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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以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就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魏离颇有些嘲讽地看了两个和尚一眼,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玻璃瓶来。这次他的动作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倒是崔瑛,看到他拿出的东西时,吃惊地连瞳孔都睁大了。
    “哈,总算也叫你崔德华吃惊一回,可算不枉此行!”魏离指着崔瑛笑道。
    崔瑛可不管魏离在说什么,他硬生生地挤到桌前,连耶律隆绪被他挤了一个趔趄都顾不上,他仔细端详着摆在桌子上的那个小玻璃瓶:
    还有些泛着绿意的玻璃瓶底是一层半透明的凝脂,上面摆着一片叶子,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叶子的尖上,靠近凝脂的地方竟生出了稀疏的小须,那是植物的根!
    “你……你们……”崔瑛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住自己的狂喜道,“你们怎么做到了?不不不,这不重要,你们还能重复这个实验吗?”
    魏离被崔瑛那快要发光的眼睛吓退了一步,喃喃道:“不是你和师父说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万物自有其初始。我们就想用叶子还原一下树,这不就捣鼓出来了?”
    “这不重要,”崔瑛几乎是吼出来道,“我就问你们能不能重复这个实验!”
    “能……能啊。”魏离委屈道,“还是你告诉我们的,不能重复出现和观察到的东西都不是道,不能重复的东西我们好意思拿出来吗?”
    “德华!”柴永岱用手重重地摁了摁他的肩膀,“没事,仙长们既然说能重复就一定能重复,你失态了。”
    被柴永岱一提醒,崔瑛才想起现在还有异国异族之人在这里,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冲火龙真人和魏离一躬到底,“仙长们这次是真的功德无量,请先受瑛一拜!”
    “别……”魏离和火龙真人都有点惊讶,如今白云观里聚集的喜道之人有好几百号有控鹤军帮着生产的各色烟火供应花销,再加上如今修道之人多出身名门,大家都不缺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捣鼓出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要不是这个小玩意儿放在视微宝鉴后面实在方便打那群和尚的脸,还真轮不到它出镜呢。
    崔瑛这边已经激动完了,和尚和耶律隆绪还有萧思温还在围着那玻璃瓶打转,愣是没大看明白,但又不敢问,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如果要是问了,可能被鄙视的就不是自己的佛法水平,而是自己的智慧程度了。
    和尚们前一个问题因为灭法之难而无法争辩,后一个问题连看都看不懂,自然是输得不能再输。到是一直沉默的另一个大和尚喀卢纳上前一步,“仙长,仙家法器神奇,贫道佩服,但件件仙家法器均证实了我佛家真言,难道还不能显出我佛法无边吗?”
    “你佛说的东西你们这些佛子都不懂,而我白云观的道童都明白,你佛没说的东西我们也懂,你却连听也不曾听闻,不知是谁家法力精深。”魏离的嘴皮子一向是不饶人的,此时火力半开就喷得这些在辽国养尊处优的大和尚无言以对。
    “大和尚,小生冒昧地说一句,”崔瑛一心牵挂着那个小玻璃瓶里生根的叶子,有些心急地说,“佛家的本事不在佛法上,你们若一心以佛参政,以佛立国,建立人间佛国,那是再不能够的,佛家连自己起家的地方都站不稳,别说在他国了。”
    崔瑛这话太狠了,等于是否定掉了佛家野心的合理性,对于下层僧人们或许无所谓,但对于已经接触了帝国上层的国师级别的和尚而言,这和撕了他们的面皮没什么区别。
    “不知小友何出此言?”考虑到两个道士和大周的皇室对崔瑛的态度,和尚虽然不了解崔瑛也没真失了风度,还笑眯眯地问。
    “佛家重修行,却不事生产,想念佛以往生极乐,却又有三能三不能,无缘者不度,佛国无女,阴阳失调,黄金为砖,佛要金身,却又言众生平等,这……”崔瑛皱着眉头,一副临时找不到词的为难模样,“这样毕竟只能举一国之力供数座寺院,百姓劳苦,僧人喜乐,非救世之道。”
    崔瑛点到即止,他这话,柴家人肯定听的懂,萧思温大概听懂了一点,耶律隆绪大概得懂装不懂,毕竟如今佛教在辽国的兴盛,从他的名字里就能看出一二了,要反佛,最后这江山是谁的可就说不好了。
    “那施主又说佛家之能不在佛法上,不知在施主看来,佛家之能在什么上?”
