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不用早餐吗?”克雷斯站在楼下诧异地问道。
“不用了,”银洛道,“我去学校吃。”
“等一下,”西时桉此时也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下去,“吃完早餐再走。”
“快迟到了。”银洛淡淡道。
“那我送你。”西时桉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克雷斯去打包点心给夫人带上。
“不用,”银洛再次拒绝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西时桉没再说话,只是强硬地把银洛拉上了车,下午又和往常一样去接他。
银洛倒是还会乖乖和他上车,只是他想去拉他的手的时候,银洛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躲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西时夫人同样沉默地坐在另一旁,只吃自己面前的东西。西时桉特意把银洛喜欢吃的东西都放在自己面前,把他不喜欢吃的每次要靠哄银洛才肯勉强给面子吃两口的那些东西放在他面前,他夫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波动地吃着自己不爱吃的那些东西。
西时桉突然想起来,银洛原本就是一个对生活忍耐力极高的人,他在海盗船上长大,不是什么娇气的贵族少爷,在他的成长环境中,一直是在用命来讨生活。他能提供的所有东西,对爱人而言都是锦上添花而已,并非是生活必需品。
但银洛这样近乎冷暴力的行为让他更加烦躁起来,这种烦躁在晚上时达到了顶峰。
银洛并没有拒绝他的亲热,如果爱人真的不愿意而拒绝,他是不会强迫对方的。
只是面对他的索欢,银洛虽然没有抗拒的意思,却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淡,与忍耐。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脸始终偏向一边不肯和他对视,表情冷淡,就好像和他亲近只不过是一件讨人厌却又没发拒绝的任务一样。
西时桉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他起身坐到一边,皱眉看向爱人的脸,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有些累了。”银洛侧过身躺着,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依然是一样的答案。
西时桉瞬间紧张起来,银洛连续两天说累了,这对一个称得上强大的魔武士而言是很不正常的。他用魔法把银洛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方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那你好好休息。”西时桉从被子另一边钻进去,从后面搂住银洛的腰。银洛的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拒绝,也没回应,就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去了。
银洛这样冷漠无形的抗拒持续了三天,西时桉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受不了爱人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他,什么都不和他说,在他去拥抱索吻时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形娃娃一样。
他忘了自己在银色闪电上的大多数时间里,也是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对方的。完完全全的,冷漠,而毫无回应。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
“我累了,”第三天晚上在西时桉的追问下银洛终于淡淡开口道,“我不想这么下去了,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想回海上去。”
这完全是触到了西时桉的逆鳞。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想走就走?”西时桉狠狠道,“你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你根本连光耀帝都都离开不了就会被抓住。所以别做梦了。”
连续多天来自爱人的冷暴力让他异常烦躁,说完这番话西时桉就摔上门去了书房。可发完脾气不久后他冷静下来又觉得懊悔且无措,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不久前还甜蜜地抱着他的脖子叫老公,吃饭的时候要他喂,晚上就会主动窝进他怀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他宠着才行,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一切就全都变了?赐予这些的主人仿佛连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收了回去。西时桉回忆了一下,这一切似乎都是从那天晚上,银洛和他百般温存之后和他索要西时家族的家印,而他没有当即答应把家印给他之后开始的。
想到这里他念了一个咒语,解开了身后柜子上的锁,从书房后面的柜子抽屉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于是不久后刚发完一通脾气的圣玉兰公爵又大步走回了卧室,把一个漆黑的金属制四方盒子放在了床头柜,微拧着眉对银洛道:“家印给你了,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你要做什么和我说,即使把印给你,只拿着家印没有我的授权你也做不了什么。”
银洛有些惊讶地拿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黑色宝石质地的方印,印的上方雕刻者代表西时家族的玉兰花花纹。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流传,印上的纹路已经有了磨损,但这依然无损其精致典雅的外表与温润的质地。
银洛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他所带来的这点新鲜的乐趣对西时桉的价值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只是不知道西时桉什么时候会把这点价值也收回去。
“西时你真好,”三天以来银洛第一次主动搂上自己的伴侣,微微扬起头印上对方的唇,轻声索要着,“……把授权也给我好不好?”
