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就在他拦住银洛的时候,圣玉兰公爵的黑色轿车正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校园。
西时桉特意嘱咐了魔法学院有关方面不要大张旗鼓地把他过来的消息宣扬出去,他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所以此时他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窗从外看是不透光的,没谁能猜到这辆在皇家魔法学院看起来极为低调普通的黑色魔法汽车里坐着当代最负盛名的大魔导师。
西时桉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反正肯定和要给海盗一个惊喜这种幼稚的理由没关系。
然而车子刚驶进魔法学院校园内,他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又一个年轻魔法师脸红着捧着花走到海盗面前去示爱。
他沉着脸,示意司机把车停到一旁,同时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风系法术,空气会清晰地把他们的交谈声传到自己这里。所以大魔导师不仅听到了小魔法师对自己伴侣幼稚的邀约,还听到了银洛接下来的回应。
如果是往常碰到这样的事情,银洛都会耐着性子去回应安抚对方。虽然他认为这些魔法师们喜欢他的理由可能比当初他一往无前地喜欢上西时桉还要肤浅,可能不过是看了他打架的视频,喜欢他现在柔美可人的这张脸,连他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虽然他认为他和这些魔法师先生们都不可能发展出任何形式的浪漫爱情;但他知道捧着自己一颗心却追求一个人的滋味,知道第一次开口表露出爱语需要多大的勇气。看见这些来向他示好的魔法师就像看见了当初剖开一颗心硬塞给小蜜糖的自己,所以他从来不会强硬地冷冰冰地拒绝。
银洛不知道的是,他这种柔和的充满尊重的处理态度反而为他赢得了更多的人气。
但是今天显然是一个意外。或许是由于夫妻间婚契所产生的灵魂联系,或许是因为奕华驰所说的一番话,他总有一种强烈的西时桉就要来了、他再不躲起来就要遇到对方的预感。
所以银洛并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应付眼前的年轻人,他直截了当道:“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年轻魔法师一脸愕然地抬起了头,看向眼前高挑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他是听说过罗洛同学从没接受过任何人的表白,平时也只和二皇子殿下处得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说不定自己就是能得到女神青眼的那个幸运儿呢?说不定罗洛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就算这些想法都是他白日做梦,但至少,说不定他能争取一下和罗洛同学称为朋友呢?
他没有想到自己结果会如此“幸运”,在此听到了别人都没听说过的消息。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前都没听罗洛说起过她的婚事,所以她是最近才结婚的?对象是谁?二皇子殿下?
西时桉却对银洛的回答极为满意,不自觉地眯起眼,轻轻抚摸着自己左手食指上那个代表西时家族家主权力和地位的黑魔晶戒指。银洛这样回答,听在他耳中那感觉就和他直接宣布主权一样,是在告诉所有觊觎者他已经属于一个人了,他已经和另一个人订立了永生永世的誓言,而那个人就是他。
和西时桉的惬意相比,那名年轻魔法师突然听闻自己偷偷恋慕的“女孩”已经结婚了,极度惊愕及胡思乱想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抱歉,恕我直言,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银洛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也失去了应付年轻人的耐性,摇摇头道:“不是我们学院的人。”就要绕过年轻魔法师向前走。
得知那个人不是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二皇子后年轻魔法师反而更加不满,在银洛身后不满地打抱不平道:“可是你已经入学这么久了,作为伴侣他一直没有出现过,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一点都不关心你,一点都不称职,他不配做你的伴侣!罗洛,你值得更好的人!”
