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两个丫鬟还是退下了。见四顾无人,贾迎春抬起纤纤玉手, 从袖口贴肉处取出纸人, 将其贴在了额头处。顿时, 潜伏在孙春芸房里的另外一只纸人,将它看到的画面传递了过来。
橙黄色的斜阳,从杏子红纱窗外照射进来,洒在依窗而坐的孙春芸身上。原本平淡的姿色,在阳光的映衬之下,竟似乎涨了两三分。她头上斜斜挽着有些散乱的慵妆髻,发间只插着一支素雅的碧玉簪,身上穿的,也是家常旧衣。看起来,一副就要歇息的样子。此时她身旁只站着一名最得她喜爱的大丫鬟,对面春凳之上,歪歪坐着一名满脸陪笑的婆子。
孙春芸抬起手来,看着指甲上有些褪色了的凤仙花染的残红,出言说道:“怎么回事?为何竟让那贱/人平安回府了?”
那婆子弯着脊背,露出一脸苦相,回答道:“本来已经就要成功了的,谁知半路上杀出来一位该死的算命子,拦住了我们找的人。”
闻言,孙春芸眉间露出烦躁之色,将玉手拍在桌面之上,冷哼道:“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婆子战战兢兢,不敢辩解。孙春芸的大丫鬟忙躬身劝道:“姑娘不要生气,仔细你养的春葱似的指甲。若是不小心折了,怪可惜的。”
听了这丫鬟的话,孙春芸果然平息了怒气,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来看了看,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她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那婆子忙又道:“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呢!姑娘放心,她夜路走多了,总有撞到鬼的时候。”
孙春芸闻言笑了,道:“你说得不错,逃得了这一次,可未必逃得了下一次。你也辛苦了,绘儿,将我不常戴的那对绞丝镯子赏给妈妈。”
闻言,那妈妈忙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事情都没有办好,怎敢要姑娘的赏赐?”
孙春芸道:“不必推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需记得,以后,好好为我办事,便是了。”
待那妈妈领了赏出去之后,名叫绘儿的丫鬟走到孙春芸前方,问道:“姑娘,以后,还要对奶奶下手吗?”
白了绘儿一眼,孙春芸冷然说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奶奶?她也配!”
绘儿闻言,忙不迭的赔罪,孙春芸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说道:“自然。一想到要跟那装模作样的贾迎春做姑嫂,我就浑身不舒服。总要找个由头将她踩下去,才能继续过日子。”
小心翼翼的看了姑娘一眼,绘儿问道:“其实,奶,不,贾迎春她也没有碍着我们什么。以后姑娘出了门子,不跟她来往,也就是了……”
孙春芸冷冷瞥了绘儿一眼,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疯狂之色,说道:“不长进的东西,那贾迎春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她说话?”
绘儿听到这话,心底顿时咯噔一声,知道坏了。她连忙跪了下来,匆匆说道:“姑娘明鉴,奴婢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害怕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牵连到姑娘身上,反倒不美。到底……她还是荣国府出身的姑娘……”
“哼,出身荣国府又怎样?”孙春芸不屑的说道,“她不过是因为她老子拿不出五千两银子来还债,拿来作价抵给我家的。进门的时候,连嫁妆都没有多少。在我家受了欺辱,也无人给她出头。这样的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且看着吧,也无人替她出头。”说着说着,她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下,又道:“至于为什么我要这么做,那就更简单了。那么一个软弱无能的贱人,也敢跟我一样,名字里带着一个春字。也不想想,她配么?”
接下来的场景,贾迎春就并没有再看下去了。再看,也没什么意思。她放下手中的纸人,眼里露出一丝狠色。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了。就算我放过你,你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
孙家的人,真是一群疯子!或许,他们家骨子里,就有着疯狂狠毒的基因吧。否则,要怎么解释,一个尚未经历过许多世事的大家闺秀,仅仅因为同名,就要害一个大活人的性命呢?孙家每年都会有下人无故死去,也许这其中不止是孙绍祖一个人的功劳,亦有孙春芸的原因吧。
这种人,死有余辜!