    “在平哀抚痛上。”崔瑛一点都不拖拉地说,“有人幼儿遭遇不幸,种下不幸之因,年长之后行举异于常人,得不幸之果,大和尚可用无边佛法执其果索其因,解开不幸之因,使人今生便得幸福,这才是佛法该做的事。”
    崔瑛一向觉得宗教特别是佛教非常合适当心理医生,后世许多让人心里平衡的心灵鸡汤多是佛家式的禅语和开解,瑜珈也是一种很好的治疗心理疾病的方法。他觉得如果和尚们能朝这个方向努力,应该比天天忽悠人去捐钱塑造佛祖金身要有用的多了。
    不过这不是关键,他现在急切地想结束这场无聊的争吵,然后去白云观找到这个小瓶子的主人问个究竟。
    第114章 白云观
    佛道两家的盛会因为崔瑛的心急,柴家父子对崔瑛的支持,不得不虎头蛇尾的结束,一出宫门,崔瑛几乎是拽着火龙真人往白云观飞奔,只留下被崔瑛夺了马的魏离一脸茫然地站在宫门口,还是后面跟出来的叶知秋好心帮他朝侍卫要了一匹马,他这才能顺利回到白云观。
    “这崔德华,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玩意儿来,走咱们也跟上看看,估计白云观最近折腾出不少好东西。”柴荣自打退位之后,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凑,见天的不是逛瓦肆就是去控鹤军的球场,汴梁城里的各种小道消息一点儿也瞒不住他。
    等他们赶到白云观,就见崔瑛与他那个神农徒弟两人四眼放光,围着一个青年道士,那个青年道士一脸的迷茫。
    “这是怎么了?”魏离急急问道,“你这急慌慌地做什么?”
    “这会儿子抓紧再弄一批水稻苗来,明年咱们就等着大丰收了。”崔瑛压根儿就没理魏离,只盯着那个青年道士。
    “德华,阿瑛!”柴永岱与崔瑛关系亲密,此刻连连呼唤道,“你这是怎么了?”
    “德华,有什么事好好说,你吓到道长了。”柴宗训慢慢地拍着崔瑛的肩膀,安慰道。
    “呃,没、没事。”崔瑛总算从那就极度兴奋地状态中恢复了一些精明,但神情依然是情绪高涨的样子。他轻轻拍拍自己的脸,对柴荣和柴宗训行了一礼,然后才向大家解释道:“殿下还记得几个月前被偷的青苗吗?”
    “记得啊?怎么了?”柴永岱莫名其妙,然后又紧张道,“这青苗又被偷了?”
    “这都快长穗了,还怎么偷!”柴宗训简直为自己儿子的农业常识感到羞愧,连忙打断他的话。
    “我上次说过,这种阴阳调合生长的水稻亩产量能到十五六石对吧,”崔瑛对他们父子间的争辩不予置评,自顾自地说,“但是这母水稻量太少,要一代一代生长的话,没个三五十年留不出种子来。所以我当时说一二十年能选出品种来,但要想大面积推广,可能得百十年的时间。”
    “那也是好事啊,一亩地收的粮食能翻四五番,何愁我大周国运不隆!”柴永岱年纪最轻,对时间也最不看重,不像柴荣听到百十年的推广时间就有一瞬的黯然,他满不在乎地说,“从现在开始研究,感觉到我孙子那辈就能推广起来了。”
    “可是如果眼前这法子能用,”崔瑛指指让他发狂的玻璃瓶,“那咱们只要选出合适的品种,三五年里就能攒出够推广的种子了!”
    “什么!”这是在场所有人惊讶地呼声,连那个做出这东西的青年道士也不例外。
    “大家想,”别人都惊讶激动了,激动过的崔瑛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一片叶子能生根,就能替代一粒种子了,若是所有的苗、叶都能这样分,这能栽出多少棵一样的水稻来?
