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后来,她却是真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
很温暖的怀抱,让她想起上辈子。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她和玉郞坐在窗前的榻上。槅扇窗开着,风裹着雪花落在她脸上。玉郞要关上窗子,她却不让。看不见雪了,感受一下雪花冰冰凉凉的触感也是好的。后来玉郞怕她着凉,就伸臂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他的怀中。
那是玉郞第一次抱她。以前玉郞对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至多也就握握她的手罢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被男子抱过,那是第一次。但是现在,沈沅有些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两日她可是被李修尧抱了好几次了。不过李修尧的怀抱同玉郞的怀抱一样的温暖。也不晓得是不是男子的怀抱都是这样的温暖,而且感觉还这样的相像。她有时候被李修尧抱在怀中,恍惚中简直都要以为李修尧就是玉郞了。
心中还是十分的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的,于是沈沅忍不住的就在这温暖的怀中蹭了蹭,随即很安稳的睡着了。
李修尧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这个动作。他低下头来看怀中的人,就见她的脸颊在他的胸前轻轻的蹭了蹭,面上还带着十分放松的笑意。
她面上虽然经常会带着微笑,但给人的感觉也多是客套,并不好亲近。可是现在,她仿似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全身心的依赖他一般。
李修尧很喜欢这种被沈沅全身心依赖的感觉。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心中的喜悦快要满溢而出了。
他忍不住的俯下头,在她的眉间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又怕她睡着了着凉,就将自己刚刚解下来的大氅拿了过来,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他就双臂抱着他,自己也阖上了双目养神。
雪天路难行,平日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今儿倒走了近一个时辰。
等到了沈宅门口,采薇,青荷和青竹先下了马车。见马车帘子还是紧闭着,她们也不敢贸然掀开车帘子,就在外面说道:“大公子,夫人,已经到了,请下车。”
李修尧是个警觉的人,立时就睁开了双眼。忙低头来看沈沅,见她还是阖目安稳的在睡着。
想着她昨晚确实是累了,这会儿睡的又这样安稳,李修尧便不肯叫醒她。就伸手拿了旁边的狐裘,整个儿的将沈沅裹住了,然后长臂一伸,抱着她下了马车。
沈宅门口的小厮原是要放鞭炮迎接沈沅和新姑爷今儿回门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点燃,就被李修尧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瞥了过来。他立时就僵在了原地,不敢去点燃鞭炮了。
直至等李修尧抱着沈沅进了沈宅走了好一段儿路,才见齐明一路小跑着过来通知他:“好了,你现在可以放鞭炮了。”
新姑爷和新姑奶奶回门自然是要放鞭炮迎接的,但是刚刚李修尧怕会吵醒沈沅,所以就不让小厮点燃鞭炮。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得远了,再放鞭炮就没有关系了。
小厮忙不迭的点头,赶紧的点燃了鞭炮,顿时就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124章 三日回门
沈沅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头顶天青色的纱帐。然后她侧过头,就发现自己所在的正是她在沈家的闺房。
看着半开的槅扇窗外面飘洒着的雪花,她都有一刻的恍惚。仿似自己并没有嫁给李修尧,这两日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不过床头的衣架上正搭着那件黑色的狐裘……
沈沅起身坐了起来。而采薇这时也正好掀帘子走了进来,一见沈沅坐在床上,忙转头对着外面喊道:“夫人醒了,快进来伺候。”
紧接着,青荷和青竹也都走进了屋来。
采薇伸手将那件狐裘取了下来,披在了沈沅的肩上,又说道:“刚刚这狐裘上面沾了雪,有些潮了,不过奴婢已经拢了火盆烘干了。”
沈沅抬手拢了拢狐裘,问道:“我怎么睡在这里?”
她记得她明明是在马车里面的,阖着眼想要装睡,可怎么一醒过来就是自己未出嫁前的闺房里面?
就听到青荷在笑着说道:“夫人您在马车里面睡着了,是大公子抱了您下来的。大公子见您睡着了,就不肯叫醒您,而是用狐裘裹着您,一路将您抱回了这里来。夫人您是没看见,当时那些丫鬟仆妇看到大公子那样的抱着您一路走过来,她们的眼珠子都震惊的像要掉出了眼眶一样。刚刚奴婢出去,还有人同奴婢说大公子这样的宠爱您,您真是好福气呢。”
采薇和青竹面上也都是笑容。李修尧对沈沅好,她们见着心中也高兴。
不过沈沅却是有些无奈的伸手扶了扶额。
她现在不是个喜欢张扬招摇的人,但是李修尧在对她好的这事上,却是从不避人耳目的。
顿了顿,她就掀开被子要起床,采薇忙过来伺候她穿上了掐金羊皮靴子。
沈沅问她:“大公子现在在哪里?”