银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一个一腔热血的鲁莽的年轻人解释自己的事,他回过头柔和地微微笑了笑:“没错,他不爱我。但是是我一直在追他,在一起也是我强迫他的,他没有错。”
西时桉听见年轻魔法师说的话时都要气死了,差点直接就要推开门下去,让他再说一遍什么叫“你的伴侣一点都不关系你,一点都不称职,根本不配你”。
而随后他又听见了银洛的话。
那一瞬间他整颗心都软了下去,那是以冷血冷心著称的圣玉兰公爵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是听见海盗轻声说着“他不爱我”“他没有错”的时候,他又觉得心房莫名有些酸疼,像是一颗心被对方拿了出来,泡到酸梅酒里,百味陈杂,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虚握成拳,闭了闭眼,随即又不舍地睁开,望着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是看见海盗头子那个有些失落的微笑,他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搬到他面前去,只为哄他开心。
然而就在这时汽车外又传来两个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两人对着银洛和那名年轻魔法师的方向指点着,没有留意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全被车中人听去:
“居然还有人不死心想尝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罗洛根本就是二皇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别人?”
“就是,虽然看起来人很直爽,但其实还不是和一般人一样,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
二皇子的人?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
他们在说谁?
西时桉眯起了眼,突然觉得非常不悦。
第31章 还没离婚的前夫
年轻的魔法师呆立在当地, 像是不敢想象面前的人所说的话。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眼前的女孩子做到这个地步?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对方做到如此地步下还能无动于衷?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对方的搪塞之词,但那对方流露出的失落和哀伤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实在不像在说谎。
年轻魔法师一时愣在当地没有动,银洛却已经趁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是当年学院分给教职工的住房, 就建在学院内部。
西时桉眼神黯了暗,没有追上去, 而是不动声色地给银洛身上烙下一个魔法印记, 这样无论对方去哪里,他都会知道——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可是作为荣誉教授正经地来访问了解现在魔法学院里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情况的, 才不会追着海盗跑。
于是接下来他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示意司机开车,按照原计划通知学院相关方面他已经到达的消息。
同时西时桉在心里默默咀嚼消化着方才听来的消息,越想越是不快——他当然知道二皇子是谁, 也知道对方现在就在魔法学院读书,但是银洛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他是不信银洛真的会爱上别人的,所以也并不相信传言的内容。然而本来百分百属于自己谁也抢不走谁也不允许染指的东西在外界看来却是别人的东西,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他感到憋屈难受。
我们还没离婚呢, 现在名义上事实上他都是我的, 当然不能让他和别人产生瓜葛。
这样想着,汽车已经在主塔前缓缓停了下来,魔法学院的校务长等人已经在车外等着他,后面还跟着几名学生。西时桉说要来看一看学生们的学习情况,他们自然找了学生进行陪同解说。
然而号称关心帝国下一代魔法师成长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对学院的教学活动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跟着看了两个教室之后,站在教学楼的环形走廊里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他之前从没有去过,但是现在魔法印记显示银洛就在那个方位。
“是教职工的公寓楼。”一名陪同人员迅速答道。
“教职工的住宿环境也很重要,”西时桉板着脸望着窗外认真道,好像真的在说自己很关切很重要的事情,“会影响教学质量。我们过去看看。”
校务长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是去年才上任的,原校务长被提拔去负责帝国的环保问题了,但是他也从没听说过圣玉兰公爵是如此热心关心教育体察基层的人。相反,那些传言里,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一向以冷漠傲慢的姿态出现,很少在意这些事项。
但是西时桉话已经说出了口,就算觉得有一些奇怪,校务长还是任劳任怨地领着众人和圣玉兰公爵大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在后面跟着,一脸正经,任谁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中一名学生悄悄落在后面,暗中给奕华驰发着信息:“殿下,你绝对猜不到公爵大人要去参观哪里。他今天居然要去看教职工公寓。”
他也是贵族出身,家族是支持大皇子一派的,所以在学院里他也和奕华驰交好。而奕华驰本身性格比较随和,身边的朋友遇到有趣的事都喜欢和他分享。
奕华驰一下子从实验室的椅子上蹦了起来,心说罗洛这是走的什么运。他还记得好友离开图书馆时说的是自己要回家里处理事情,而他所说的“家”就是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那间公寓——这本来是绝对不会被参访到的地方,偏偏西时桉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心血来潮就往那里去了!