下定了决心之后,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起来。若是此时司棋或者绣橘看到她们的姑娘,估计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清冷的月色底下,纤细袅娜的身影,透着一股寒意。就连地面上她自己的影子,似乎都被这寒意吓得抖了几抖。
夜色渐渐的深了,孙家的府邸中,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此时几乎都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一名妾室的房中,正拥着美人喝酒取乐的孙绍祖,就还没有丝毫的睡意。醉生梦死,在这个世道中向来是男人们的专利。
身陷在满室的脂粉香和酒气之中,面色喝得通红的孙绍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喃喃自语道:“怎么突然觉得有一阵寒意经过……”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他抛开了,继续搂着身旁的妾室喝了起来。
孙绍祖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此时那阵寒意的源头,正朝着孙家大姑娘的院子行去。
银白色的月光下面,身披黑色斗篷的纤弱身影,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朝着前方疾行。路上遇到的巡夜的婆子,对这条人影视而不见,仿佛看不到一样。
来到孙春芸的房门外,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指轻轻一动,门闩便自行脱落了。
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贾迎春慢慢的走到孙春芸的床前。床榻底下的踏板之上,睡着丫鬟绘儿。两个人都睡得很熟,发出有规律的轻微的鼻息声。
手指微动,一颗乌黑的药丸子,从孙春芸的嘴唇间钻了进去。床上的人啧啧嘴,翻了个身之后,又睡熟了。
黑色兜帽底下,贾迎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颗她闲来无事做出来的药丸子,孙大姑娘你便笑纳了吧。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岂不快哉?
第二天清晨,像平常一样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收拾好了自己的被褥之后,绘儿方才去叫醒仍在沉睡的姑娘。
这种事,只有她最擅长,做得最好。
犹记得曾有一个小丫头因为不知道姑娘的脾性,在叫醒她的时候粗暴了些。便被姑娘扔出去的瓷枕砸到了头脸,毁了容貌。
自此以后,无论是不是绘儿值夜,叫醒睡梦中的姑娘这件事,都是由她来做的。
掀起绣着花鸟彩蝶的床帐,将其挂在两边的银钩之上。紧闭着双目的孙春芸,便暴露在了绘儿的眼帘之中。从一旁搁着的水盆里拿出帕子拧干,将温热的帕子凑过去轻轻擦着姑娘的脸,绘儿低声喊道:“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本来平时叫一段时间之后,姑娘也就醒来了。可是今天,在手里的帕子变得冰冷了之后,姑娘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绘儿心里一沉,伸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触/手之间,滚烫一片。
不好,姑娘生病了!
大姑娘病了这件事,很快就在府里传了开来。她的身体一向康健,极少生病。因此孙老太太很是重视,亲自过来看视,又忙着叫大夫进来给她诊脉。乱了大半天,才安静了些。下午的时候,终于起身了的孙绍祖也过来看了,又拿了贴子请了其他有名的大夫进府。可是,大姑娘的身体情况,还是逐渐的恶化下去。
晚上,终于坐不住了的孙老太太亲自来到了迎春的院子,沉着一张脸,要迎春想法子请太医进府,给孙春芸看病。
有求于人还这般态度,孙家人真以为天老大他们老二吗?
贾迎春缓慢的眨了眨眼,说道:“我哪里有法子请太医?从前在贾府的时候,就算是我生病了,请的也都是普通的大夫来看诊。唯有老太太和太太宝玉这些人病了之后,方才请得动太医进府。”
第32章 孙春芸之死
闻言, 孙老太太急了, 道:“你满口都是推脱的话,竟是不将芸儿的性命放在心上!你、你这搅家精, 说不定,都是你克到了我的芸儿!你还不赶紧想法子去找太医来,否则,以后你就别想过安稳日子了!”
听了老太太这毫不客气的话, 司棋袖子一挽, 就要上前开撕,却被一柄绣着鱼戏莲叶的团扇拦住了。莲叶幽绿,中有半开粉色小荷。两只鱼儿一红一青,十分灵动。这是司棋的手艺, 她再熟悉不过了。
收回拦住司棋的团扇, 贾迎春站了起来,笑道:“老太太不要生气,我这就去荣国府。舍了这张脸不要,也要想法子替妹妹请回一位太医来。”
见贾迎春服软了,孙老太太这才满意了。难得的,她对她说了几句好话, 亲自将人送出了二门外。亲眼见贾迎春上了去荣国府的马车,老太太这才返回,继续去照顾卧床不起的女儿。
贾迎春说到做到, 果然请了一位太医回来。可惜, 太医在看过了孙春芸之后, 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连赏赐都没有要,便动身回去了。
这般疑难杂症,实在是从没见过。
孙春芸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期间孙老太太想尽了各种办法,请遍了他们家能够请到的所有大夫。可惜,任谁都瞧不出孙春芸到底生了什么病。她渐渐的消瘦虚弱下去,很快就瘦得不成人形了。最后,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天。
天塌了,地陷了,孙老太太拍膝大哭,儿一声肉一声的唤了好半天,孙春芸却还是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天色微微明时,她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迎春眼底一片平静淡然。昂贵的绸缎被面,鲜丽的四季花卉。一针一线,不知道花费了绣娘多少功夫才绣出来。可惜里面裹着的人,已然是再无生息了。
从不知感情为何物,也不懂什么叫爱惜怜悯。天生地养的妖精,有时候其实最为无情。
孙老太太哭得昏倒了过去,孙绍祖天生凉薄,倒是并不怎么伤心。他一边催促下人将老太太抬下去休息,一边悄悄的看向贾迎春,眼里带着惊艳和畏惧。自己这个妻子,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可怕了。他想要亲近她,却又提不起那个勇气。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掌握在她手里呢!