西时桉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回吻着对方。
他的心上突然袭上了一股巨大的冷寂和悲哀,他不知道银洛现在突然转变态度对他好是为了什么,也不敢去想。三天时间已经让他身心俱疲,爱人此时突然给予的温柔和亲密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也不舍得拒绝。就像瘾君子戒断三天之后再次接触到令人上瘾的罂粟,不想思考任何原因和后果,只担心失去,只想再次沦陷其中。
他只隐约地察觉到,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小蜜糖,不舍得对方有半点难过不快,不舍得对方受半点委屈的海盗已经不在了。
但是没关系,阿洛还在我身边,他还会主动来吻我,还会抱着我,他还会说,“西时你真好”。
没关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想用家印做什么都无所谓,别再那样对我了,我什么都给你。
他喉咙动了一下,轻声道:“……明天早晨我就把授权给你。”
当天晚上银洛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热情与粘腻,他趴在西时桉身上轻笑着亲吻着西时桉的胸膛,微抬起头看人的时候,银色的眼睛看上去显得无辜又剔透。
西时桉着迷一般把他搂进怀里吻他,心头却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淡淡的酸楚。
他不明白爱人为什么能变脸变得这样快,前一秒还冷若冰霜,在他送出家印答应授权之后又马上恢复之前的甜蜜……除非,是……
后面的念头,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天晚上他一直缠着西时桉,直到快天亮时确认对方睡着之后,银洛才又悄悄下地去露台上联系了索菲亚。
“索菲,学校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找个合适的时候把我弄回去吧。”
他没骗西时桉,他是真的觉得累了想回海上了。这样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再犯错误,那可不是你的小蜜糖,陪公爵大人玩肉体和感情游戏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对方从未把他摆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过。索菲亚说的对,对方是没有心的。他不想再管西时桉究竟怎么想的,他只想赶快逃离,恢复自己自由不羁的生活。
索菲亚没再细问,总之银洛突然又想通愿意尽早回海上在他看来是一件好事。
“好,”索菲亚道,“我尽快安排。”
“不用急,先准备就好。”银洛道,“我看到了发给西时桉的密件,南部又有叛乱的苗头,那里是西时家族的封地,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西时桉一定会亲自过去处理的。那是最保险的时候。”
银色闪电号上,副团长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等你的消息。”
第59章 平叛
第二天是休息日, 西时桉带银洛去书房写授权信给他。
银洛被摊开在西时桉桌子上的一张魔法卷轴吸引了目光。他毕竟是由马格斯亲自教导过的, 虽然眼前魔法卷轴上的内容太过深奥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但他勉强能辨认出这张魔法卷轴和空间魔法有关。
“这是什么?”他问道。
“刚想出来的一个新魔法阵, ”西时桉道,“可以加强空间魔法的效果。”
可以加强空间魔法的效果……银洛的眼睛亮了亮, 抬头看向西时桉央求道:“西时,送给我好不好?”
他不确定是不是西时桉看出了什么, 还是昨天他联系索菲亚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因而这不过是一个试探,甚至是一个陷阱, 但这诱惑太大, 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担心法阵有问题的话可以请马格斯老师帮忙确认,但如果这个魔法卷轴真有这个效果,对他的计划就太有帮助了。
银洛说着, 凑到了西时桉身边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对方脖子轻轻在他耳后亲吻着,小声乞求道:“西时……”
之前这一套行动做过太多次,再做起来根本不用过脑子。而且从第一次为了让西时桉尽快厌烦他这么撒娇开始银洛就已经根本不要脸面了。
被冷落了三天, 再面对爱人如此撒娇西时桉根本抵抗不了, 想都不想就同意道:“好,你拿走吧。”
他说着,清下了嗓子,一手搂着爱人,一手拉开书桌抽屉拿了更多魔法卷轴出来, 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展示道:“这些都是我最近想出来的新魔法和魔法阵,你看,这个是可以加强一切冰系魔法的作用……对了,这个也给你,嗯,它可以加强所有的电系魔法。”
他努力地向爱人展示自己最好、最强大的一面,心中抱着些许的希望,希望阿洛可以为此多喜欢他一点。
可他逐渐发现爱人还是更喜欢他送给他的东西。
每次他送给阿洛他新做出来的高级魔法卷轴、蕴藏着他的魔力的魔法晶核以及稀有的法器的时候,阿洛就会很高兴,面对他的时候也会格外乖巧热情,如果他没什么表示的时候,爱人的态度就会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这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而他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瘾君子一样,拼命地用各种东西来讨好对方,只为了爱人能对他再好一点,只为了贪图一时的亲密,为了换取短暂的亲热。
好像他这么做,那个不顾一切无微不至地地爱着他,想尽办法粘着他,费尽心机也要占他便宜和他亲热的银洛就回来了一样。
明明一些东西已经显而易见地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却拒绝去接受,拒绝去承认。甚至宁愿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假象来欺骗自己。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
力量、权势、财富这些东西他都不缺,他可以给爱人很多东西,他可以给他很多很多,只有他能给他这么多。他可以一直给下去,把他所有的全部都给对方也无所谓。阿洛喜欢就好了,阿洛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所以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别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收获另一个人的爱和心,他只有笨拙地,试图用物质去留下对方。
银洛想着圣玉兰公爵真是越来越套路了,也开始学会和奕华驰说过的那些浪荡贵族子弟一样学会送小情人礼物了。不过他都准备走了,既不想让西时桉再发现端倪,也不想再没事闹别扭,也就特别敬业地每次欢天喜地地收下来,然后格外用心地侍候公爵大人一段时间。他看他这么做了之后,西时桉似乎是找到了乐趣,送得更勤快更开心了。
银洛上学的时候开玩笑式地把这件事讲给奕华驰听,奕华驰满脸写着“这不争气的哥呦”,恨铁不成钢道:“洛哥,你没觉得你都快成被你前妻包养的小妖精小白脸了么?”