奕华驰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银洛,让他有机会撞见自己真正的梦中情人,早日忘记心狠的前妻。奕华驰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友人真的能和那位公爵大人在一起,但是这种失恋的时候见一见偶像,可能就会发现低配版的前情人更不值得自己伤神,更容易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去开拓新的恋情。
思索了一下,奕华驰担心好友过于激动,还是没给银洛发消息提醒。他想的是就算没偶遇上也没关系,反正舞会的时候他会介绍他们认识的。
公寓楼还是三十多年前所建的,多年来没有翻修过,建筑条件就今天来看已经很是老旧。
西时桉走进去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明公爵府各方面条件都要优越得多,谁能想到银洛会傻到想不开地偏不去公爵府找他,要来这里守株待兔。
不过他回忆了一下,银洛对物质条件的要求确实没那么高,海盗卧室的床让他睡得极为不适,他总不满意,银洛后来换了一张床,他还是不满意,海盗就耍流氓笑闹着抱着他,说是要他睡在自己身上。
现在想想,那还真是不错的提议——他不太想承认,如果睡在公爵府卧室里舒适的床上和同海盗一起睡在地上要他选择,他可能、只是可能、只是可能性大一些,是会选择后者的——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银洛赖在自己怀里的感觉,暖暖的,像是一直缺失的什么东西被补满了一样。
这时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银洛所在的那间公寓外面,西时桉漫不经心地指着银洛对面那间问道:“这里是谁在住?”
负责后勤的陪同人员连忙查了查,回复道:“是索罗塔教授。”
“那这间呢?”西时桉又更随意地指向银洛所在的那间。
“罗丽嘉教授。”那人答道,又补充说,“不过他们在外面都有其他房产,并不常住在这里,这里的房子一般会空着或者借住给自己的亲友。”
罗丽嘉。西时桉当然也听说过这位魔药学教授,她的父亲曾是一代魔药大师,和空间大魔导师马格斯交好。只是不知道银洛又是怎么和她有联系的。
和二皇子传绯闻,被众多年轻魔法师追求,住着罗丽嘉的房子……就是怎么看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看来海盗在这里的日子过得相当精彩丰富,并不像他之前所想象的那样为了找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根本是,好像自己活得很精彩完全忘了他这个人和找他这件事一样。
西时桉早已经习惯了在银色闪电号时的生活,那时候他是银洛全部注意力的中心,他如果表现出身体不适甚至只是表现得心情抑郁,银洛就整天整天在船舱里陪着他,想尽办法哄他开心,甚至把银色闪电的事务全部拜托给索菲亚和手下其他海盗,完全是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模样。
那时候他是海盗头子捧在手心的宝贝,银洛每天变着花样的讨好他,简直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他们去集市他看中黑色魔法晶石,说要安神,回去船舱后银洛就把自己多年的收藏全部堆到他面前;他只是伪装时表现得好像想学魔法的样子,海盗就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圣法核给他。
一块圣法核对于圣玉兰公爵而言不算什么,但他也明白通常来讲这东西有多稀有难得。
甚至他也明白,银洛那句承诺意味着什么——“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安家“。对方对于未来的所有规划,都是围绕他来做的。他把他的未来都给他了,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比这更贵重。
早已习惯了当那人注意力的中心,甚至做对方世界的中心,只是意识到对方的世界里不是只有自己就让西时桉觉得不快又不安。
他却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依然自顾自地想着见到海盗后一定要让他注意和奕华驰保持距离,搬离罗丽嘉的房子……嗯,搬回公爵府,搬进他的卧室,方便他随时监控他。
这么一个危险的海盗为了他潜入帝都,他当然要承担起监督的责任。
他和银洛如今只隔着一扇门,但他却想不出推门进去的理由,也想不出众目睽睽之下要怎么面对对方。他自认还是有点良心的,银洛为了他伪装成现在的身份,他总不能当众揭露他——虽然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可以,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对方押回公爵府看押了。而如果不开诚布公地谈,他就没法勒令对方搬进公爵府。