    “仙长,”王虎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您这本事能传我吗?我……”
    “行啊!”那青年道士突然笑了,“能造福百姓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法子还不像老祖和道兄他们那样百试百灵,十瓶里能成个一二瓶而已。”
    “能成就行,”陈抟老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后面,“大道无形,肯定是还有什么东西是你还没掌握清楚的,咱们一样一样试,总能找出个百试百灵的法子的。”
    大家一齐往那青年道士的屋里走去,在路上崔瑛才知道这位青年道士竟然是李煜的长子李仲寓。李煜是个好词人却不是个好国主,他见柴荣对北边诸国投降的国主还算宽厚,从继位起就削减帝号,降低仪规,等大周兵临城下时也干脆投了降。进了汴梁城,柴荣懒得搭理他,他也就缩在自己的府里写些诗词。而李仲寓则明知道天下一统是正确的,又受不了父亲沉迷声色,干脆出家做了道士。
    柴荣统一了国家,对李仲寓这样心里拎得清,就是有点扭不过弯来的前朝宗室都很客气——这也是立个榜样,五代乱世,谁也不知道谁家的王朝能传的长一点,善待前朝皇室算是给子孙留条后路。
    李仲寓本来只能缩在家里读经,他自己拎得清,根本不去做像出京这种会让人怀疑的事情。然后在听到陈抟老祖来京的消息,便去拜望拜望,然后一头扎进了白云观里,任李煜写了多少首思子的诗篇也唤不回他了。在李仲寓的眼里,陈抟老祖就天尊化身,世间没有他不懂的道理,而白云观那就是神仙福地,有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还尽他摆弄。
    李煜投降的干脆,柴荣当初就没难为他,南唐的内库除了一部分拿来安抚军民之外都给他们带上了京城,李煜是降臣不好意思大摆酒席,这钱现在全被李仲寓拿来搞研究了。
    李仲寓的住处不大,和其他在这里寄居的道士一样,是一个三间两架的小院子,这种院落在这种不高的小山上不知凡几,都是扎进白云观的富道士自家起的。有些手头不宽裕的穷道人如果能找到一个和他寻道方向相近的富道士,便能蹭吃蹭喝蹭住蹭实验器材,在崔瑛看来这都有些后世研究所的味道了。
    小院子里好几排酸枣木打的架子,还雕着精致的吉祥花鸟,一头一尾还刻着道符和八卦图。
    “嘿,这不是成品太少了嘛,想让上天保佑保佑。”李仲寓看崔瑛盯着那些雕花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手艺好的匠人得忙着做各种器具,有工夫雕花的手艺都还糙了点,也就是个意头吧,我觉得八卦图上的长得最好。”
    “那是因为它在架子的最边上,光照好,既有太阳的温度又能用太阳来杀菌吧。”崔瑛吐槽道,看着这雕刻精细的架子,他才真信了眼前这个精致的青年道士是李煜的儿子。
    “杀菌?你是说那些霉吧。”李仲寓从屋里拿出几碟子灰蒙蒙青惨惨的玻璃器招呼下仆拿去洗了。“感觉凡是长了这些东西的这根就不长了,一半失败在这儿,另一半儿就失败在根没发出来。”
    崔瑛他们向东厢里看,有一坛子酒精,又有几块银锭子,还有一口密封极好的锅子。
    李仲寓开始给其他人展示制作过程了,又是用掺银的水煮玻璃,又是用海中的石花菜炼基底,还用各种珍贵的草药烧灰,又用精盐、石灰、芒硝各种处理,看得柴荣嘴角直抽。
    “朕算是知道为什么李重光最近一首接一首的思儿念子的诗词,还首首都颇有怨意了,这么个烧钱的法子,不是他有南唐内库,不用一两年家底子都得给他折腾空喽。”
    “与其给他日日饮美酒换新衣,还不如给仲寓做试验呢,至少他生活不如意了,这诗作反而动人,仲寓若是缺钱了,老百姓还得接着挨饿。”柴永岱撇了撇嘴说道。
    实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白云观里自有道童服侍,崔瑛还在一边看着这个他也不太懂的东西,忽然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群人欢喜地呼喊声,还有什么东西长啸的声音。