采薇忙回道:“大公子现在在前厅,老爷和五少爷,还有那边府上的大少爷也在。”
原来洛哥哥也来了。
原本依着规矩,回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该是她和李修尧拜见父母的,但是她却睡着了……
想到这里,沈沅就忙忙的起身,往外就走。采薇忙拿了青绸伞过来撑开,给她挡着头顶的雪花。
等她到了前厅,丫鬟进去通报了,又掀开帘子请她进去。
沈沅就见沈承璋坐在主位上,沈洛和沈泓相继坐在左手边的第一张和第二张圈椅中,李修尧则是坐在右手边的第一张圈椅中。
自来都是以左为贵的。今儿是李修尧这个新姑爷上门拜见,不说沈承璋这个岳父大人,就算是沈洛和沈泓,那身份也是要高于李修尧的。但他又是一品的大都督,手中握着京师三大营……
刚刚沈承璋原是想要将李修尧让到左手边的第一张圈椅中坐的,但是李修尧坚持让沈洛和沈洛坐在左手边,自己要坐在右手边,沈承璋没有法子,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到底心中还是一直觉得不自在。特别是听到李修尧恭敬的叫他岳父大人的时候。
这会儿见到沈沅进来,沈承璋忙面上堆满了笑意,温和的对她说道:“你来了?”
沈沅屈膝对他行礼,叫了一声父亲。听到沈承璋让她坐,她这才走到李修尧旁边的椅子中坐了。
自她进厅之后,李修尧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细微的红痕,想必是刚刚睡着的时候压到的。
这会儿见她在他身边的椅中坐了下来,他就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皱着眉,问道:“怎么你的手这样的凉?刚刚出门的时候没有让丫鬟给你拿一只手炉?”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厅中还有人在,且还是她的父亲和兄弟,李修尧就这样不加掩饰对她的关心……
沈沅面上有些发烫,忙挣脱他的手,垂着头在椅中坐好。
而沈承璋看到李修尧这样的关心沈沅,心中也觉欣慰。
一开始李修尧逼迫他同意和沈沅的婚事,他心中多少还是觉得对沈沅有愧的,但现在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他也就放心了。
看来李修尧也是真心的喜爱沈沅,所以这才不惜逼迫他同意婚事。
于是他就点了点头,然后叫了个丫鬟过来,吩咐她:“你去将夫人,还有姑娘们都请出来。”
姚氏正在内室陪杨氏和周明惠一起坐,听到丫鬟的话,忙叫了杨氏和周明惠一起出来。
已经有丫鬟在地上放了蒲团了,一见姚氏过来,就请她坐在了主位,沈沅和李修尧就过来对他们两人行礼磕头。
姚氏心中颇多感慨。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当朝大都督对她下跪磕头,口中称呼她为岳母的时候。
由不得面上的笑意就越发的真诚了起来。又伸手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早就预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杨氏虽然是大伯母,但也是长辈,而且沈沅小时候也颇受她照拂,当下沈沅和李修尧也对她行礼磕头。杨氏满面笑容,也给了红包。
沈洛年岁还要较李修尧小几岁,不过因着是沈沅堂兄的缘故,所以李修尧也要对他和周明惠行礼,称呼他们为堂兄堂嫂。不过是平礼了。当下沈洛夫妇也给了红包。至于沈湘,沈泓和沈湘,都过来同李修尧行礼,叫他姐夫,李修尧也将一早就备下的礼递给了各人。
沈沅冷眼看着李修尧,见他态度谦逊温和,浑然不似在外人面前的眉目冷冽,也不似在她面前时的或强势霸道或无赖幼稚,千人千面一般,倒是要真心的佩服他了。
一时又说了会儿话,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看的出来对于今日的回门宴沈承璋和姚氏都是用了心思的,菜品十分的丰富。
李修尧自然有沈承璋,沈洛和沈泓作陪,沈沅则是由着姚氏,杨氏,周明惠和两位妹妹作陪。
席间,就见姚氏在笑着同杨氏说道:“刚刚我听下人们说,我们姑奶奶在马车上睡着了,姑爷都不肯叫醒她,一路抱着她回了漱玉院,自己到前厅来请安见礼。看的出来,姑爷对我们姑奶奶真是很好的。”
杨氏听了心中也高兴。她原还不是很满意李修尧,觉得她是个武人,行动举止必然十分的粗鲁蛮横。但今儿一见,却是生的相貌俊朗无双,行动举止又进退有礼。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这样的将沈沅放在心上。
在杨氏的心中,女人在世上,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嫁一个宠爱自己的丈夫?