所以西时桉勉强克制住自己,他决定等一等,银洛总有要出门的时候,等他出门的时候再意外撞上去就可以了——他说是意外,那就当然只是意外,而不是他特意等着对方。
想到这里西时桉对校长点了点头,道:“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你办公室聊一聊。”
————————
银洛回到公寓后就窝在床上睡着了,好像这样就可以忽略西时桉在学院里,在离他非常近的地方的事实。他最近一直在刻苦补习魔文,有些缺觉,所以一直睡到晚饭时候才醒——他才想不到自己可怜的校长同志一下午都在战战兢兢地向心不在焉的圣玉兰公爵汇报工作,西时桉只时不时“嗯”一声就可以,他却得滔滔不绝地一直讲,一直讲到银洛有了出门的意向才解放。
所以当走到楼下“恰巧”遇见从车里走出来的西时桉时,银洛是十分惊讶的。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像一个路上偶遇功成名就的初恋兼待离婚的前妻、还轻易能被对方发现自己被迫做了变性手术且破产了的倒霉丈夫一样。
虽然他要比上述情况好很多,既没真的破产,也没真的变性。
在一件事上银洛始终和西时桉有着不同的认识:银洛一直误以为他和自己的小蜜糖已经因喝酒误事而发生了实质性的亲密夫妻关系,并且大男子主义地认为自己是该对爱人负责的一方。
那一瞬间他甚至祈求着大魔导师大人已经忘了他这个喝下魔药和他一笔勾销了的前夫,或是根本没发现他就是银洛,忽略他去做自己的事。
然而事与愿违,西时桉很明显发现并认出了他,轻蹙着眉快步向他走来。
第32章 离婚的尝试
银洛偏过了头, 试图避过去从另一边溜走。
然而对方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银洛。”西时桉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 毫不犹豫地叫出了他真正的名字,微微蹙了蹙眉, 似乎是才发现他如今的样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银洛连忙左右看了看, 幸好现在这个地方周围没什么人,但他也怕自己和西时桉的谈话引来别人的注意, 连忙有些不安地抬起头看向对方——不是他自吹自擂, 就算抛开西时桉不谈,拜那次打架事件所赐, 他在皇家魔法学院里也有一定知名度了。如果被人发现他认识西时桉, 恐怕又会给他惹来麻烦,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罗丽嘉教授。
西时桉像是难得地大发慈悲地发觉了他眼中的不安,垂了垂眼, 偏头看向自己的车子冷冷道:“上车再解释。”
银洛没有拒绝,默默跟在西时桉身后上了车。
他也不傻,作为银色闪电的团长更不会看不清光耀帝国的形势——如果自己海盗的身份暴露,如果西时桉说话不算不肯一笔勾销反而要对之前的事进行报复, 无论是身为普通著名学者的罗丽嘉教授还是空有血统却无权力的奕华驰都无法和身为大魔导师的圣玉兰公爵抗衡, 却很有可能连累到他们。所以现在最好不要喝西时桉对着干,再度触怒对方。
尽管这样说有些有损男子气概,银洛却不得不承认,在海上不畏任何风浪的他反而对自己的前妻有些淡淡的畏惧,不单单是力量上的压制, 他同样畏惧着对方的疏远和冷漠。
西时桉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略带复古宫廷风的衬衫,袖扣是金色的,更衬着他容色冰冷却俊美逼人。上车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挥手示意司机开车。银洛看着他的侧颜,也默默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景色。
海盗这种带着倔强抗拒的疏远样子让西时桉的心情无端地越发糟糕起来。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西时桉冷淡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来告诉我呀,像以前那样抱着我吻我,告诉我你有多爱我,这段时间以来有多想我。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我的样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寂寞地要疯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心思,一心只想着我,甚至不惜变成女孩子也要来找我,恳求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不要离婚,以后一直在一起,就算被我锁起来从此只属于我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