    火龙真人看看四周不为所动的师父和师弟们,无奈地起身,冲崔瑛点头示意道:“崔郎君也一起来吧,这定是哪位道兄又有所发现了,你见识广,说不好还能给这些新东西弄点用途,也算是造福百姓。”
    崔瑛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基本看不懂而觉得无趣的人也跟了出来,一齐向外走去。
    白云观所在的山本来就是离控鹤军不远的一个小土包,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白云观落成了,它才有了一座白云山的名字。之前几次崔瑛都是来去匆匆,大多是坐了马车顺着山路直到观门前,骑马的次数也不多。这回仔细一看,才发觉整个白云山彻底变了样。
    白云观建在山顶,李仲寓的这个小院子建在南坡的半山腰,声音好像是从山上传来的,一行人便沿着山路向上走。
    长长的盘山路修得又宽又平,是控鹤军的汉子们利用冬闲时帮忙用水泥铺出来的,盘山道边杂植着银杏、青松还有几株报春花。略深一些的地方则还是原来的树林,没怎么动。间或能看到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路通向树林深入,火龙真人便告诉崔瑛那是在寻什么道的。
    这一路走来,崔瑛真是开了眼界,这群衣食无忧的道士们如今像是狂热的求道者,夜以继日地研究着自然的奥秘。他们这一路上碰到了带着两个童子就开始搜集各种动植物的,打算找到天地万物生长之道的,也碰到了一边散步一边持了尺规在割圆术上花费心思的;还有擎了几十种不同的风筝出来,要找出最易飞的形状的。等他们走到声音发出的地方之前,崔瑛已经和柴永岱说好,他要在这白云观里好好呆一段时间,将他们的研究系统的梳理一下,说不好中国的工业革命会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展开。
    “这是红云子师弟的住处,他最近在研究你和师父弄出来那个天机之器,不知又有什么创见了。”火龙真人介绍道。
    红云子的院子外面挺热闹,好几个崔瑛看着眼熟的白云观里的小道童都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在往里看,你推我搡的好不热闹。
    火龙真人喝斥几声,打发了这群童子,他们才安安稳稳地进了院子,然后便见这春末夏初的时节,红云子和他的弟子们穿着一身道袍在水池里手舞足蹈,他们身后,一根小竹管子像泉眼一样咕嘟咕嘟地向外吐着清水。
    崔瑛看着架在池子边上那个冒着黑烟的机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工业革命的契机真是说来就来。
    第115章 夔龙
    自从崔瑛发觉这白云山上卧虎藏龙之后,便婉拒了柴宗训在吕家出孝后让他转任四门学祭酒的打算,专心在白云观中住下,和一群道长们谈论“道”之所在,也一起想办法思考完善他们捣鼓出来的各种东西。
    “陛下、殿下,阿瑛说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了。”出了孝的吕蒙正骑在马上,怀里抱着已经七岁的吕从简陪着柴宗训和柴永岱走在从汴梁往白云观的路上。这是崔瑛一头扎进白云观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们,连七十多岁的柴荣都乘着辇车来了。
    如今汴梁城外的白云山,早就不是只有控鹤军的驻地环绕的样子了,不输长安灞桥的汴河码头旁边是一座高高大大的凉亭,凉亭中间竖着一块暗红色的巨石,几个妇人坐在亭子中,抱着孩子告诫他们不要远离家人,要是被拐子拐走可能会遇到悲惨的事情。还有几座扭曲的石头被雕成跪立的人像竖在凉亭不远的公厕旁边,进出的人们总愿意向他们吐两口唾沫或踹上两脚。
    绕过码头,沿着一溜官道往外走,路边是小商小贩们在卖吃食,卖茶水,还有一些穿着整齐的短褐的人力车夫和穿着长衫帮闲都坐在茶棚里等着主顾。
    再离汴梁城远一些的地方,茶棚渐疏,卖吃的小商贩几乎没有,道路两边桃李梨柰,各种树木横竖成行,如今正近八月中秋,林子里三五成群的妇人孩子边说笑边摘着树上的果子。
    “爹爹,这树怎么这么奇怪啊?”吕从简指着路边一棵柰树问道,“怎么要砍伤它再接一块啊?”