早在孙春芸病倒之前,系统便发布了击杀敌人的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系统又奖励了贾迎春如花似玉丸。这一次,落在她手中的药丸子,一共有三颗。想了想,贾迎春自己吃下去了一颗,接着便将司棋和绣橘叫了过来,将药丸子分给她们俩各一颗。
看着手里香气萦绕的药丸子,司棋疑惑的问道:“姑娘,此是何物?”
贾迎春笑道:“我无意中得来的好东西,美容养颜的好物,你们吃下去试试。”
两个丫鬟自然不会怀疑姑娘的话,她们对这位姑娘,是越来越信服了。将药丸子吃下去之后,第二天清晨,两个丫鬟便收到了惊喜。本来她们两个算不得什么绝色,从前在荣国府的时候,是决计比不上晴雯平儿等人的。可是现在朝着镜子里一看,虽然依旧比不上晴雯,但是比起平儿来,也不差什么了。虽然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型也还是那个脸型,但就是看上去,比从前美了很多。
喜滋滋的谢过姑娘,两个丫鬟本来就很忠诚的心,这下就更为坚定了。这种贵重难得的东西,姑娘都肯跟她们分享,可见姑娘待人之心诚。跟着这样的主子,绝不会错的。
吃下了第三颗如花似玉丸之后,贾迎春的改变,就更加明显了。她的眼睛永远像是停泊着一汪秋水,盈盈动人,如泣如诉。让人被她一看,身子就酥麻了半边。她的唇色不点而朱,像是春天枝头第一朵绽开的鲜花,含着清晨未干的露珠,欲坠未坠。她的腰身纤细而柔韧,宛如随风摆动的柳枝,走起路来,仿佛一路洒下无数春光,照亮了所有经过的人的双眼。偶尔会看到她的孙绍祖,几乎每一次见她,都会露出一脸垂涎欲滴的傻相,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若不是还顾忌着自己的命,恐怕早就不顾一切的扑上来了。
贾赦生辰的这一天,贾迎春再一次回到了荣国府中。今日来的贵宾无非便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其他的人来得并不多。由此可见,贾家的江河日下。可惜贾家的人仿佛觉察不出来一样,兀自沉浸在往日的荣光中,沾沾自喜着。
在没有什么贵客前来的情况之下,北静王的亲自上门,便显得尤为稀奇了。贾家的男人都迎出了大门之外,恭敬无比,满脸喜色。几乎同时到达的贾迎春只是淡淡的往那边瞥了一眼,便随着王熙凤朝里面行去了。然而就在这时,北静王无意中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便使得他色授魂销了。
北静王心里极为疑惑,那是何方佳人,竟能如此的迷惑人心?
引着贾迎春一路朝前走着,王熙凤不断的看向她的脸,眼里惊疑不定,还夹杂着难言的妒忌。快要走到荣禧堂的时候,王熙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二妹妹,你这是,这是……”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才好,为什么,贾迎春的外貌竟变得如此的风华绝代?可是,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啊!
轻轻的瞟了王熙凤一眼,贾迎春微微一笑:“嫂子想说什么?”
瞧瞧,就连这浑身的气势,都变得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唯唯诺诺,正眼不敢朝人看,就连下人都可以踩在她头上。可如今呢,就这么淡淡一眼,竟能让她琏二奶奶心中都生出几分畏惧来。仿佛,比起那位高高在上的贤德妃娘娘,也不差什么。
定了定神,王熙凤掩唇一笑,道:“妹妹看起来,比从前美了许多,可是有什么养颜的秘方?若真有,可不要藏着掖着,拿出来可怜可怜一下嫂子我吧。”
贾迎春面色不变,说道:“哪里有什么方子?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荣国府的。或者是因为,如今心无挂碍,日子过得好了,脸色好看了,所以嫂子才觉得我变美了吧。”
这话王熙凤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贾迎春不说,她也无法。毕竟现在人家不是多买一份脂粉都要看她脸色的二姑娘了。嫁出去的姑奶奶,她还真的就管不着了。虽然熄灭了心思,但心里到底不虞,所以一路上,王熙凤再也没有主动跟贾迎春说话。而贾迎春也不在乎,施施然的走着,面色坦然得很。跟她比起来,王熙凤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待到与从前的姐妹们见了面之后,众人禁不住都吃惊了。眼前这倾城佳人,还是从前那个二木头吗?就连老眼昏花的贾母,重重皱纹之中埋藏着的双眼里也露出惊色来。表现得最为明显的,自然就是怡红公子贾宝玉了。他情不自禁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贾迎春面前看了又看,方才迟疑着问道:“你、你是二妹妹?”