于是她就拉了沈沅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说道:“你母亲九泉下若得知你嫁了个这样好的夫婿,她心中一定会很欣慰的。”
姚氏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周明惠见了,忙说起了其他的话来。
等到用完午膳,彼此坐在一起闲话。
沈湘看到沈沅身上穿着狐裘,头上戴的首饰也都是极珍贵的,而且也听说了刚刚李修尧抱沈沅回来的事,知道沈沅过的好,她心中也很高兴。
姐妹两个相挨着坐在榻上,沈湘就悄悄的拉了拉沈沅的手。
沈沅回手握住她的手,回头对她笑了笑。沈湘忽然就觉得想要落泪了。不过想着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忙又将泪水逼了回去,听着姚氏说话。
姚氏正在同杨氏说着:“老爷这几十年都习惯早起去衙署应卯的,猛然的这些日子赋闲在家,极是不习惯,依然每日早早的就要起来,我在旁边看了,心中也心疼。也不知道皇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件事都查证出来与老爷无关的了,还迟迟的不恢复老爷的官职。若是能有个人在皇上跟前说说话就好了,也许老爷立时就能官复原职的。”
她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沈沅只当做不知,伸手拿了盖碗垂头喝茶。其他人也只当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都没有接话。
倒是杨氏接口笑着说道:“宦海浮沉,二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也够劳累的了。依着我说,他还要做什么官儿呢?左右产业是有的了,不愁吃不愁喝的,往后索性就过闲散的日子岂不是好?”
姚氏面上的笑容僵住了。也不说话,拿了盖碗低头喝茶。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起来。
等到她有事要张罗出了屋之后,杨氏就很生气的同沈沅说道:“你这个继母倒是好心计。你嫁到李家才几天?她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你在姑爷面前说这样的事?若惹得姑爷心中不快怎么办?而且你父亲的事……”
说到这里,杨氏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是听沈洛提起过的,当初沈承璋贪墨确有此事,不过后来是李修尧从中斡旋,所以沈承璋这才无罪释放了。不然只怕还要连累到他们本家呢。就冲着这一点,也不能再让沈承璋继续为官。
在杨氏的心里,她是瞧不上贪墨的官员的。而且她坚信本性难移这四个字,若让沈承璋继续为官,指不定的就会继续贪墨呢。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了个做大都督的女婿,岂不是胆子会更加的大?到那时可真是要连累旁人的了。
于是杨氏就说道:“你回去之后万不能对姑爷提起你继母刚刚说的这事。一个字都不要提。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至于娘家这里,是不需要你帮衬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回来看一看就好。”
虽然沈沅心中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向李修尧提起这事的,但是听到杨氏这样说,她心中还是觉得很感动。
又听到周明惠在含笑问道:“沅妹妹今儿回门,可要在娘家住几日?”
女子出嫁后三日回门,也有在家中住几日的,但也有当日就回婆家的。不过若按照习俗,若在娘家住几日,夫妻之间是不能同房,要分开睡的。
沈沅正要回答,就见有个小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对着杨氏和周明惠等人屈膝行过礼之后,那个小丫鬟才开口对沈沅说道:“是姑爷遣了奴婢来对姑奶奶说一声,说是天晚了,也该回去了,请姑奶奶这就起身罢。他会在大门口照壁那里等姑奶奶一块儿回去的。”
周明惠听了就笑道:“看来沅妹妹今儿是不会在娘家住下的了。”
不过她心中却也明白,李修尧和沈沅才刚新婚,李修尧心中肯定是不愿同沈沅分房睡的,所以这才遣了丫鬟过来催促沈沅起身回去。
第125章 不容拒绝
沈沅只好起身同杨氏,沈湘等人作辞。
沈湘舍不得沈沅,拉着她的手,眼泪水一直往下落。又哽咽着声音叫她长姐,说道:“长姐,我,我舍不得你走。”
沈沅见了,心中也自感伤,由不得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杨氏这时就说沈湘:“这孩子,你哭什么呢?你长姐现在嫁的这样的好,你该替她高兴才是。且都在京里,你若想见了,什么时候不能见?”
只是她口中虽然这样说着沈湘,自己眼中却还是止不住的就落下了泪来。周明惠见了,赶忙的开口劝抚,又说了一些喜庆的话,这才哄的杨氏眼泪水慢慢的止住了。
最后沈沅拜别了她和周明惠,又叮嘱了沈湘和沈沅几句,这才披了狐裘,转身往外走去。
来的时候李修尧让人准备了一马车的礼,这会儿回去的时候沈承璋和姚氏也准备了回礼。沈沅就看到有小厮正手中搬了各色礼品往马车上装。
而李修尧就正站在照壁旁边,目光望着垂花门这里。