    “你大哥不是教过给你了吗?”吕蒙正笑道,“这是小神农琢磨出的嫁接之法,你从小不就是吃这上面的果子长大的吗?”
    “原来嫁接是这样子的啊,”吕从简小大人一般的点头道,“阿虎侄儿真能干!”
    旁边听着童言稚语的柴永岱对他的父祖笑道:“要是若成长大后能像吕大郎一样健康懂事就好了。”
    “若成是你儿子,教养的好不好是你们夫妻的责任,”柴宗训颇有些不满意地说,“你小时候我哪天不抱抱你,你到好,三天两头朝城外跑,不过你要能想办法把崔德华拐回京给若成当秦王太傅,不怕若成学不好。还有,你也别光看若成,若安虽然还小,你也得上心!”
    “儿臣知道,”柴永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爷爷一眼,和他爹说,“这回德华能叫我们去看,恐怕白云观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回头我就把他给哄回京去,不过封官的事嘛,”他腼腆地一笑,“这还得父皇你来办。”
    “去去去去去,这路你最熟,头前带路,快点到!”柴宗训挥手赶苍蝇似地赶人走。
    又说笑一阵,穿过守卫着汴梁城也守卫着身后白云山的控鹤军,走过一片穗子低垂的稻田,热闹的小镇就出现在眼前了。
    这个小镇罕见的没有什么树木,连低矮的灌木都没有,镇上不是汴梁城里常见的木头房子,一座座两三层的小楼房都是水泥制的,方方正正、规规矩矩。
    “陛下、殿下、吕侍郎,崔先生在这边,请跟下臣来!”一个工部的郎官上前引路道,“各门的官长俱已到齐,只等陛下到来,便可开始了。”
    “你知道德华弄出了什么来吗?”
    “这个,”那郎官犹豫了一下,“臣不大看得懂。”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来。
    走进小镇,一排排的房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柴永岱最清楚,全大周手艺最好的匠人都聚在这里了,也就是宫里的供奉顾忌着皇命,不好独自往这里来,这几年每每自己要上控鹤军这边,从喻皓往下,大小工匠无不绞尽脑汁让自己带他们过来。
    “臣等见过陛下,见过殿下!”一群朱衣紫袍的大臣们见到柴家父子齐齐躬身行礼。
    “今日不讲俗礼,德华啊,你今日把朕与百官叫来,可有什么事么?”
    “是有几样东西想给陛下和诸公看看,劳大家帮我们掌掌眼,看这事能做不能做。”崔瑛凑到吕蒙正那边行完家礼,立即接过话来。
    “哦,什么事,说来看看?”
    “陛下请到这里来。”崔瑛示意大家登到半山腰一处转角,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山脚下的情形,然后崔瑛手中的旗子挥了挥,远处隐隐听到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声音,很快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长着粗糙的大方脑袋,拖着粗长身子,声如雷震的怪物,他沿着事先铺好的道路蜿蜒向前,绕着白云山转了一圈,然后静静地停在他们的脚下。
    柴宗训把崔瑛的手握得极紧,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这是你们造出的天机之器还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龙身人首,腹如雷鼓的雷泽神明啊?”
    “陛下,这是机器,里面是由人控制的。”崔瑛又挥了挥旗子,底下那怪物粗糙的头颅忽然打开,里面跑出好几个穿着短褐的精壮汉子,这些人柴宗训都认得,都是控鹤军里有头有脸的小军官。
    机器停在那里,既不会叫,也不会动,被吓软了腿的人们也终于将自己的胆子拼拼粘粘的壮了起来,下了山头,到近处看看这神奇的机器。
    “这车轮都是好钢啊,”柴荣半生戎马,对铁器的品质有一种本能的重视,他站到那怪物身前,轻轻碰了碰车轮连接处的横杆,很惋惜地说,“这么一块钢怕是能打造十来柄上好的军刀了,要不好匠人合力吧。”
    “这个我知道,不用!”柴永岱欢快地接嘴道,“德华和欧冶子的传人建了一个炼铁塔,”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座还在冒烟的建筑道,“只要矿石够,一天弄出三五根这东西一点都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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