“觉得,”银洛点点头道,“但你别说,我前妻可能是头次包养人,特别没经验,出手特别大方。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强了,这些东西都不看在眼里。”
怪不得柯风锦曾经和他说,如果是圣玉兰公爵,即使只是玩玩都是走了大运,很占便宜。
奕华驰满脸不信,明显是觉得恶毒前妻一个他这么长时间都想不出是谁的小贵族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银洛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奕华驰转而说起和武者学院友谊赛的事。
与此同时,柯风信派出去的人也给他带回了一个令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眯着眼睛向自己的手下确认道。
如果那个罗洛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他输在对方手下可是再正常不过了,一点也不亏,更算不上屈辱。
“我们调查到的确实是这样。”手下肯定道。
“你们说的那个人证带回来了没有。”柯风信手敲着扶手,淡淡问道,心里依然充斥轻微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带回来了。”手下答道。
“好。”柯风信站起身道,“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去确认,也让那个人再确认一下。”
罗洛好像报名了这届的友谊赛,赛场上就是一个极好的确认机会。
这可不是小事情,一定要谨慎才行。柯风信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是一个上天送来的极好机会,如果利用得当,不仅是那个罗洛的问题,甚至可以重挫大皇子一派,让奕华驰也彻底无法翻身。
所以必须确认清楚才可以,弄巧成拙就不妙了。那种给对手送人头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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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预料中一样,南方的叛乱很快就遏制不住爆发了。
光耀帝国的南部是西时家族的封地所在,但这里的原住民索亚族人信仰深渊神系的神,并不满意信仰光明神、魔法之神等大陆神系之神的光耀帝国的统治,常会在他国势力的支持下掀起叛乱,十分难缠。
几年前那次叛乱初期时叛军势头极盛,当地帝国驻军和隶属于西时家族的军队均无法将其镇压下去,反而被对方屡屡得胜,最后迫不得已西时桉亲自前去平叛,依靠禁咒力量铁血震慑了叛乱者,飞速将叛军镇压下去。但没想到不过几年,对方竟然又故态复萌,再次掀起叛乱。
银洛偷看过发给西时桉的密报,上面说这次叛军据说是得到了深渊之神的力量,来势汹汹,伤害方式极为诡异,前线将士重则不明不白地惨死,轻则浑身虚弱,四肢无力。银洛当时便意识到这次叛乱并不简单,也预见到可能还是需要西时桉亲自出面解决才行。
果不其然,这天吃过晚饭之后西时桉拿出了一个黑色绒的方形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银色的手表,表盘颜色却是海洋一般深邃的蓝,灯光下流淌着海水般的光晕。
“喜欢么?”西时桉亲自取出手表给银洛戴上,亲了亲他眼皮道,“我特意找人定制的,然后在上面附了十几个可复用的魔法阵,你平常戴着不要摘下来,可以当一件防护魔器用。”
不要说这手表本身的价值,手表本身的价值在西时桉亲自附魔并施加的十几个可复用魔法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更不要说是费心附在这样一块小小的随身饰物上。这块表拿出去简直是无价之宝。
饶是银洛这些天已经被一件接着一件好东西晃花了眼,此时也不由得有些震动。
“西时,”他抬眼看向西时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发生什么事了?”
西时桉又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皮:“没事,有点小事需要我出门去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