一辈子不再登孔家的门,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啊,就破了誓言。
刘老夫人却站的坚定,连马车都不回了,就这么立在孔家的后门门口。
玉儿郁闷地把刘老夫人赖着不走的事情和孔玲珑一说,“这老夫人莫不是想赖着小姐,她那么大把岁数,要是在后门口站出个好歹来,还要说是小姐害的。”
孔玲珑心里想的又是另一番光景,林大夫信中说刘邵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问题,刘老夫人此时来孔家门前死磕到底,看来是真要找孔家给她的宝贝孙子赔命?
这么一来,她更不能给刘老夫人机会。
快到傍晚的时候,刘老夫人犹如老松一样的身体依然站着没动,等玉儿的脸在后门晃动之后,刘老夫人便开口:“请转告孔小姐,老身这次是来求医的,还请孔小姐相见。”
玉儿只有再回头把这话告诉孔玲珑。孔玲珑眉目间怀着不信:“求医?”
她孔家又不是妙手回春堂,求医为何要跑到孔家后门去等?
玉儿说道:“刚才守着后门的白叔说了,他看着刘老夫人那么大个人杵在那,也是别扭的很,问小姐有没有彻底的法子把人赶走。”
赶走么,孔玲珑沉吟了片刻,这刘老夫人前世是个极厉害的女人,虽然刘大夫人名义上当家,可实际上,一切都是听从刘老夫人的拿捏。
这女人没事不会跑到孔家后门,既然走的还是后门,自然是刘老夫人也不想把事闹大。
“你还是见吧。”夙夜的声音传来,孔玲珑抬起头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刘邵是怎么伤的?”
林老大夫在信中写的,可是刘邵生死不知。
连全城第一的妙手回春的老大夫都下了这样诊断,几乎是宣判一个人必死一样。
“请刘老夫人前厅见面。”孔玲珑慢慢地开口。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个前世谋算了她十几年的男人,到底为什么现在就要死了。
☆、101章 有眼无珠
这还是孔玲珑第一次见刘老夫人,而刘老夫人对于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孙媳妇的女孩子到底抱有什么心情,谁也不知道。
只是当她坐在孔玲珑面前的时候,面色上一如既往的平淡着,只是眉间多了一道幽幽。
孔玲珑没有刻意准备,只是将身上今天穿的比较艳的衣裙换了下来,穿了一套颜色平常的,不管刘家对她怎么样,孔门家训,她都不会失礼人前。
刘老夫人看到孔玲珑的样子,十几岁的清秀脸庞,身影瘦长,不像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若不是皮肤细腻的可以,谁也不会想到她出身富贵。
孔玲珑也没有在意刘老夫人的打量,坐下以后就说:“老夫人找我有事吗?”
不太需要怎么客套,特别是她让刘老夫人在后门口等了一天,这个时候来装体贴人意,估计这位老夫人都不会认为舒服。
刘老夫人先顿了一下,转头吩咐跟来的刘大夫人:“把东西拿出来。”
这次,刘老夫人除了一个随身丫鬟,谁都没敢带来,就是这个随身丫鬟,此刻也还被留在了外头。
刘大夫人现在就充当给老夫人端茶递水的角色,闻言,低眉顺眼地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慢慢放到了桌面上。
刘老夫人打开上面的手帕,露出里面莹莹玉润的一枚镯子。
“之前因为亲事的关系,我们刘家对不住你。孔小姐,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刘老夫人捧着镯子,首次这样严肃说道。
而旁边的刘大夫人,此时更加狠狠不自在起来。
孔玲珑慢慢抬头看着面前的刘老夫人,先前传话来说刘老夫人是来孔家求医,而不是来找麻烦,看眼下这光景,似乎真的是不找麻烦。
但是……
在孔玲珑心里,这桩亲事早就没有了,一个早就画上了句号的事情,刘老夫人这时候还来说做什么?
就算是要道歉,也早该在很久以前就道歉了。
孔玲珑捻着杯盖,纯粹是为了转移一下注意,说道:“老夫人何必说这些,况且真要计较的事,也不是轻轻松松一句不要计较就能不计较的,换来说,你们也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至少在这一辈子,他们刘家没这个对不起她孔玲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