闻听得此言,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是坐在贾母身旁一脸娇憨之色的史湘云。她伸手指着贾宝玉,笑容满面的说道:“二哥哥你这个呆子,那不是二姐姐是谁?”尽管她表现得很是爽朗大方,但眼底深处,却划过一丝妒恨。
贾宝玉傻笑着搓了搓手,眼珠都不转的盯着贾迎春,说道:“二妹妹竟然出落成了这个样子,我都不敢认了……”
众姐妹之中,神情唯独没有什么改变的,只有林黛玉了。对于皮相,她向来不甚看重。比起这个,她更重视心灵的相契。
贾迎春端起描金福寿字样的茶盏来喝了一口,眼风飞向郁郁寡欢的林黛玉,心里闪过一丝怜悯。她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吧?从她愈发消瘦的身子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在我眼中却似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欺凌……我一寸芳心谁与共鸣,七条琴弦谁知音?我只为惜惺惺怜同命,不教你陷入污泥遭□□。且收拾起桃李魂,自筑香坟葬落英……”(出自越剧红楼唱段)
遥远时空中,仿佛隐隐传来了凄凉的吟唱声。
四季如春,一座愁城……
虽然心里并没有什么愁绪在,但此情此景,也令贾迎春感到有些怅然起来。瞧着那一边司棋与绣橘被其他丫鬟们围住询问起为何变得美丽了,贾迎春也不去打搅她们,退出了楼阁,沿着曲折的石子路随意朝前走去。不知不觉中,远离了众人,来到了一处僻静地带。
第33章 北静郡王爷
停留在荫凉的芍药架之下, 贾迎春矮身坐在石凳之上, 歪歪的靠坐着,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清风拂过, 花香袭人,她的意识逐渐的朦胧起来……
她梦见了自己还是一条普通的鲤鱼的时候。
周身都是绵绵的清冷的水,像是还待在母亲子宫里一样的自在舒适。吃饱了就好,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了。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直到, 无意中它吃下去了一枚长相奇怪的果子。从此,就开了神智,懂得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事……
在被注视着,在被专注而热烈的注视着。强烈的感觉, 令贾迎春从梦里醒了过来。
慢吞吞的睁开眼,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帘之中。伸出手揉了揉眼,那个人影,方才变得清晰起来。
头上戴着紫金八宝冠,面如美玉,眉眼含情。身上穿着江牙海水五爪白蟒袍, 衣襟在风里飘动着,好个秀丽人物。见贾迎春睁开了眼,那人脸上痴迷的神情顿时转变为欢喜, 极为温柔的对她说道:“你醒了?”
贾迎春不耐烦的微微蹙了蹙眉, 懒洋洋的说道:“你是谁?”美人就是美人, 即便是做出这般漫不经心的姿态,依然美得惊人。也因此,那人并没有被她的态度激怒,依旧十分温柔的回答道:“小王名为水溶。”
“北静王?”贾迎春这才懒懒的站起身来,施了一个礼,口中说道:“见过王爷,方才失礼了。”
还没等她屈下膝盖,北静王就伸出手来虚虚的扶住了她,说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眼里,弥漫着不容错辨的情意。
微微将手一偏,十分自然的躲过了北静王的碰触,贾迎春挪动脚步,后退了半步,将自己保持在与他相对安全的距离。自然并不是出于害怕,只是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罢了。这微小的举动却令他感到怅然起来,只想与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若是可以,日夜相依偎,那就真是上天的恩赐了……她避开他的手的时候,海棠红色的绸缎衣袖轻轻的拂在了他的手背上。凉凉的,滑滑的,麻麻的,酥酥的,仿佛拂在了他的心尖儿上似的。他几乎忍不住,要追过去握住那恍若无骨,白玉一般的纤手。几乎用尽了自制力,他才强忍住了这不大恰当的举动。
世人皆知,北静王好美人。只要是美人,无论男女,他都愿意给予适当的关爱。而现在的贾迎春,无疑便是世间难得的美人,美人中的美人。叫他如何能够不爱?
可惜,眼前的美人似乎不大领情。
贾迎春再次退后了一步,微微颔首,说道:“打搅了王爷的雅兴,妾身这就告辞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去。见此情景,北静王急了,连忙挽留道:“不急不急,是小王不好,打搅了——夫人。”视线从美人的脸蛋上转移,他方才注意到对方的已婚妇人装扮,心里不禁大叫可惜。这般丽人,凡尘俗人哪里配得上她?“敢问夫人,夫家是?”
迎春见问,只得停下了脚步,回答道:“妾身夫家姓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